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倾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互动,眸光暗涌,他垂下眼睫,盖住眼中波涛,再抬起时,只道:“差不多该走了,你先去车里等我吧,我把他哄好就下去。”
然而,韩骁才站起来,陈灿就‘哇’地一声哭了,他大喊:“小韩叔叔!”
这时,书房的门打开,陈爸爸和陈妈妈连忙把陈灿抱起来,对陈久倾说:“你走吧,我来哄!”
可以往很好哄的陈灿,这次却怎么也不干了,关键是他还不是光找陈久倾,他是不让韩骁走,闹腾得实在太厉害,陈妈妈险些抱不住他!
陈灿哭,陈久倾心里也不好受。
韩骁看不得陛下难受,就说:“不然,带上他吧。”
“不行!”
陈妈妈更是惊讶极了,说:“这怎么能行,要是被人拍到,倾倾会很麻烦!”
韩骁想了想,说:“阿姨也跟着一起去,就可以。”
“我?”陈妈妈一时有些懵。
陈灿好奇地看着韩骁,哭声渐小。
“嗯,阿姨跟着去,带小家伙住到另外的酒店,我们分开进,不会有人发现。明天如果小家伙好了,我再把你们送回来。”韩骁说。
“这……”陈妈妈看陈久倾。
第47章 萌绿与夜幕(十九)半夜敲门
陈久倾从她怀里接过陈灿,说:“先这样吧。”边心疼得给儿子擦眼泪。
“那,”陈妈妈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已经低头摆弄手机的小韩,只得道:“那我去收拾一下。”
陈爸爸盯着韩骁,却暗暗点头,心想,这小韩还挺疼孩子的,也不怕麻烦。
因为带着小朋友,陈久倾也没睡成觉,眼罩自然也就没用上。韩骁已经让齐恒订好了酒店,有单独电梯入户的贵宾套房。
路上,他对陈久倾说:“我刚才问了朋友,他说影城附近安全系数最高的酒店是【旧客】,他已经打过招呼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嗯。”
陈久倾对韩骁时不时冒出的朋友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聂忘川也在他的人际网里,那个圈子的人都是什么级别,可想而知。他只是好奇,有这样的背景,韩骁竟然还甘心做个小助理,不觉得憋屈吗?
不过,眼下当着陈妈妈的面,陈久倾也没追问,但这事在他眼里,已经是绕不过去的一个结了。
办入住的时候,韩骁又对陈久倾说:“我去办吧,我正好需要□□。”
陈久倾又‘嗯’,不置可否。
陈灿在路上就睡着了,不哭不闹时他显得很乖。
陈妈妈也有些累,陈久倾安顿好他们,就接到了导演的电话,通知他晚上八点去酒店会议厅开会。
陈久倾和韩骁从【旧客】出来,上车时,陈久倾没有如以往那样坐后排,而是坐到了副驾驶。韩骁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率先开了口,说:“我看孩子哭得太凶——”
“嗯,我知道。”陈久倾看着他,眼神很平静,问出的问题却绝对令韩骁无法平静,他问:“你认识聂忘川?”
韩骁心里咯噔一声,老实道:“认识。”
“他也是你朋友圈里的一员?”陈久倾又问。
“算是吧。”韩骁不想隐瞒,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然而,陈久倾问得却是:“有这样的朋友们,你为什么要跑来做助理?”
那一刻韩骁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思维的带宽再度凝结成了一道线,但他不想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因为是你的助理!”
陈久倾:……
好一会儿之后,只听陈久倾轻笑一声,说:“搞不懂你。粉丝都像你这样吗?”
韩骁:……
他半天没言语,陈久倾诧异看去,就见韩骁难掩挫败,长长叹了口气。
陈久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越看小助理这样越想欺负他,不过,欺负归欺负,糖果也要给。他此时心情似乎不错,就说:“好了,难得你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来给我做助理,那我就给你这个粉丝一个特等席,怎么样?”
这一刻,韩总特别想说,我想自荐枕席,光特等席哪儿够!不过,这话他要是敢现在说出来,他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陛下一定二话不说,立刻把他踹下车!所以韩总只能安慰自己,特等席也不错,起码是个进步。
“嗯,谢谢。”韩骁暗自苦笑。
陈久倾又看了看他,心中却在想,一千年前也曾有个人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要跑到后宫里来陪朕,那个人后来成了朕的情郎,又为朕为国战死沙场,朕只要活着一天,这个人这份情就不敢忘。
陈久倾想起自己的情郎,莫名伤感。这情绪他虽然压制着,却还是被全副心力都放在他身上的韩骁发现了。韩骁几次张嘴想要安慰,却发现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显苍白。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拿起一只保温杯,按开瓶盖递给陈久倾,说:“喝口茶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养生茶味道,冲淡了笼罩在陈久倾周身的悲伤。他握着茶杯,没有喝,脑海里却浮现出千年前,那人无数次递茶给他的场景——那些时刻,如今回想起来,竟都成为他生命中最温暖的点滴瞬间。
如果不看脸,他觉得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韩骁,心跳莫名漏拍,陈久倾虽不动声色,但心头烦躁如积云拢聚,令他无法忽视。
他喝了一口茶,将杯子还给韩骁时就说了一声‘谢谢’。
韩骁暗叹,陛下又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
进会场前,陈久倾晃了晃手机,对韩骁道:“你先回去看一下火山,保持联系。”
这次开会,制片人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增加导演,经过与投资方的协商,剧组决定聘请由郭石导演推荐的仇子启导演共同执导,之后的拍摄将分为AB组,所有演员的档期也会因此重新调整。第二件事就是男二号演员即将换角,在新演员进组之后,会有大量补拍的情况,制片人原话‘恳请各位积极配合’!
这两件事说完,大家的反应都很平静,好似早就预料到似得,反而是之后,徐编剧将修改过的新剧本发给他们之后,不少演员发出了惊叹声,还有人直接问了出来:“徐编,咱们这是要彻底改成历史剧了吗?”
徐编剧笑了笑说:“如果能上星,这些改动就是值得的!”
此话一出,集体惊讶。要知道在当今的大环境下,很多演员演戏很多年甚至等不来一部上星剧。《诸侯》剧组本就是新人演员居多,怎么可能不兴奋。再一点,剧能上星,也就意味着质量将大幅提升。这些改变,从前两天骁久娱乐进驻剧组起就已有苗头,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令很多人一时不敢置信。
陈久倾看着手里的剧本,看完之后就一个感觉,舒服了!
新版剧本里,对陈帝的刻画基本遵循历史。陈久倾看完之后,感觉像是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翻到最后一页时,手指微顿,合上剧本,昨日翻篇。
他侧头看向明亮的窗,窗外盛夏的日光似乎也比往日明亮,而更加炙热。
*
酒店里,韩骁回去时,陈妈妈正在喂陈灿吃肉泥,小家伙张着嘴,一勺一勺吃得很欢。不过,仔细看,能看出陈灿眼眶是红的,猜也能猜出刚才肯定又哭过。
陈妈妈听见敲门声,抱着陈灿去看门,一眼看到是小助理也没细看,就立刻低头对陈灿说:“看,奶妈没骗你吧?说了爸爸一会儿回来,这不是回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也不知哪里戳到了韩骁,令他心里产生了异样,也因此他没有及时解释,而是深深看着陈灿——如果这是我的儿子……
进屋之后。是陈妈妈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才有些尴尬地说:“小韩啊,不好意思我以为倾倾和你一起回来了呢!”
“他不放心,让我先回来看看。”韩骁说着就接过陈灿,放在腿上,在沙发上坐下来,说:“阿姨,我来喂他吧!”
“也行。你看着他点儿,我正好出去再买些别的东西。”陈妈妈又对陈灿说:“奶奶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跟叔叔在这里等奶奶,好吗?”
“嗯。”陈灿腮帮鼓鼓,用力点了下头,显得特别乖。
陈妈妈笑着出门,出来后还在想这小韩到底有什么特别,怎么这么讨火山的喜欢呢?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唉……
酒店房间里,陈灿吃够了肉泥,韩骁给他擦嘴,他口齿不清地说:“小韩蜀黍肩故四!”
“想听什么呀?”韩骁耐心地问。
“傻将军!”陈灿拍着手大喊,还说:“爸爸还没讲完!”
韩骁想了想说:“叔叔不会讲傻将军,给你讲个聪明的皇帝吧?”
“嗯……”陈灿认真思考,之后说:“好吧。”
“从前有个聪明的皇帝,他六岁的时候掉到了水里……”
陈灿吃饱后犯困,听着故事睡着了。片刻后,陈妈妈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兜水果。
韩骁起身,说:“他们差不多该开完会了,我去接陈哥回来。”
韩骁到的时候,会议已经散了,不少演员三三两两从会议厅出来,韩骁没有看到陈久倾,走到门口就看到窗边站着两个人——是陈久倾和邹竹竹。
邹竹竹望着陈久倾的眼神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正热络地说着什么。而陈久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包容的意味。
陛下就是这样,外表冷漠,其实对人最是温柔。韩骁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走了过去,陈久倾看到了他,邹竹竹顺着陈久倾的视线回过头也看到了他。在邹竹竹的印象里,这个黑大个是陈久倾的助理,他便没在意,依旧热络地对陈久倾说:“陈哥,你就赏个脸,给我个机会吧?”
韩骁站到陈久倾身侧,听到这话突然凑近,贴着陈久倾的耳朵,低语:“孩子想你了。”
气息喷到耳朵上,痒痒的。陈久倾忍住异样,轻声‘嗯,知道了’。又对邹竹竹道:“下次吧,今天我确实有其他安排。”
邹竹竹很失望,但他已经纠缠了一会儿,再纠缠下去就有些过了。他只好不甘心地望着陈久倾和那个黑大个助理一起离开,总觉得这个助理看起来,不怎么顺眼了。
*
陈灿终于盼回了爸爸,粘得不行,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撒手,还撒娇:“爸爸晚上陪火山一起睡!”
陈久倾被他的小奶音儿一央求,心就化了,哪里还忍心拒绝。让小助理又去定了房间,就把儿子抱走了。然而,这一晚的陈灿似乎打定主意要搞事情——
半夜两点,陈灿醒了。连哭带闹,非要找小韩叔叔给他讲故事。陈久倾好说歹说小家伙根本不听。陈久倾无奈之下,拿起手机,按下快捷键6——
此时,韩骁处理完公司邮件,也才刚上床。他没有想到这个时间陈久倾会给他来电,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连忙接通:“怎么了?”
陈久倾是真有些说不出口,但陈灿哭得太凶,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能来一下我的房间吗?”
韩骁:!!!
“可、可以。”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有一瞬间,韩骁觉得自己的大脑是空白的,脸热,身上更热。但很快,耳畔回响起电话中传来的孩子的哭声,韩骁很快冷静下来。
陈久倾放下电话,抱着陈灿下了床。陈灿在他怀里闹得很厉害,小手抓着他的前襟,生生扯开了两颗扣子。结果,韩骁来敲门,陈久倾也顾不上自己,先把人放了进来。
走廊里的灯光从头顶倾斜下来,打在陈久倾的皮肤上,好似镀了一层荧光,白亮得直晃得韩骁看直了眼。
第48章 萌绿与夜幕(二十)同塌不易
陈久倾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有些不妥,用手挡了下,韩骁也连忙收回了视线。
“你……”
两人异口同声,气氛有些尴尬。
“我……”
又是异口同声,视线在这片刻交织,两人同时撇开脸。
“他非要你给他讲故事。”陈久倾率先开口,也没有看韩骁,只把陈灿放进韩骁怀里。而后,他迅速背过身,把纽扣扣好。
“小韩叔叔……”陈灿委屈得依偎着韩骁,“我要听皇上的故事。”
“嗯。”
一个深呼吸后,韩骁抱着陈灿,跨进门来,他坐到床边,这才抬起眼眸看向陈久倾。
他问:“我可以躺上去吗?”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灯光明亮,韩骁此刻望着陈久倾的眼神更亮,陈久倾和韩骁对视,却无法读懂韩骁此刻眸中的内容。
但陈灿还在哼唧。
于是,陈久倾点了下头,说:“可以。”他说完便在一侧的椅子里坐下。
韩骁抱着陈灿躺下来。
可陈久倾才坐下,陈灿又闹了。
陈灿向陈久倾伸着小手,挥舞着,拍着床,大喊:“爸爸,爸爸!”
他要陈久倾也躺上来。
陈久倾说:“你乖乖听小韩叔叔讲故事。”
陈灿委屈得又哭了出来。
陈久倾的心口揪疼,他对韩骁说了句‘抱歉’,绕到床的另一侧躺了上去。
两个大人中间夹着一个宝宝。
陈灿如愿以偿,两只小手一边抓着一只,闭上了眼睛,抽噎着说了一个他从未说过的词‘妈妈’……
说完后,他笑了,又喊‘爸爸’。
如同福灵心至,陈久倾忽然明白,这一世的自己为何要执意找到陈灿的另一个父亲,可能从一开始,他所做得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对陈灿的爱——想要给这个孩子一段更加完整的人生。为此,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求任何人理解,只用自己的行动,默默爱着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