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尼尔是否想念他。尼尔尚未从惊醒的心悸中恢复,他作了两次深呼吸,低低嗯了声,将话筒拿远了些,用力拍打几下脑袋好让自己清醒。Z抱怨他的回答太敷衍:“我以为你会说你也想我了之类的。”
电话那头冒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尼尔猜Z在机场。Z问他是不是吃了安眠药再睡的:“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尼尔回答还行。Z说很抱歉这时候打电话,但他想在登机前听听尼尔的声音,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满是挑逗的情色意味。排队在Z身后等待用公共电话的旅客尴尬地咒骂着叫他快点说完,别浪费其他人的时间。Z没有理会,继续跟尼尔说着到达目的地后会再跟他通话,自己想回去之后要点奖励。
尼尔按在左胸的手感觉到心跳逐渐稳定。“注意安全。”说完便挂断了。佐匹克隆片残留的药效令他眼皮沉重,安定感却无影无踪,他爬回二楼的卧室,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已经天亮。
Z每次采购捎带回的报纸杂志积累了厚厚一摞,屋里还有几本关于汽车修理等等内容的自助工具书。尼尔除三餐洗漱外便坐在卧室窗边阅读。杂志刊登有读者抱怨家庭琐事的来信、文笔糟糕的诗歌,一些烂俗的爱情和谋杀幻想故事。尼尔什么都看,报纸上颠倒黑白、夸大其词的新闻也一并咽下,他阅读间歇抽根烟,打开窗户,看自己吐出的烟雾和湖对面别墅的白烟慢慢重叠。
他入睡前吃两粒安眠药,半夜带着冷汗醒来便再吃一片。
Z外出工作的第三个早晨,尼尔发现湖对面别墅旁的轿车不见了。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暗自期望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到那片灰色。他父母都属于挑剔刻薄、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病态的洁癖的人,为饱腹专往寒酸的乡下小镇跑一趟对他们来说算是种折辱。尼尔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不会再见到他们。
第四日凌晨Z的电话正好在他准备再吃一粒安眠药之前打来,电话线另一端四周悄然无声,安静得像是刚死过人。尼尔隐隐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带着香甜,他将听筒凑到鼻子下面,香气裹挟在电流中,随着听筒磁圈一波波扩散。Z唤了很多声“尼尔”,音量逐渐提高,尼尔回过神,说自己只是没睡醒。
Z说我好想干你,现在就想,描述尼尔体内的柔软和紧热,说他动情时皮肤的苍白和敏感处涌现的潮红对比尤其明显,说他的耳垂即便含在口腔中触感也极为滚烫。尼尔默默听着,心想深入陆地的寒流还有些时日才会消散,他反手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脊背,黏在皮肤上的睡衣已呈冰凉。他提醒Z注意安全,挂断之后去厨房抽屉拿了根烟,壁钟显示凌晨三点。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忘记吃药便睡着了。
天蒙蒙亮时尼尔睁开眼,难得感觉精力旺盛。他吃过早餐后做了两组俯卧撑,捏着微微松弛的上臂心想自己该活动活动身体,抬起床脚拽出铁链。工具房的小船搁置已久,表面油漆已经褪色,唯一的动力是两只船桨搭配有力的臂膀。屋子原来的主人大概想保持某种情调,却没想到划船是个体力活。
尼尔把船拖到湖边测试它是否漏水,小船反应良好。划到湖心时气温尚未升高,寒风不断钻进衣领和袖口,尼尔看了眼搁在船底的壁钟,上午九点半。壁钟是从厨房取来的,钟表背后有个木圈,被前任房主挂在嵌进瓷砖的钉子上,轻轻一提便能拿下。尼尔希望短暂的旅途颠簸不会影响它的准确性。
小船距离顶部建造着别墅的山崖越来越近,尼尔可以看清崖底边一条弯曲迂回隐入树林的简易坡道。他知道那条小道通往别墅,过去他游完泳就从这条路爬上山崖,两脚沾满湿泥,管理员会提醒他在别墅门口的石头蹭掉脚底的泥污,以免挨父母责骂。小路的杂草清理得很干净,看来如今依然有人常常到那岸边钓鱼。
他估摸自己距崖底还有一两英里,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别墅旁停着的破旧卡车。一个佝偻的灰色身影吹着口哨爬出车门。尼尔没料到别墅管理员还是当初那个,老人如今已过七旬,步伐迟缓,发现湖上有人,扭头瞥来一眼。尼尔想他一定认不出自己了。
老人大概以为划船的人是游客,没有理会,一转身进了别墅。尼尔对他的印象早已深刻脑海,记得他咬着牙签展示用来钓不同鱼种的诱饵的得意神情、告诉自己山上布了捕兽夹的位置、把一个亮橙色泳圈扔给他说“小子,你最好一直让我看到这块橘色大甜甜圈套在你脖子上,不然我要亲自下水把你逮出来。”他瞧了眼时钟,十点过两分。
他调转方向,沿着湖岸慢慢滑动船桨,在湖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下颌的胡子几天未修,连成一片浓密的深灰。在原来那幢屋子时Z总是小心收起剃须刀,每早拿出来帮他清理,他已很久不曾亲自动手。靠岸后他仔细擦拭掉船底的水迹,搁在工具房门边的润滑油桶差点绊了他一跤,桶盖落在地上。他觉得那气味不对,凑近闻了闻,里面装的是汽油。
尼尔提着壁钟走进屋里,管理员去别墅的时刻清晰浮现在脑海中。他拍了拍脑袋把那一闪而过的诡异想法撇开,去给自己弄午饭。
吃到一半电话响起,他接起话筒问一切都好吗,Z说顺利,声音蒙蒙的,带着鼻音。尼尔柔声问他是不是受伤了,Z说没有:“我早上九点打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尼尔说可能是安眠药,他睡得很沉。Z问他吃了几片,尼尔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波动:“三片。”
Z叫他只吃一片就够了,又恶狠狠威胁他说仍然吃那么多的话他回来会把尼尔操到昏迷不醒,安眠药只有排队的份儿。尼尔笑了,问他多久后回来,说自己不能总吃全素的意面沙拉,冰箱里的肉已经一点不剩了。
“后天,大概吧。”
“带副扑克回来。”
Z问他玩扑克习不习惯带赌注。尼尔捏着自己嘴角的肌肉往上提,声音里的兴味好像也提了几度:“你想要赌注?”
“赢的人在上面。”
尼尔笑他那谁还有精力继续玩扑克。Z又说起色情下流的话,尼尔打断他:“回来有奖励。”
划船耗费的大量体力让尼尔再次忘记吃安眠药。他梦见自己站在山崖下,仰头望着别墅的方向慢慢后退。湖水托起他的脚步,如履平地,浓烟中掺杂着尖叫和房屋结构崩塌的破裂声。映在眼中的火光把他的虹膜染成血红色,他手上有汽油味。
梦没有把他惊醒,他等待湖面破裂,张口将他吞入,湖水深处是一片金色的柔和暖光。他拿起一旁Z的枕头遮住那片光芒,埋进去深吸了口气。起床后他倒出安眠药数了数,按每日三粒算,划出多余的药片拿包装食物的小塑料袋包住,用嚼过的口香糖粘在水槽下方,紧贴水管后侧。他想自己方才做了个怪诞的梦,然而已经模糊。
Z回来那天凌晨他仍在睡眠中。Z的脚步声和淋浴声没有惊醒他。耳边传来湿热的触感,有人不厌其烦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尼尔微微睁开眼,Z的鼻尖探进他颈窝嗅闻他身上的气息,咕哝着:“尼尔、尼尔”,手伸进他内裤里。尼尔揉了揉眼睛,看着支撑在他上方的Z:“你不是说要先玩牌?”
Z说奖励在前,尼尔摸摸他的头发,张开双腿紧贴他腰侧。
“你还是睡不着吗?”
尼尔说不是。Z咬着下唇,爬去床头柜翻出处方药瓶倒扣在床单上,一粒粒数着,确认尼尔没有欺骗他。
“我好想你,一直都在想。”
尼尔轻嗯了声,手指在他腰侧轻挠。Z跪坐着,抬起他的臀部搁在自己大腿上给他润滑。尼尔的手爬向床头的台灯,被Z按住了。
“反正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Z抚摸他的穴口轻柔扩张,大量润滑剂弄得尼尔股间湿淋淋,流出穴口的液体被Z的手指推挤着再次向内深入,不断在尼尔体内进出,让那里变得松软湿润。手指和穴口连接的地方挤压出吞咽般的声响。尼尔抬手盖在眼睛上,颤抖的声线透出难堪:“可以了。”Z不再逗弄他,挪开他的手在他眼睛四周吻着,抬起他大腿缓慢进入。他插了一会尼尔便射了,Z被骤然收紧的触感激得疯狂起来,掐着他的腰用力干他。肉体的碰撞和交合处黏腻的粘连混杂在一起,尼尔压抑着自己的呻吟,半边脑袋埋进枕头,抬手盖住另一只耳朵,Z抓住他的手腕挪开叫他听交合处的声响。尼尔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坐起来压着Z的大腿,含住他的嘴唇撕咬,叫他小疯子。
Z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叫他自己动两下试试,尼尔用体重压制他的动作,还是骂:“小疯子。”Z转用撒娇的语气恳求,含进他的喉结用牙齿厮磨,说自己如此幻想过很多次。尼尔被他顶得呼吸紊乱,干脆躺下任他动作。Z捏着他的膝弯内侧朝肩膀折,压在他身上用力撞击,拖长音调在尼尔通红发热的耳边说他把自己咬得好紧。尼尔充耳不闻,躲避他的目光。Z的动作又柔和下来,粗喘着说自己很想他,说自己在旅馆想着他打手枪,硬得发痛。他埋在尼尔颈窝里喃喃着“我爱你、尼尔”,期待尼尔的回应。从尼尔咬住的指背后泻出了一点声音,Z凑近去听,尼尔只说要他轻一点。Z低头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紧密相连的下身,尼尔再次勃起的阴茎流出前液,蹭得他小腹一片湿黏,黑暗中看不真切,热度却随着身体撞击不断掠过。Z发狠插了几下射在尼尔体内,继续埋在里面不肯离开,舔他的眼睛说着你真漂亮。
尼尔猜他对很多受害者都说过这话,推开Z摩擦着自己的阴茎的手,叫他别弄了。Z退出来滑到他腿间含住,尼尔想到Z出门前帮他口交的表情,一股热流涌上大脑,按住他的后颈用力撞向下身。再次高潮后他觉得很疲倦,却没有睡意。Z趴在他胸口,问他:“那时你为什么说我的眼睛很干净?”
尼尔直直望进他眼睛里,想说自己错了,不是干净,而是Z的眼睛像一面镜子。
但他并不想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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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尼尔知道Z的工作是杀人还让他去了:
可以说在Z的诱导和他自己的自我麻痹之下把“Z受雇杀人”和“Z为取悦自己杀人”性质分离了,在尼尔如今来看前一种已经不算是犯罪而后一种是他可控的,当然尼尔作为一个曾经的警察心里还是有一部分道德在抗议这个问题,但是他又会觉得算了,给Z一点糖果,这问题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可他忍不住想自己是否能解决,想不通想累了于是没吃安眠药就睡着了。(西线:在Z为了获得收入可控地杀人和Z为了自己的欲望无止境杀人这俩选择上很有可能存在一个逼死哲学家的电车难题
关于打电话的时候Z说很色情的话:不是想玩电话play,他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听话
关于尼尔醒来后忘记了自己的梦境:自我欺骗已经很多了再来点也没什么
第16章 红屋舞会 04
Z的嘴唇在他身上各处流连,又叫他转过身趴着,吻他的脊背和臀。亲吻中没有情欲,尼尔问他在找什么。
“我在查看你有没有受伤。”他抬头朝窗外投去一瞥。
尼尔翻身搂住他。“有些相爱的人非常奇怪。”
Z右手握作枪状,食指遥遥对准远处那片灰红色屋顶。“他们相爱吗?”
“是的,我从未见过他们那样相爱的人。”尼尔说他们各自有情人,但鲜在外面过夜。他父亲换过数任秘书,每一任的金发女郎都曾接送他上学,用证明会爱他如同亲生的目光看他;他母亲的情人都很年轻、健美,有双湛蓝的眼睛。
他们交换对彼此情人的意见,打趣对方的情人们的特征收集起来可以排成一张十二梯度由浅至深的色卡。他父亲娶了他母亲后不再去犹太教堂礼拜;他母亲为他父亲的哮喘戒了烟。他们扶持彼此的工作和家族,几乎能在一切事情达成默契,包括在关于尼尔的决定上。
尼尔的视线投向远方,目光却没有焦距。Z舔着他的喉结,尼尔声带的颤抖传染了他的声音:“在那栋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尼尔说此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但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克拉斯科家是那种不允许孩子去同龄玩伴家过夜、在枕头支起的被单里打着手电与好友探讨成人种种生理隐秘的家庭。在湖边别墅过圣诞节的前夕,他母亲进入他的卧室猥亵了他。他不知道一个母亲抚摸儿子的下体、捉住他的手碰触自己的乳房和腿间是不正常的,哪怕对养子伸手也是犯罪。他母亲不爱他,也许只是看到一个十岁男孩的蓝眼睛时产生了冲动。次年夏天他们在别墅避暑,他父亲要带他去猎鹿,尼尔说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他父亲声明跟在他身后只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他在灌木丛里为避开捕兽夹跌了一跤,爬起来时透过枝叶看见他父亲用猎枪瞄准了他摔倒的位置。
“我知道他想杀死我和没有动手的理由是同一个。”他父亲能接受他母亲的情人,如同他母亲的接受,但不能容忍这个人出现在他们的房子里。
天亮了。尼尔抬头看向窗外,东方地平线浮起的太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血红,从别墅身后升起,那栋房子仿佛在燃烧,和他梦中一样。从腿间流出的精液散发出近乎于甜的气味,就像花朵腐烂,Z抬起他的腰再次进入了他,尼尔呻吟出声,他的阴茎耷拉在腿间,碰触到Z火热的小腹,仍然委顿着。他感觉自己像一具尸体。尼尔并未陷入昏迷,Z舔他的眼睛时他眨眼避开。身体结合处湿热,脊背渗出冷汗,Z不知疲倦地在他股间耸动,他双腿瘫软着张开。随着恒星攀升,房间更加敞亮温暖,像培育花的温室,香气伴随着植物的死亡卷成波浪打来。Z叫他闭上眼睛,要尼尔在自己吻他的时候睁眼。腰后方植入的定位发射器在皮下形成轻微的凸起,像一颗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