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亦才不在意他,他从床头柜拿起被摔裂的手机,费劲开机之后,给穆黎发了一串地址。
消息才发出去,手机又关机了。
他掐了两下关机键,手机屏幕还是没什么动静,昨天杨晴情绪到了临界点,一把摔碎了他的手机,今天被罗叔叔一起接了过来之后,杨晴估计是跟他抱怨了,罗叔叔安慰了几句,杨晴也不好在家里发脾气。
这家里呆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晚饭桌子上只有罗叔叔和杨晴在努力调节气氛,许景亦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家又不是能凑出来的。
晚饭结束,许景亦趁杨晴去洗碗,跟罗叔叔说,自己下楼买个东西。
“买东西啊……缺什么了?叫小然带你去吧。”
许景亦想都没想,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他揣着坏手机下了楼,然后坐在楼栋中间的长椅上,没过多久,穆黎就来了。
许景亦站起来去迎他,问:“你怎么来这么巧?我刚下来。”
穆黎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没有,你没写哪一栋,我在附近找了一下。”
“一下?”许景亦挑眉问。
穆黎笑了一声,说:“很多下。”
许景亦牵起他的手塞进口袋里,说:“走远点吧,感觉他们随时要下楼来。”
天渐渐冷了,高三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分之一,杨晴在这个关头帮他转学,让许景亦烦得要命。
“我手机还被她摔坏了。”许景亦叹了口气,盯着黑漆漆的天空,说。
穆黎:“难怪一直不回我消息。”
他把手机卡给拆出来,把手机塞到许景亦口袋里,说:“你先拿我的用,不然联系不到你。”
穆黎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惆怅:“以后这么远……”
他滚了一下喉咙,后半句话都艰难到说不出来。
许景亦坐起来,问:“穆黎,你不会要哭吧?”
穆黎:“没哭,我又不是小孩……”
“多大点事,不哭,我也不哭。”许景亦轻轻摸着他的下巴,两个人依偎在长椅上。
许景亦抓着他的手,一会揉捏着,一会十指相扣,短暂的温情让他眷恋不已,他小声问:“穆黎,这里这么黑,要不要先跟我接个吻?”
第29章 抱抱我吧
许景亦转学后,班主任没给他安排多少适应的时间,就让他跟着班上一起,开始了高三马不停蹄的复习。
罗然也跟着转来了这个学校,许景亦是杨晴强制要求的,他不明白罗然干什么也非要跟着转过来,明面上说是想跟他哥待在一个学校,相互有个照应,但这一屋子四个人,谁不知道他从没把许景亦真当过哥哥。
许景亦也从没把他当成弟弟。
新学校不像市三中,基本上没什么休息的时间,晚自习比以往多了将近一个小时,学下来很累。
许景亦也在学校碰到过罗然几次,这小子在家里嚣张跋扈,在学校竟意外地吃得开,他每次走在学校里,都是跟一大帮朋友一起说说笑笑,碰着许景亦,罗然表情会微微一顿,然后装作不认识他,完全没有需要照应的样子。
许景亦独自走在教室回宿舍的路上,他偷偷带了穆黎给他的手机,每天只有这么一会能跟穆黎打电话。
“阿景,你今天怎么样?”
许景亦坐在医务室旁边的小角落里,隔着一栋建筑是下了晚自习熙攘的人群,说话声音很嘈杂,他说:“挺好的,反正就是闷头学。”
“你不在我都没什么心思训练,今天老吴跟我们说,让我们不用天天去球队报道了。”穆黎跑完上次区联赛之后,就回到了篮球队,他没打算进行体育高考,旷谷芝的意思是让他去国外留几年学,镀层金回来,但穆黎想考国内的大学。
“毕竟高三了。”许景亦说,“你也得抓紧学学了。”
穆黎说了声好,又焉巴巴说:“真想跟你一起复习。”
“跟我一起了,还有心思复习吗?”
穆黎笑了一声:“那确实没有。”
许景亦宿舍是有固定的熄灯时间的,现在天渐渐冷了,不需要每天都洗澡,正好把洗澡的时间挤出来跟穆黎打电话,但是得在熄灯前五分钟回到宿舍洗脸刷牙,许景亦把手机塞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跟着稀疏的人群一起回了宿舍。
一宿舍住了十个人,许景亦刚来,跟他们都不熟,而且每次他都要等到熄灯的时间才回宿舍,他刚换下鞋子,外头就响起了哨声,然后是宿管叔叔大声训斥他们快点关灯的声音,啪的一声,宿舍陷入了黑暗。
许景亦摸黑洗漱完,爬回床上睡觉。
他很困,累了一整天,身体不仅疲倦,紧绷的精神更是在松懈的一瞬间,被困倦席卷,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三点多,许景亦惊醒了一次,他偷偷躲进被窝里看了一下手机,又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觉着没意思极了。
半夜四点,外头天微微亮,许景亦毫无困意,他躲到被子里给穆黎发了条短信。
“我很想你。”
穆黎底子不算差,甚至比陈宇基础要扎实很多,但他后面都不怎么上心,听到穆黎说想找家教回来补课的时候,旷谷芝有点惊讶,但还是让他进行了自我批评。
“嗯……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我没做好,很抱歉。”穆黎诚心道。
“你的松懈会让你最后一年很难熬,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旷谷芝说,“我也觉得自己真才实学打拼出来的文凭,比我们花钱给你镀的要好。”
“知道了,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听穆黎缓缓讲完他的要求,旷谷芝神色未变,说:“可以。”
穆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一般下定决心要做好的事情就会很上心,旷谷芝给他请了周末的全天家教,这下时间变得紧张起来,穆黎和陈宇他们一起,一起约老吴吃了顿饭之后就退了篮球队。
老吴看着一个个比他还高的男生们,感慨道:“又要送走一批学生咯。”
结束之后,还有一节晚自习的时间,陈宇他们准备打车回学校,叫穆黎上车。
“我不回去了。”穆黎说。
“队长,你前两天才说要好好学习了,怎么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穆黎笑着说:“我今天有事,明天再说。”
他打了个车,赶到许景亦学校附近,按照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那条不太起眼的侧门,在侧门边,有一个被推翻了个小墙,位置还挺隐蔽的,但估计有不少学生都是在这里干坏事,都踩出一条光秃秃的小路了。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许景亦从里头翻了出来。
人还没站稳,就被穆黎一把揽进了怀里。
“阿景,我也好想你。”
许景亦也抱住他:“昨天不是在手机上说过了吗?”
“那说的是昨天的想,我刚刚说的是今天的想。”穆黎回答道。
许景亦看着他笑,说:“那我今天也想你。”
侧门那儿的光线很暗,两个人牵着手走到旁边的公交站处,穆黎才好好端详了一下许景亦,他说:“我感觉你瘦了。”
“你心理作用吧。”许景亦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穆黎伸手想去摸他脸上的肉,手指按到软肉的时候,许景亦嘶地一声躲开了,穆黎察觉不对劲,凑过去看:“阿景,你脸怎么了?”
红通通一片,嘴角好像也破了一处。
穆黎面色一凛:“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许景亦说,“我们主任打的。”
“为什么啊?”穆黎皱着眉问道,“他怎么敢随便动手打学生啊。”
许景亦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被保安抓到了,还好我提前带了灌啤酒,赶紧把手机藏起来,装作是躲起来喝酒,才被抓到主任那里的。”
“但是手机没查到。”许景亦补充道。
“查到手机也没事啊,让他缴了不就行了吗?”穆黎心疼地抚摸着许景亦的脸,明明是许景亦挨了打,他却鼻酸到想流眼泪。
“我才不心疼你的手机呢。”许景亦抓住他的手,说,“我是怕没法跟你打电话了。”
毕竟穆黎已经是他在这牢笼一样的学校里,唯一的希望了。
穆黎霎时红了眼圈,他低头抓着许景亦的手,闷声问:“这里怎么也挨打了?”
“考试分数低了,少一分打一下。”许景亦说,他伸手薅了一下穆黎的头发,问他,“行了,别说我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穆黎艰难滚了一下喉咙,肩膀都在微微发抖,小声叫他:“阿景……”
许景亦也委屈得要命,听不得穆黎这样的声音,他眼眶一热,说:“别哭啊,先抱抱我,抓紧时间,待会我得回去上第三节 晚自习了。”
穆黎抱住了他。
“我、我挺好的,我妈妈给我找了个家教,最近还在查漏补缺,就是落下太多,学起来有点费劲,我们几个都退队了,最近也只有体育课能去打打球跑跑步了……”
“还有体育课呢,真羡慕。”许景亦说。
拥抱是一件很奢侈且温暖的事情,两个人脖颈相交,公交站台微弱的光打在他们俩身上,像极了冰凉夜里互相取暖的小兽。
许景亦用鼻尖蹭了一下穆黎的脖颈,问他:“你脖子好冰,冷吗?”
穆黎把他抱得更紧了:“冷。”
“抱着我看不到你。”许景亦说,“我想看你的脸。”
穆黎这才万分不舍放开了他,不是穆黎的心理作用,许景亦是真瘦了不少,下巴都没多少肉,整个人被夜色勾勒得可怜脆弱。
穆黎亲了亲他的脸,问:“还疼吗?”
“还好。”许景亦说,“要不是挨了这巴掌,我还没借口跑出来上药呢。”
今天晚自习是他们还算宽容的英语老师守,许景亦顶着这张脸去请假,她点头应了。
穆黎又亲了亲他,双手捧着许景亦的脸,动作有些克制,他说:“我还想抱抱你,或者亲亲你,但是这样你就看不到我的脸了。”
许景亦说:“那就抱抱我吧。”
拥抱最温暖了。
第30章 充充能
穆黎这次月考成绩进步不少,他们班主任都有点惊讶,上课的时候重点表扬了他。
“队长可以啊,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陈宇打趣他道,“你再多考几次就要跟我一个考场了。”
市三中是按成绩分配考场,穆黎这回的排名,直接往前进了两个教室。
“还不是因为我进步空间太大了。”穆黎笑着说,“像你这种分数在前面的,还能涨到哪里去啊?”
陈宇说:“有进步就行,哦对了,老罗说下周叫上我们和唐易融他们班一起,去隔壁学校打场球赛,放松放松,你有时间吧?”
穆黎摇了摇头:“我没时间。”
陈宇诧异:“周末也学得这么努力吗?”
“我要转学了。”穆黎说。
“你怎么也转学啊?之前许景亦……”陈宇顿了一下,问,“你要转去哪里?”
穆黎看着他,眼底不见一丝犹豫,说:“许景亦那里。”
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许景亦把早餐带到去教室的路上吃,这学校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的伙食了,味道很不错。早餐是不允许带到教室里面吃的,许景亦塞了两大口包子到嘴里,然后鼓着一张脸,表情冷淡,缓缓咀嚼,回了自己的位置。
新学校的装修风格是以深色调为主,一到了天冷的时候,沉重压抑的气氛就紧紧包裹着每一寸空气,许景亦以前也是坐窗边,窗外摇曳斑驳的梧桐树叶影子很漂亮,现如今他坐在窗边,外头萧条的枝丫让他霎时没了远眺的心情。第一节 课是语文,他艰难咽下喉咙里的东西,然后难受地憋住噎人的滋味,准备背书。
被称之为女罗刹的班主任这时候领着个人进来了,许景亦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望去,跟女罗刹身后的人霎时对了个眼,许景亦瞳孔猛地一缩。
霎时间,说不清的惊讶和欣喜瞬间涌满了他的心头。
穆黎这人坏得很,不提前给许景亦打个招呼,这会看到他错愕的表情,忍不住想凑上去薅薅阿景的头发。
终于见面了啊,他的阿景……
“咱们班这学期转学生很多啊,不管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既然来了这里都给我认真读书,大家都醒目点,离高考没几天了啊。”她朝穆黎抬了抬下巴,“你自己去找个地方坐着。”
穆黎忙点头应下,他从善如流走到许景亦身边,问他旁边的男生:“同学,我跟他以前是一个学校的,你方便换到前面去吗?”
那人跟许景亦本就没什么交流,坐哪里都无所谓,所以点头应下了,穆黎帮他搬好了桌子,空桌子拼到许景亦旁边的时候,他朝许景亦眨了眨眼睛:“阿景。”
“……”许景亦顿了一下,“……嗝。”
刚刚包子吃太着急了,给他噎着了。
被突兀打断深情的穆黎:“……”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许景亦都在打嗝,怎么憋都憋不住。
还想着重逢了,能亲昵亲昵,抓抓小手什么的,谁知道穆黎一节课都在给他想办法憋住嗝,一直到了下课前五分钟,许景亦都有些暴躁了,这嗝才熄了火,穆黎递给他一瓶水,说:“见到我这么激动啊?”
许景亦灌了两口水,问他:“昨天打电话怎么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