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河困得眼睛都懒得睁开,也没听懂宋关行话中的意思,含糊地问:“这么久啊?那我上课呢?还有我的奖品。”
宋关行看过宋羽河的考勤记录,发现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很少去上课,伏恩里大学的老师对天才也有优待,更何况宋羽河逃课并不是为了玩,要么是出去修东西,要么待在研究室里研究仿生人,所以也没人管他。
“我给你请假了。”宋关行说,“你的奖品下周大概就能送来。”
宋羽河一惊,迷瞪着抬头看他:“这么快?但老师不是说定制需要好久吗?我昨天才把定制的型号和要求交上去。”
宋关行将总部制作零件公司的一个部门全部拿来给宋羽河定制仿生人,下周才能研制好已经让宋关行很不满了,但见宋羽河这么吃惊,他也打消再去催催的念头。
“今年应该比较特殊吧。”宋关行模棱两可地说,“快了不好吗?”
宋羽河用力一点头:“嗯,好的!”
宋关行见他高兴,自己也像是吃了糖一样,不自觉浮现一个笑容。
片刻后,两人到了医院。
给宋羽河检查的医生已经准备好了仪器,将宋羽河带进去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他的身体。
宋羽河被人各种摆弄,一会检查脑袋,一会又检查心脏,架势大得宋羽河满脸懵逼。
不是只检查脚吗?
因为那入体的流银,宋关行不放心宋羽河的身体,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从七点半做到九点还没停。
宋关行在外面焦急等着,唯恐哪一项出现问题。
盛临今天难得没有戏份,听说宋羽河在做检查,买了花束过来看他。
宋关行还在心里大骂薄峤那个老色批,见到盛临过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找认同:“你觉得薄峤这个人怎么样?”
盛临将花束放在椅子上,优雅地坐下来,淡淡道:“还行,起码比你好。”
宋关行不开心了:“你说说,他到底怎么比我好的?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会比我好?”
“性格。”盛临说,“他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会因为风度而强装出得体优雅,不像你,就算喜欢别人也能做出来让人讨厌的举动来。”
宋关行:“……”
盛临淡淡地说:“我还挺喜欢他明明不喜欢我却硬装得风度翩翩的样子。”
宋关行:“……”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摇钱树像个芝麻馅的汤圆,表面上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怎么内里都开始冒黑气了。
宋关行坐在椅子上看到盛临那一大捧玫瑰,又想起他弟弟在别的男人床上醒来的事,顿时没好气地说:“送人玫瑰,你就不怕你那只小狼狗生气?”
“羽河不是喜欢玫瑰吗,我是为了表达感谢送他喜爱的东西,并没有那种龌龊的意思。如果明知道他喜欢什么花我却送其他的花给他,这礼貌吗?”
盛临似笑非笑地道,然后还轻飘飘补了一句。
“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看到什么都觉得龌龊。”
宋关行:“……”
第46章 端水大师
能这么直接怼老板的可不少见,但盛临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和薄峤那种无法回怼只能事后复盘的完全不同。
宋关行幽幽看他:“知道为什么你能算我唯一的朋友吗?”
盛临似笑非笑:“我竟然能算你朋友?”
“呵。”宋关行说,“因为你这种表面高岭之花实际上却逮谁骂人的样子,相处起来会让我没有负罪感。”
盛临并不为这项殊荣觉得荣幸,淡淡道:“那薄峤呢,你每次怼得他哑口无言就有负罪感?”
宋关行冷笑:“之前有,现在没有了。”
在他宝贝弟弟从那姓薄的床上下来那一刻开始,宋关行就宣布自己和薄峤的友情就此结束。
——连薄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算宋关行朋友。
两人聊天的功夫,一旁医疗室的门被打开,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走出来,对宋关行说:“检查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大问题,好在他身体中的流银不多,只有几滴,对身体影响并不大,取出来就好。”
宋关行脸色有些发白。
只有几滴……
天气才冷一点,那几滴流银就让宋羽河走路都成问题。
宋关行有点不敢想宋羽河在莫芬芬那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医生翻了翻数据,说:“除此之外有些营养不良,贫血,其他就没什么了。”
宋关行勉强一笑:“谢谢医生。”
“没事。”医生说,“接下来就是做手术,宋先生签一下字吧。”
宋关行将光屏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ID手微微一抖。
他带了点小心思,仗着宋羽河不知道,用的是宋流止的身份ID。
看着那个熟悉的ID编号152365,宋关行呆怔许久,才垂着眼将名字签上。
流银进入身体血肉多年这种情况,就算是伏恩里医院也是第一次见到,手术从中午一直做到黄昏,才终于结束。
宋羽河已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被送到病房中。
鼻息间全是淡淡的木香,那是宋关行身上骚包香水的尾调,莫名给宋羽河一种安全感。
他脑海一片混沌,浑浑噩噩伸出手往前伸了一下,什么都没碰到,但在垂落到床上之前被一只温热的手接住,宽大的掌心裹住他的手背。
宋关行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嗯?怎么了?”
宋羽河的意识越来越沉,在即将坠入黑暗之前,突然轻轻启唇,喃喃地说:“哥哥。”
握着他手的五指猛地一紧,宋关行愕然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归于虚无。
薄峤上完课急匆匆赶来伏恩里医院时,正好碰到盛临站在门口,拿着光脑往里偷拍。
刚正不阿的薄总怎么能容忍“偷拍”这种事。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正要制止,就听盛临将光脑关上,偏过头淡淡道:“#宋氏掌权人抱头痛哭形象全无,原因竟是只是被人叫了声哥哥#,薄总,您怎么看?”
薄峤刚到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面无表情:“视频发我一份。”
盛临:“……”
看来此人也对宋关行怨念颇深。
薄峤上了一整天的课,全程浑浑噩噩失魂落魄,满脑子全是昨天晚上做的蠢事,连公式都写错好几回,私底下学生都在传他是不是失恋了。
不过他也趁这个时间,将昨晚的记忆梳理了一遍。
好消息是他绅士得很,一晚上只是抱着宋羽河纯睡觉,并不龌龊。
坏消息是自己稀里糊涂间,将拼命隐藏好久的#乔先生#亲口告诉了宋羽河。
薄峤故作镇定,努力回想了宋羽河的反应,想知道他对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演技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仔细想了一天,只记得他说完“对”之后,直接把宋羽河抱在怀里,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
只知道宋羽河很乖,身上很暖。
宋关行会将宋羽河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薄峤本因羞耻不想过去,但纠结半天还是驱车来了。
他太想知道宋羽河对他是乔先生这事的反应了。
宋羽河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将这事当成一件取笑他的谈资?
会不会嘲笑他、疏远他,觉得他人菜瘾还大,可怕的演技荼毒了他的眼睛?
哪怕到了病房外,薄峤还是在胡思乱想。
没一会,哭够了的宋关行哼着歌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眼眶微红,脸上还有着泪痕,但姿态依然高傲。
“哟,来了啊。”宋关行溜达着坐在薄峤身边,似笑非笑地说,“我还当你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敢来见羽河呢。”
薄峤漠然地说:“我以为你会不想我出现在这里。”
宋关行酸溜溜地说:“我倒是想啊,但没办法,谁让羽河这么信任你——啧,说真的,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薄峤不想理他,起身想去病房看宋羽河,但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宋关行得意洋洋地朝他晃了晃光脑:“密码在我这里哦。”
薄峤:“……”
幼稚!
“隔着玻璃门看看就得了。”宋关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羽河得晚上才能醒,就算你进去他也不会知道。”
薄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我有你抱头痛哭的视频。”
宋关行:“……”
宋关行愣了一下,将森森的视线看向盛临。
盛临面不改色地点头承认:“嗯,是啊,是我拍的,这么好的一场戏怎么能不录下来?你要吗,我发你一份。”
宋关行:“……”
宋关行臭着脸让薄峤进去了,然后转过头严肃地看向盛临。
盛临微微挑眉,这还是吊儿郎当不要脸皮的宋关行头一回这么肃然,原来他对自己的形象也是有一点顾忌的吗?
但没想到的是,宋关行开口却是:“那视频随便你给谁,只要别让羽河看到。”
盛临:“……”
盛临幽幽地说:“你还是宋关行吗?”
“羽河精神状态不太好。”宋关行皱眉,“不能拿这个刺激他。”
盛临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像你那么有恶趣味,拿这种视频当做攻击别人的乐趣。”
宋关行对他拐着弯骂他的话也不生气,哼笑道:“你最好是。”
一墙之隔的偌大病房里,盛临送的玫瑰花被宋关行用花瓶盛着放在桌子上,淡淡的玫瑰香弥漫在房间里。
宋羽河沉沉睡着,做了手术的腿在床上固定着,省得他睡觉乱翻弄疼伤口。
薄峤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落在宋羽河的脸上。
宋羽河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且还是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连唇色都淡得很,安安静静躺着时,让薄峤不自觉想起今早他在柔软被子沉睡的场景。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单身久了,否则为什么在他眼中,哪怕是病恹恹躺在床上的宋羽河,也这么耀眼。
好像阳光一样。
薄峤猛地哆嗦了一下,回过神后暗骂自己龌龊,几乎是狼狈地从病房里走出去。
***
宋羽河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好像陷入一堆泥沼中,只有鼻息间淡淡的玫瑰香像是一根线,指引着他缓慢往光的地方走。
但就在他即将脱离黑暗时,一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死死将他往下拽。
歇斯底里的狂笑质问和凄厉悲伤的惨叫声一齐响彻耳畔。
“为什么死的是我?!”
“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小止——”
宋羽河好像一脚踏空,噩梦中被抓住的脚踝传来一阵沉重和剧痛,疼得他闷叫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
麻醉剂的药效已经退去,只是清醒一瞬,脚踝上传来的疼痛就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57……”宋羽河伸手胡乱抓,哽咽地说,“57我好疼,你抱抱我。”
57哄他:“没事没事,不疼了啊,你睡过去就不疼了。”
宋羽河轻轻摇头,惨白的脸上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在他额头上贴了贴,带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唤回宋羽河的神智。
宋羽河迷茫张开眼睛,视线聚焦好半天才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
宋关行坐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哪里疼?”
宋羽河怔然看他半天,才带着点委屈,喃喃地说:“梦里有人抓、抓我脚踝。”
宋关行哭笑不得,只好拿哄小孩那一套骗他:“没事,这是脚踝在痊愈呢,说明会好得更快。”
宋羽河迷茫地说:“是吗?”
“嗯嗯。”宋关行拿湿巾将宋羽河额头上的冷汗擦了擦,见他脸色比枕头还白,心疼地默默吸气,柔声问,“脚踝疼吗?要不要用点止疼药?”
宋羽河摇头:“我习惯了。”
宋关行觉得宋羽河实在是太可恶,随口一句话都能像是加农炮朝着他的心突突突,让他疼得差点像是犯心脏病一样。
“不能习惯啊。”宋关行声音更温柔,“吃了药就不疼了。”
宋羽河也没坚持,轻轻点点头。
没一会,薄峤拿着止疼药推门走进来,想来是在外面等了好一会。
宋羽河一看到他,病恹恹的眼睛立刻亮了:“先生!”
薄峤拿着止疼药的手一抖,对“先生”先生这个称呼有种莫名的心痒,像是被什么轻轻勾了一下,整个四肢百骸都被阳光铺满。
他干咳一声,迎着宋关行的怒瞪面不改色地走过来,说:“先吃药。”
宋羽河乖巧地说:“好。”
宋羽河靠在软枕上,本能就要拿药嚼着往下咽。
薄峤习惯了他粗暴的吃药法,在还没嚼之前就轻轻掰着他的下巴,将一杯水凑上前,温声说:“喝水直接咽下去,别嚼。”
宋羽河听话地喝水,一仰头将药吞了下去。
薄峤熟练地夸他:“真乖。”
宋羽河眼睛一弯:“我乖。”
在一旁的宋关行:“……”
宋关行被这副“老夫老妻”的相处日常给气得牙都咬碎了,保持着皮笑肉不笑地表情,打算掀一掀薄峤的老底。
“啊。”宋关行阴阳怪气地说,“薄总,当年您参演的《心脏》前段时间又上了星河热搜榜,保持好几天的热度第一,我还给您寄了#乔先生#的奖杯,你收到了吗?”
薄峤:“……”
薄峤面无表情和他对视,满眼写着“我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