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烨认真观察了一圈屋内的结构,又感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所有房间都是两张上下铺中间一张桌子的简陋摆设:“那你们这消防隐患挺大啊,统共就一个安全出口,也不怕发生火灾逃不出去,之后记得改啊。”
“是是是……”
并没有细听黄晓梅的回答,成烨暗地里开始考量这种封闭式的建筑是否还有其他用义。
生性耿直的齐占柱也根据队长之前的吩咐,观察周边是否存在异常。他也学着队长,随手推门再探头进去瞅瞅,结果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打开的一件屋内突然传来女性声音,听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谁啊,大白天在走廊上吵吵嚷嚷的,打扰我们睡觉……”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被人扔出来的抱枕,齐占柱立马停在门口但还是被砸了个满怀:
成烨马上问:“怎么还有人在睡觉?不是应该都去上班了吗?”
“这个……警官,她们是上夜班的。”黄晓梅打了个哈哈,眼中目光闪烁,明显是在撒谎的模样:“我们这儿是轮班制度,有的人是白天上有的是晚上,这些姑娘都是上夜班的服务员。”
昨晚刚好体验过这里“晚班”服务的成烨,皮笑肉不笑地和黄晓梅对视一眼,心想她这借口找得可挺烂都懒得揭穿她。
众人还在往前走着,成烨眼睛余光却忽然瞥见走廊多了个畏首畏尾的人影,仔细一看,正是刚才扔抱枕出来那屋的姑娘。
他眼神一转,顿时福至心灵,没和黄晓梅打招呼,直接大步流星走过去问那位姑娘。
“美女,和你打听一下,知道杜嘉兰住哪间房吗?”
黄晓梅听成烨提起杜嘉兰这个名字,顿时心惊肉跳——她就知道这帮警察过来不止风纪检查这么简单!
虽然黄晓梅不知道这帮警察为什么突然要查杜嘉兰,但她就是莫名感觉如果自己不拦着点,上边到时肯定会找她麻烦的。
可等到她给那姑娘使眼色,无论多频繁多明显,终究还是比成烨晚了一步。
那姑娘还没完全醒过来,抱着枕头仍是睡眼惺忪,看成烨一身便装模样还很帅气,不知道也压根猜不到他是警察,下意识就指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最里面那间,但杜姐最近不在……”
成烨勾唇,冲这位诚实的姑娘微笑,那张清隽面庞仿佛有万千桃花绽放:“多谢!”
然后,他带着队友气势汹汹地向走廊尽头走去:“查那间房!”
黄晓梅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也想进去却被齐占柱一脸正色挡在门外,他把刚签发没多久表面还崭新的搜查证亮了出来。
“杜嘉兰涉及一桩刑事案件,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便只好焦急地站在门口,看成烨他们东翻西找。
众人斗志昂扬地进去之后,一见屋内摆设,心间那股热情却被顷刻浇灭。
只见杜嘉兰的房内摆设整齐,家具明亮,地板更是光洁如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不透露着两个字:
干净。
真的是太干净了,窗户上的窗帘,甚至床上的被罩、床单明显都是新换过的——就是不知道收拾房间的这个人会不会是与人私奔逃跑的杜嘉兰了。
齐占柱问:“这房间你们收拾过?”
黄晓梅不想得罪警察,连忙诚实回答:“没有没有,杜姐走了之后,这屋子一直都空着,没人进来住过,应该是杜姐临走前收拾的吧。”
而成烨看着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屋内,心中更是一紧,不知道杜嘉兰在这里还能留下多少痕迹。但他还是对众人说:“大家仔细找!务必争取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其实这个房间与别的也都是一样构造,屋内两张上下床,中央一张方桌,只不过整体面积大了一些,墙上也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拆除的钉子——成烨能想象到,之前墙上应该挂着不少杜嘉兰的照片。
只不过,现在都给人有意摘除了。
齐占柱在门口拦人顺便负责盘问黄晓梅,高志强和林泽在中间那张桌子以及靠右的床进行寻找,成烨便负责了左边的铁床,而黄蓉则是去窗边搜查。
这里的双层床与学校寝室的很像,简易铁质床架上下边各放着一张木板,但这里床架的凹槽很深——放完木板之后,上面甚至还可以铺一层厚厚的床垫与床单。
可能因为不好拆卸的缘故,成烨拆开下层床架后发现凹槽边上堆了一层灰。床单和床垫这种轻的东西可能被换,但应该鲜有人碰过这里。
成烨便专挑角落位置进行摸索,越是狭窄、越是不起眼的地方,他就搜得越来劲。
下层床铺很快被他翻了个遍,可惜就算钻进床底,他也没能发现什么东西。
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凹槽积灰不少,而床下却没有什么尘土——看来,这里之前应该是被人清理过。
难道是雇专业团队打扫的吗?这帮人,弄得还真是干净……成烨无声在嘴边暗骂一句,但他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于是他双手把着上铺的栏杆,胳膊一个借力,轻松翻到床铺上层。
高处的视野良好,成烨可以看清屋内所有角落。
其实还有一点让他感觉奇怪的是,杜嘉兰这间屋子也是两张上下床,并且这些床也不像刚搬进来的模样,这不禁让他联想:难道平时还有别人陪她一起住?
不过这个疑问不难解决,他只要一会问问住杜嘉兰附近的姑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
当下之急还是要找找这屋里有没有被不小心落下的“漏网之鱼”。
他就不信了,百密都有一疏,夜天池幕后的人怎么可能彻底抹杀一个人的存在。
床垫和床单肯定都是新换的,成烨便将床上的所有布料都堆一边,专心致志翻不容易被人挪动的厚重床板。
还好他手指细长,不像普通男人那么粗犷,关节也不算大,刚好可以伸进床板与凹槽的狭小缝隙。
左摸摸,右探探,前边没有继续向后摸去,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成烨很快就在上层木板与铁质床架之间摸到了一张薄薄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但从光滑的手感来看应该是张照片。
“我找到东西了!”他立刻发出惊呼,警队众人也都向他这边看过来。
“怎么样?”盘问黄晓梅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的齐占柱,又憋屈又着急,听到成烨所说赶紧问:“队长,你发现什么东西了?”
成烨心中亦是大喜,赶紧掏出来查看。
他猜的不错,藏在床板凹槽下的确实是一张照片,但照片上的两个女人成烨却只认识其中的杜嘉兰,另外一人穿着淡黄色雏菊连衣裙,可头像部分却不知被谁撕去。
成烨单手扶着床栏,又一个利落地翻身下去,他快步走到黄晓梅身边,指着那个陌生女人问:“杜嘉兰身边的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黄晓梅看了看照片,很快摇头回答:“没有头像我认不出来,而且杜姐人缘好,她的很多朋友我可能都没见过。”
“真不认识?那这衣服看着眼不眼熟?”成烨也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和杜嘉兰站那么近,看起来挺亲密的,你之前真没有见到过吗?再好好想想。”
黄晓梅还是摇头:“真不认识,警官,我也是刚调到这个位置不久。是杜姐走了之后,他们才让我做洗浴中心领班的,之前我一直是在厨房工作,平时和杜姐也没多大交集。”
就在众人开始思索那个并肩站在杜嘉兰身旁,穿着连衣裙却没有具体模样的陌生女人是谁时,另外一边的黄蓉却突然打破众人的寂静。
“成哥,我也找到了!”可是当她看向手中的东西,嘴上却不由“咦”了一声,像是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成烨还在处于思考,并未真正将黄蓉说的放在心上:“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黄蓉揉了揉眼睛,在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赶紧拿着那两样方方正正的东西向门口疾步走去:“成哥,你快看看!我找到了两张身份证!”
“身份证?”这下成烨终于被黄蓉说的吸引了全部注意:“你在哪找到的身份证?”
黄蓉回答:“就是在窗台下面那个暖气片的后边。一开始我以为只有垃圾,但还是仔细掏了掏,结果,它们就从中间掉到地上了。”
这时,她已经走到成烨旁边,伸手将那两张身份证递过去,口中仍是怀疑的语气:“但是成哥你看,这张两身份证的主人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双胞胎,可她们的名字又不一样……”
“成哥?”见成烨没有反应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刚才说的,黄蓉又用手指轻碰了碰他,不过还是毫无回应:“不是,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此时的成烨却像被屏蔽或隔离真空,耳朵听不见也接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但如果从正面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那两张黄蓉找到的身份证。
这两张身份证并不是杜嘉兰的,也不清楚是否属于照片上的陌生女人——但是,黄蓉所言确实不假。
证件主人们的容貌相差无几,宛如同胞双生的姐妹,可她们的名字却是完全不同。
其中一人眉眼初开,满脸的天真烂漫,年纪看起来也更小一点,名字那栏写的是“史湘”;
另一人更像前者长大之后的模样,表情温婉了许多,眉眼之间也变得成熟颇有风韵;
而秋褚易去世的老婆,蒋南希——
她正在后面那张身份证上,对着成烨笑得开心。
第22章 史湘。
一大群麻雀悄无声息站在树叶落尽的枝头。
它们那些铁灰圆锥状的喙并不像平时那般叽叽喳喳,今日反而统一地闭上,似是也在嫌弃这越来越冷的北方秋季。但是他们无数双黑黢黢的眼珠却也出奇地默契,全都紧紧盯着一座位于西边方向的大厦。
那栋建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照射下如同钻石一般耀眼闪亮,与公园中的无限凄凉形成鲜明对比——但让人感到诡异的却是,这两种风格完全迥异的场面放在同一框里,莫名有种和谐的安详与平静。
“……据悉,本市某知名企业家妻子于月初遇害,此前该企业家曾计划海外的行程……”
新闻节目中气质清冷的女主持人还没播报完毕,放在办公室的那台超大屏电视画面忽然一片灰暗。
秋褚易立时看向刚放下手中遥控器的孙助理,刚才正是孙茜关闭了这些聒噪之音。
助理孙茜也朝秋褚易回看过去,这位年轻的董事逆着阳光在窗边站得很直,身姿挺拔容颜模糊不清,但能窥出平日的深邃立体。从他的脸色倒是瞧不出什么,太阳仍然从东方升起,一切也仿佛照旧如常。
可是当他们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相遇,他们便知彼此都清楚——从刚才那则新闻面世起,一切又都被改变了。
秋褚易并没有责怪孙助理的自作主张,语调如往常一般平静,只是问:“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孙茜回身将门关上,确保两人之后对话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然后毕恭毕敬回答:“抱歉boss,目前还没有查到。”想了又想,她忍不住问:“或许……您对谁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有什么想法吗?”
她这个想法不无道理。毕竟Arrow刚刚成立五年,却能立足于S市并且如此风生水起,可资本主义市场总共就这么大,做生意的时候难免会无意得罪到谁。
“不。”秋褚易在头脑认真想过一番后却摇头。他像是感到疲惫地揉揉鼻梁处的睛明穴,虽然闭着眼睛,眉头却依旧皱得很紧:“我暂时也没想到可能是谁和媒体透露的这个消息。”
在秋褚易强势的隐瞒下,知道蒋南希死讯的人本就不多——究竟会是谁呢?
他首先将从前的旧识成烨排除在外,根据他对他的了解,成烨不可能会做这种背后捅他一刀、无聊至极的事情;
还有那位市局的张局长,以及曾和张局对话躲在幕后实际操纵的宋厅长,他也不认为这两人会乐意看到媒体知晓这桩尚未侦破的案子,因为这件事一旦被揭露只会带给警局更大压力。
趋利避害是人类乃至所有动物的本能,这样想来,以上二者应该都不具备动机。只有因为这件事会产生实际利益的那一方,才可能去主动向媒体披露蒋南希的遇害。
“对了秋总,还有一些日程上的变动,我想我应该也都告诉您。”孙助理仔细窥着秋褚易的脸色,生怕boss会生气连累自己,语气更加小心地说道:“原定供应商那边的见面对方刚才通知我说是临时有事,可能需要取消,还有下面几个零售商打电话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即使听到这些秋褚易也没有发火,他的语气正常,但还是突兀打断了孙助理的汇报:“日程方面的事你暂时先不必和我说了,之前定下的行程也都帮我推掉吧。”
孙茜原以为雇主修为高深不会轻易动怒,听他这话便诧异地问:“嗯?”
她并没有理解秋褚易的意思,还以为是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惹得雇主不开心:“秋总,也不是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落井下石……”
不想秋褚易继续说:“妻子意外去世,丈夫却还在外如常工作——”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寒,眼神更是淡漠,似是泛着冷光不带有一丝感情:“如果是你听别人说了这件事,你会怎么想这个丈夫?”
孙茜后知后觉,被这番波澜不惊的语调惊起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