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绥简直要被气笑了,说,“你在和家人吃饭的时候,脑子里是只有你未来的对象吗?而且人家会不会成为你对象还不一定呢。”
“怎么不一定啊,你不许瞎说。”池矜献认真地反驳,“我和陆哥现在比以前还好呢,我的东西他都开始收了,高中毕业了一定是准对象。”
戚随亦在旁边适时接:“看见了吗二位哥哥,在学校里他就是这样的没出息没原则。”
池矜献一记眼刀过去:“你是不是想回家。”
“我不想!”戚随亦能屈能伸,道,“你说得都是对的!我支持你!”
原斯白及时制止他们越来越歪的话题,问:“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池矜献沉默了一会儿,心情不太好地喊了一声:“小爸。”
原斯白应他:“嗯。”
剩下两人一听家里团宠好像确实不太开心,都正色了起来。
“我下楼吃饭前给陆哥打电话,因为我有东西要给他,”池矜献放下筷子,看起来有一些担心,“但他明显是在生气,情绪非常不好,还说……家里有……反正话很不好听。他跟家里人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
“……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身为外人不好做评价。”思忖片刻,原斯白柔声道,柔和中却又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坚韧,“但是安安,因为你告诉我你真的很喜欢陆执,我和你爸也觉得那是个好孩子,他在学校里又非常优秀,所以我们并不会刻意去阻拦你。可除了陆执,我希望你不要和陆家牵扯太多。”
池矜献不理解,说:“那以后我和陆哥在一起了,不就是陆家的人了么?”
“陆家如果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突然,池绥极其严肃地出了声,道,“我和小爸是不会同意的。”
……哪副样子啊,池矜献想问,但池绥的脸色不是平常能开玩笑时该有的,他不敢问,因此张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没出声。
最后还是原斯白放软语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的社会上,某些事情都有发生很多,但我们不想也不会让你处于那样的环境之中。”
说完他又看向戚随亦:“小随也是,爸也不会让你不开心是不是?——逼你学习不算啊。”
一看话题还能绕到自己身上来,听见池远绅不会让自己不开心的言论,戚随亦张口就想说哪里!他不开心的时候多了去了!谁知道原斯白提前堵住了他的后路,让他嘴巴刚张开就又重新闭上,无话可说。
只能点头附和:“嫂子说得对。我们池家的家族企业文化真是太好了。”
池绥被他说得一张冷脸都绷不下去,“嘁”地笑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陆执现在不太好,你可以跟他聊天安慰他——前提是别人愿意和你聊天,不然只会越帮越忙。”看几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原斯白边收拾碗边说道,“但是不要主动过问别人的家事,那很不礼貌——说不定你就会踩到某些底线。而且你可能还会被牵涉进去,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原斯白将收好的碗全推给池绥,后者端着去厨房,走之前呼噜了一把池矜献的头发:“好好记住你小爸说的话。”
池矜献缩脖子躲过攻击,说道:“我知道的。”
原斯白的话确实都进了池矜献的脑子。
洗漱完毕后,他和戚随亦就各自回了自己房间,美名其曰时间还早,可以做会儿作业。
实际上戚随亦关上门就开始疯狂打游戏,而池矜献就把手机拿出来找陆执。
天色还不算太晚,往常池矜献给陆执发消息都会得到回复,今天却始终没有。
他好像没将手机带在身边,又或者被事情缠住,没有办法回复。
—
陆家别墅,陆自声被佣人一个电话叫了回来。
但他回来的那二十分钟里,艾多颜已经给陆湾重新扎入了一针抑制剂。
没用。
最后他还是去了医院。陆自声开车送他们去的。
佣人已经被遣散,偌大的一个别墅,突然就只剩下了陆执一个。
他静静地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将书包放在沙发上,弯腰去收拾前不久被陆湾无法自控而破坏掉的所有东西。
杯子、果盘、甚至是茶几,全都稀碎。
他缓慢又细致地将这些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十几分钟便将客厅恢复得干净如初。
收拾好后他沉默地坐在沙发里,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哪儿,所有灯光都像绕过了他似的,在他身上留不下一丝一毫的光点。
手机的震动声“嗡嗡”的,他没拿出来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消失了,陆执伸手拿起书包,站起来打算上楼。
客厅门恰在此时响起了一声动静。
陆自声回来了。
“陆执。”门刚关上,陆自声便叫住了已经上了几阶楼梯的人。
陆执停下,转头看他。由于高度的问题,他的目光带着抹施舍一般的睥睨。
陆自声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容,沉声道:“你知道一个强大的Alpha用信息素去刺激另一个身在易感期的Alpha,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碰巧了,他疯掉都是小事。”
陆执冷漠:“他弱怪我?”
陆自声:“陆执!”
“我警告过他,”陆执转正身体,直面着陆自声,没有一点歉疚的样子,道,“让他把嘴巴放干净些。”
陆自声眉头紧蹙,知道陆执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说什么了?”
陆执不答,只道:“艾多颜就是感受不到信息素,否则进医院的就是他们父子一起。”
陆自声眉目沉下来,几乎怪罪地看着他。
“父亲,”陆执说,“如果让我第三次再从艾多颜的嘴巴里听到他说我爸,我杀了他。”
他逆着光站在楼梯上,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他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极其平静的,既不咬牙切齿,也不深恶痛绝,但就是如此,他才令人感到可怕。
陆自声默然,丝毫没当陆执是在玩笑。
因为这样的事他做过。
“他说颜颜什么了?”这一次,陆自声的语气不再含有责备质问,似乎还有倒戈的趋势。
“是他杀了我爸吗?”陆执反问。
“胡说什么,”陆自声不耐烦地斥责,“杀人犯法,这话你也信?”
“颜颜是自杀。”他语气悲痛,似是不太想提起这件事,但沉默片刻,他还是颇为强硬地提醒,“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嗯,”陆执迈腿上楼,说道,“真信的话,他上次就已经死了。”
提起上次,陆自声突然想起来,那时当他慌慌张张赶到学校门口,释放专属于父亲的信息素对陆执进行安抚时,却发现作用微乎其微。
——陆执不接受自己父亲的安抚。
路上本就人多,地点又是在学校门口,这事儿会以什么样的速度传开可想而知。
哪怕陆自声用上将的身份将此事极力往下压,现在知道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陆执像个疯子的面容一直都在陆自声的脑海里盘旋,他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他当时的表现真的很骇人,最后连医生都赶过来,说需要给他注入镇定剂。
可在最后一刻,陆执又突然安静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层层叠叠的人群之外。
他眼睛里迅速充斥满泪水,像一个真正的15 岁的少年那样哭得停不下来。
陆执看见人群外,一个同样十四五岁的少年被堵在外面,他似乎在对身边的大人说,想看一看初中校门口发生了什么。
却被大人强硬地拉着胳膊拽走了,似是没打算让他凑热闹。
而他身边的大人以身作则,自然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将记忆从脑海最深处来来回回地搜刮了一整遍,陆执不确定有多久没有见过男孩儿了,只知道是好几年,所以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他所认识的。
他安静下来后,只扒开人群踉踉跄跄地跟过去,哭着嘶哑出声:“小池……”
可他刚刚耗费了太多力气,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他往前追,看见对方打开车门上了车,自己又被陆自声赶过来拽住。
陆执很累,他挣脱不开父亲的桎梏,只一直哭着直盯着一个点。
他无声地动嘴唇,道:“小池,不要走……”
“扑通!”陆执猛然睁开眼睛,因为惊悸起身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这动静在深夜里那么沉闷,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只呼吸粗重地盯着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睡梦里的身影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他一遍一遍地去追自己看到的人,却怎么也追不上。
而自己就要消亡在原地。
凌晨两点四十的夜晚,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
陆执沉默地在床沿坐了几分钟,拿过了从晚上接完电话就没再打开过的手机。
上面有好多池矜献发来的消息。
哄他的,对他分享好玩的、好吃的,告诉他他喜欢他的,总之能被想起来的话题他都可以说一遍。
陆执看着最后的一条【哥晚安】,抿唇静默。
一分钟后,他手指轻颤,在输入框里打下几个字,像那一年追出去却怎么也追不上某道身影时而一遍遍的低语。
陆执:【小池,救救我。】
第35章 你小叔是谁?和你同龄?……
平平无奇的五个字在手机屏幕的亮光里过分刺眼, 陆执直盯着那些字体。
可能是由于刚醒的缘故,眼睛还有些没适应光线,不多时他的瞳孔就开始酸涩发胀, 导致他轻轻眨了好几下。
却没什么效果。
两秒后,一声“嗡”的提示音表明消息发送成功,但这次并没有新消息发到对面——那条消息被撤回了。
只留下了【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的字样在那里。
陆执关了手机,房间里转瞬间陷进更深的寂静之中,他侧身躺下闭上眼睛, 曲起双腿将身子微微蜷缩起来,床沿堪堪拖住他的身体。
他将自己如数交给了黑暗。
直到一阵铃声突兀的响起,迫使刚紧闭上不久的双眼顷刻间睁开。
陆执似是有些迷茫, 铃声响了数十秒他都还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盯着床头柜上亮起的手机,没动,姿势也没变。
在铃声即将响到最后一秒会偃旗息鼓之前, 陆执才像是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人,一下子抓起了手机,一秒也不敢耽搁地按了接听。
“……哥?”那边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池矜献声调带着点糯, 还有沙哑, 明显也是刚醒没几分钟。
陆执沉默, 静静地听他的呼吸。半晌才“嗯”道:“怎么这时候打来电话。”
“噢……”池矜献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说, “我起来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习惯看一眼手机,看见哥给我发消息了……”
说着语气里还多了丝欢快,好像能得到陆执的回复就足够他开心一整天了似的,完全不记得昨天他发了那么多消息, 对方都没回应。
他像是在分享一件极其值得分享的事情,陆执却呼吸微屏,似乎是连心跳声都被刻意掩饰住了。
“但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什么,我没看见你就撤回了。”池矜献语含可惜,出言问道,“哥你发了什么呀?”
陆执平缓的呼吸声渐回,和平常无异了。他说:“没什么。昨天有些事,没来得及回你,刚刚想起来顺手回了下。”
池矜献不解:“那哥你撤回干嘛。”
陆执道:“看见时间,太晚了。你在休息。”
“哎呀没关系啊,”池矜献轻笑一声,说道,“我睡觉很沉的,如果不是我被……憋醒,一般的动静吵醒不了我。”
陆执没接话。
平常在学校就时常在一起,一放学池矜献又会在聊天软件上时不时地烦一下陆执,但电话他们几乎没有过。
昨天晚上今天凌晨,就像是要提前透支掉什么东西似的,池矜献接连给陆执打了两个电话,可由于没有经验,简单的聊完之后,他们便双双无言,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了。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到对面,入了耳廓。
半晌,陆执率先出声:“为什么打电话?”
如果真是因为消息的原因,那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也没见池矜献像这次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和他通话。
果然,闻言,池矜献支支吾吾地找措辞,明显没想好理由。
过了会儿,他先轻声:“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醒着?是没睡还是睡醒了?又或者也是去洗手间啊?”
陆执说:“去洗手间。”
“噢……”池矜献想了想,实话实说,“晚上的时候我感觉你不太开心,所以我觉得哥既然这时候回我消息,说不定就是有一些需要我呢——哈哈哈我瞎说的。”
犹如怕得到反驳,他自作聪明地将对方可能会拒绝的话提前堵住,还欲盖弥彰地轻笑,笑完正色,很认真地说:“但我想陪陪你。”
今天的夜还是太深了,深得想要让人陷入其中,不愿自拔。陆执依旧侧着身子,手机被他压在耳朵和枕头之间,听清对面说了什么之后,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脑袋,似乎这个动作可以让他离此时正在说话的某道声音更近一些。
“哥,”池矜献说,“我跟你说说话,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