屁桃趴在凌琅胸口,尾巴在凌琅大腿上扫了扫,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熄灭又亮起了好几次的手机屏幕,还想用小爪子扒拉。
最终,凌琅还是给迟炀发了个地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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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桃到了新环境,一下从风餐露宿的流浪狗变成了娇生惯养的宠物狗,有点儿不适应,每到天一亮就总想着出去遛弯,连续好几天都准时准点地给凌琅送上叫醒服务,比高中上课那会儿的闹铃还早。
凌琅没办法,只能配合屁桃的生活习性,早晚带它去小区对面的公园散步,其他时间就在家里画画,多数时候画的是各种状态下的屁桃,偶尔,他心头也会闪过一个身影,落笔的时候总会有种画他的冲动,然后被他用更大的意念压下去。
画画这种事,不能总参照一个人画,这样很难有什么长进,就像人生,不能只守着着一段过往,固执地停滞不前,那样就会错过太多色彩。
这还是那个人教给他的道理。
高考之后,大家一下子无所事事了起来,8班班群里的消息动辄999+,凌琅每一条都会很认真地看,这样就好像他也参与到了集体聊天中一样,但其实,他很少发言,除非有人提到他。
比如现在。
薛婕:好久没在群里看到琅哥了,有人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
于志锐:不知道,我来帮你@凌琅。
凌琅:散步。
王每:不是吧不是吧?不会又是和校草过二人世界吧?
凌琅低头看了眼狗绳的另一端正在和一只漂亮的小博美打招呼的屁桃,回复:和狗。
事实上,自从高考结束那天北高一别,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迟炀了,虽然迟炀每天还是会给他发“早安”,跟屁桃一样准时,但他们的交流,也仅限于此了。
考试分数要到六月下旬才公布,在此之前,徐图策划了一场为期五天的海边毕业旅行。
不过,庆祝毕业是次要的,徐图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帮他的好兄弟侯思杰追连雪鹿。由于连雪鹿之前给凌琅告过白,又和迟炀传过绯闻,他这次没打算邀请凌琅和迟炀。
但陈枫嘴快,他还没来得及封口,陈枫就先和凌琅说了这件事,导致他不得不向凌琅发出了邀请。
他本以为,以他家老大这种视爱情如粪土的个性,肯定懒得参与他们这种儿女情长的庸俗之事,但凌琅似乎很感兴趣,还询问了一下他们的计划。
商量好了出发日期,刘斐然说要带个人一起,到机场集合那天他们才知道,居然带的是女朋友!
和刘斐然手牵手的女生是艺术班的舞蹈生陈月,她曾经在校元旦晚会上跳过一只独舞,让人印象非常深刻,也算是很多男生心中白月光般的存在。
徐图大为震撼:“我靠,刘斐然你他妈有点东西啊!”
刘斐然对着兄弟们得意地笑笑,然后转头就对陈月温温柔柔道:“是我家月月人美心善,愿意给个机会,不然轮不上我。”
“噫……”陈枫抖了抖,被这舔狗的一幕折服了。
陈月的性格和连雪鹿一样开朗,虽说是初次相处,但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下飞机后,酒店有专车过来接机。
一路上,连雪鹿和侯思杰聊六月新番聊得起劲,刘斐然跟女朋友陈月蜜里调油地讲悄悄话,徐图拉着陈枫开黑打游戏,只有凌琅,一如既往地在车上睡觉。
到了酒店附近,大家拖着行李箱下车,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酒店门口,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当中最高最显眼的那个人,灰绿色的眸子里盛满笑意。
目光相碰的时候,凌琅心跳漏了一拍,双手插兜,状似漫不经心地偏移了几寸视线。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侯思杰第一个傻眼,压低嗓子用连雪鹿听不见的声音质问徐图:“怎么回事?炀哥怎么也来了?”
徐图也一脸懵逼:“我不知道啊。”
作为迟炀的头号铁粉,刘斐然倒是很高兴,他率先问:“炀哥,你也在啊!”
“我是来度假的。”迟炀笑眯眯道,“这是我家投资的酒店,所以大家的住宿费都免了。”
迟炀说得风轻云淡,对面几人却纷纷瞪大了眼睛,集体仰头,看着眼前这家房费不低、装修豪华气派的度假酒店。
“哦对了。”迟炀继续道,“我自作主张,帮你们把标间升级成了套房,如果你们不需要,也可以再换回来。”
徐图立刻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没住过套房呢!”
陈枫他们立刻跟着点头。
这种天大的好事,谁拒绝谁是傻子。
刘斐然感慨道:“炀哥,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啊?你也太不显山不露水了吧!”
他们一直对迟炀的家世一无所知,毕竟迟炀平时和他们一样挤公交地铁、逛路边摊、吃学校食堂,不仅动手能力超强,武力值还高,为人处世方面也没有一丁点富二代的臭架子。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迟炀是个富家少爷,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
对于大家的震惊,迟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勾唇笑了笑。
毕业旅行从五人行变成七人行,最终又变成八人行,侯思杰默默看了眼凌琅,又看了眼迟炀,突然感觉这场面分外眼熟——似乎又变成了高二郊游那次,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对此,他不免有些担忧。
但好在连雪鹿对迟炀的出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和他探讨刚才的动漫话题。迟炀也没怎么跟连雪鹿说话,视线全在凌琅身上,只是凌琅显得有些沉默。
迟炀把房卡分发给众人,大家都在同一层楼。
凌琅的房间在最里面,其他人全部刷卡进入房间后,他继续往前走,发现迟炀依旧跟在他后面。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凌琅停下脚步,突然回头,迟炀果然就站在他身后。
凌琅举起房卡,狐疑地问:“这个房间是单人间吧?”
迟炀挑了下眉,道:“单间卧室,双人床。”
凌琅又问:“那你住哪?”
迟炀:“我住你……”
凌琅瞬间警觉。
迟炀笑了笑:“对面。”
凌琅:“……”
凌琅默默刷开房间,拖着行李箱大步走了进去,毫不留情地将房门拍在了迟炀面前。
迟炀站在门外道:“这么久没见了,不和我多讲会儿话吗?”
凌琅对着房门,淡淡道:“很久吗?才十三天而已。”
他说完,突然听到门外的迟炀轻笑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十三”这个数字似乎过于精确了。
大家稍作休整,然后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晚餐,看到迟炀的时候,凌琅心里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好在迟炀并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夏天白昼长,吃完饭,海滩上的阳光依旧灿烂,但没有下午那么热了,非常适合在海边游玩。
几个爱玩水的下海游了几圈,开始讨论游艇,海边停了不少收钱的公共游艇,但有一艘看起来与众不同,造型有点赛博朋克的感觉,十分帅气。
徐图向往道:“要是能坐在那艘游艇上出海,一定特别酷吧!”
迟炀闻言,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穿着制服的人登上游艇,看样子是要驾驶。
迟炀抬抬下巴,对他们道:“上吧。”
大家这才知道,不仅海滩旁边的度假酒店是迟炀家的,就连这个与众不同的炫酷游艇也是迟炀家的。
一群人狠狠抱住迟炀大佬的大腿,坐在游艇上兜了三圈才堪堪过完瘾,然后继续回到海边玩沙子。
在学校苦读三年的高中生们一朝解放,一个个都玩疯了,直到夜幕落下空气降温的时候,热情也丝毫不减。
凌琅不爱玩水,坐在一旁,和关燕聊了一会儿屁桃的情况。他走之前,把屁桃交给她帮忙照看。
月亮从海面升起来了,凌琅望向半空,突然感觉旁边坐了个人,他知道是谁,所以没有偏头去看。
迟炀看着不远处替连雪鹿捡贝壳的侯思杰,道:“我听徐图说了,你们这次过来,是为了帮侯思杰追连雪鹿。”
凌琅“嗯”了一声:“计划很周全,你别添乱。”
迟炀看着眼前的人被月光轻拢的脸庞,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小狼崽过分温柔,过分可爱,他不由自主地放柔声线:“既然毕业旅行的主题是追人,那再加一个成员也没问题吧?”
凌琅指尖捏起一把沙子,搓了搓:“你不是已经加入了么?连大家的房间都是你一手准备好的。”
迟炀靠近凌琅,眨眨眼道:“我说的不是加入助攻阵营。”
凌琅眉心微蹙,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小琅。”迟炀沉声开口,柔浅的眸色突然变得深邃且认真,“高考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
凌琅闻言,如同被什么擂了一拳。
他猛地推开迟炀,迅速站起身,居高临下道:“迟炀,你又想骗我了?”
迟炀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凌琅。凌琅嘴唇微微发抖,眼神一瞬间变得比海上幽白的月光还冷。
作者有话说:
深夜突然出现
第68章
海风带起海潮扑到沙滩上,不远处是一群少年人又笑又闹的声音。
湿咸冰凉的气息阵阵飘来,夹杂了些许喧嚣,也一点点冲散了二人之间紧绷的空气。
他们就这样一上一下地,沉默地对视了良久。
迟炀唇边露出一丝艰难地笑,站起身。
“炀哥,以后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
迟炀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凌琅低声开口,猝不及防。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受不了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健康的,你看,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出来玩,也能融入集体,友情很美好,但爱情并不重要,所以我不需要再去学习怎么爱一个人了,情感冷漠症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就好好地做朋友,好吗?”
凌琅毫无征兆地放软姿态,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气中甚至有一丝恳求的意味。那双黑亮的眸子直直望向迟炀,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明明暗暗地闪烁着。
迟炀心脏仿佛被什么用力扎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他之前一直以为,凌琅是因为无法忍受欺骗,对他感到生气和失望,才那么斩钉截铁地和他分手,他怎么也没想到,凌琅在戳穿他扮弱势的伪装之后,竟然把他们那场短暂的恋爱也一并当成了演戏。
在凌琅看来,自己是为了治愈他的情感冷漠症,才故意说喜欢他的,就像一直以来,他为了调动凌琅的学习积极性,假装成一个学渣那样。
无奈又棘手的真相让迟炀忍不住苦笑,可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信任一朝被打破,怀疑的种子就深深种下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口头解释最终都会变成狡辩。
凌琅不相信他很正常,他的确骗了凌琅很多次,后果当然是由他自行承担。
他无法强求凌琅在经历一连串的谎言之后,还能够找到那句从始至终唯一不变的真话,并且选择相信它。
见迟炀继续沉默着,凌琅顿了一会儿,伸手牵住迟炀的衣摆,拽了拽,闷声道:“炀哥,我还想跟你做朋友……”
“小琅……”迟炀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凌琅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屡教不改的诈骗犯,可即便如此,凌琅依旧在努力挽回着他们的友谊,但他不可能答应凌琅的要求。
倘若收回刚才的那句话,就意味着他再次说了谎,因为他不可能不追凌琅,不可能不再说喜欢他。
凌琅等了许久,不见迟炀回应,慢慢地,他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往徐图他们的方向走去。
看着凌琅单薄的背影,迟炀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小琅,你还记得年初二那天晚上,我说过的话吗?”
凌琅闻言,扯了扯唇角,没有停下脚步。
他当然记得。
他记得迟炀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天夜里,迟炀曾对他说,“我喜欢你,不是骗你”。
但他也当然知道,所谓的“不是骗你”,本身就不是真的。
那是迟炀为了帮他治病、教他去爱,营造出的温柔谎言。
他只是不明白,迟炀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谎言会比病症更让他不适,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为什么还想要继续骗他呢?甚至连一个从今往后坦诚相待的承诺都不愿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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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天亮得早。
上午7点不到,徐图就精神抖擞地起了床,给其他人挨个儿送上叫醒服务,然后把除连雪鹿以外的人全部叫到一起,商讨今天帮侯思杰追人的事宜。
徐图阐述想法的时候,凌琅在旁边很认真地听着,还在逻辑不通的地方给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几个小弟闻言,茅塞顿开,纷纷直呼“狼哥内行人”。
陈枫惊讶:“想不到狼哥在追人这方面居然有这么多感悟。”
徐图:“正常,狼哥一定是被太多人追,懂套路了。”
凌琅淡淡道:“还好,也没有很多人。”
这些方法都是他在连雪鹿曾经给他的那个“追人法则”上面学的,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毕竟当初他“帮”连雪鹿用在迟炀身上,并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