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坐于后座的人,心中不由感慨,明明只是去吃个“路边摊”,陆少爷都要认真打扮,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去参加什么发布会。
陆他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勾唇一笑。昏暗的车厢内,看向镜子的双眸里仿佛带着星光。
车子在拐进别墅大门之际突然来了个趔趄。喻朝辞火速收回目光,把车子开入地下车库中。
两人通过车库的电梯来到一楼玄关,他一边走一边道:“进去随便坐,哥哥收拾得很干净。”然而刚要脱鞋,他就看到鞋柜外还有一双女鞋。他赶紧把鞋子塞进柜子,并拿了一双拖鞋放到陆他山面前。
“Rene Caovilla今年秋季新款,阿姨的吗?”陆他山注意到了。
“嗯。”他拎着食材往里走,“烤串屋外吃,如果你觉得冷,我再备个火锅。”
“客随主便。”陆他山道。
于是他从冰箱里取了腌渍好的肉穿串。正好哥哥也惦记着烧烤好久了,他决定多烤些,一会儿回承心给哥哥带点宵夜。
陆他山很少有这样做客他家的经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然而往客厅四周扫了一眼,他突然被一副墙上的画像吸引了注意。
画像中,一个五官立体,微卷长发过腰的混血女人坐在椅子上,环抱着举起双手,把嘴张成O型,约莫七岁的喻朝辞,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而边上站着稍微年长的喻晚吟,他笑得很阳光温暖,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肩膀山也站了一只奶狸;再往边上,则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只不过男人的头部已经被撕掉了。
这显然是一张全家福,不过因为某些变动,只保留了母子三人的画像。
陆他山愣了一下,旋即去看画像的签名处,但签名被画框遮住了。
就在他对着稚嫩的面庞发愣时,厨房突然传出一声异响。“怎么了?”他即刻问,并走进厨房。
“没事。虾太跳了。”正在地上抓虾的喻朝辞回道,但是看到陆他山一边摘手套一边靠近,他忙问,“做什么?”
“你叫我在客厅干等着吃饭吗?”
“你会料理这种食材?”平日里都习惯性用手套把双手护起来的人,要是被虾身上的尖刺扎到,不得抑郁了?“手套戴上,不然伤了我可赔不起。”他说着开始摘自己的料理套。
“不用了。”陆他山制止,并抓起一只滑腻腻的虾,照模照样地将把钢针串了进去。然后他毫不意外地被虾甩了一脸水,镜片也被溅到了。
“噗嗤,”喻朝辞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摘下手套抽了几张纸巾帮忙擦拭对方脸上的水珠。“这压根不是你这少爷该干的活,一边去,等吃吧。”
轻柔的纸巾触碰在脸上,陆他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待纸巾擦拭至脖子的时候,他突然道:“你好像就嘴上凶了点,但心思挺细腻的。表里不一怪可爱的,有人这么说过你吗?”
喻朝辞骤然停止了动作,恍惚间心里有些痒痒,耳尖也隐约发烫。
但他很快缓了过来,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一瞬间就垮了。他把纸团成一团硬生生地塞进了陆他山的领子里,仗着陆他山没戴手套,此时手上一阵虾腥味不可能自己把纸取出来,问:“你说谁可爱!这样!还可爱吗?”
第24章 可把自己牛逼坏了,叉会儿腰
衣服和胸口之间卡着纸团让陆他山非常不舒服。“果然不能夸你,赶紧拿出来,纸要滑下去了。”
“叫声哥哥。”喻朝辞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叫好听了就帮你拿。”
陆他山无计可施地摊着双手,低声骂道:“幼稚。”
“叫不叫?不叫你自己洗了手拿。”
陆他山无奈地叹了口气,叫道:“小哥哥,请帮我把纸拿出来。”
喻朝辞得逞似的弯了弯嘴角,顺着刚才塞纸的位置伸手去拿,但纸团被陆他山耸下去了。无奈,他只好靠近点,继续摸索纸团。微凉的手指在寻找的过程中必不可免地触碰到了炙热的肌肤,他明显感觉到陆他山战栗了一下。
“你当我是暖手炉吗?”陆他山抱怨道。
“你嘴不欠我会把纸塞里面去?”他反驳。
“请告诉我,我嘴欠在哪儿?”陆他山友好地微笑一番,就如同他时常发的^_^一样。
这次是喻朝辞理亏,他也辩驳不了什么,只好撇开话题道:“纸在哪儿,司令部指示一下。”
“再往下。以及我不认为你的另一只手是做装饰用的。”陆他山睨了他的左手。
“你在教我做事?”他赌气地隔着西装衬衫一阵探索,随后终于摸到了纸团。但是纸团已经掉到了更往下的位置,而陆他山扣着扣子,系着领带,一时半会儿他没法再更往下。
于是他只手扯松陆他山的领带,解开最上边的一颗纽扣将身子再靠近了些。经过两次靠近,两人的距离在咫尺之间。从体格上看,他就觉得陆他山的身体素质比他好,因此连呼吸都是那么炙热。
顺利拿到纸团,他欲将手缩回来。
然而在手出来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水气息伴随着体温从陆他山的领口处漫了出来。
已经进入了后调的“今夜或不再”散发着广藿香最后的余韵,犹如用老式墨水书写了文字的信纸,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气息,并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玫瑰的缥缈之感就如这瓶香的广告语:携一支玫瑰欲与吾爱共赏,靠近些,感受到了吗?
广藿香散开的同时,喻朝辞还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犹如一缕温暖的细纱吹在他面颊上。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他仿佛能感觉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搭,唇角亦传来被细细亲吻的错觉。这种感觉就像有着特殊的魔力,享受这种亲吻仿佛是身体的本能。
“小哥哥,手暖够了吗?”就在他沉浸于这种潜藏于意识深处的感觉时,陆他山终于发出了核善的提醒。
他立时退后两步,并问:“喷了今夜或不再?”
“嗯,最近突然喜欢上的。不过我觉得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这瓶香水,所以只喷在衣服里面自己品。”陆他山如实道。
“但是你上次说过这是你妹妹喷在你身上的香,而且这香已经停产了,很难买到。”他的神情略显紧张。
“给的钱足够,收藏了的人自然会卖。”陆他山道,“怎么了,很意外吗?”
他摇了摇头,侧过身子继续霍霍水里的虾:“接着串,下次被溅一脸水自己擦。”
“尽量小心。”陆他山温声道,目光却无意间落在对方微红的耳尖。随着视线渐渐下挪,他最终停于喻朝辞戴着choker的脖子。有了黑色皮质颈圈的衬托,喻朝辞的肌肤就像刚打发的奶油一样秀色可餐。他的嘴唇微动,喉结亦是上下轻挪。
花了半小时,两人终于处理好了食材,恰好后花园里的炭火架子也烧得正旺。
为尽东道主之礼,以及答谢陆他山帮的大忙,他把率先可以吃的烤串和汆熟的肉片全部让给了陆他山。
不过除了投喂,他并没有其他动作了。他一直在回想刚才与陆他山之间过近的距离,心中更有种莫名的感觉。
明明是请人吃饭来的,但是两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喻朝辞觉得挺尴尬。他一边转着烤串,一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却突然看到手机通知栏上出现了交易APP的图标。他滑下消息栏,看到了“也”发来的消息。
也:“绿茶妹妹,我想问你个问题。”
绿茶妹妹?喻朝辞嘴角一抽。
“什么事?”他回道,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他山,就怕自顾自玩手机把人冷落了。
然而陆他山同样正看着手机,神情意外严峻。
也很快发来消息:“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很对。不过我喜欢的人似乎很恐惧我,所以这事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想着富婆姐姐江湖救急送了些龙涎香,他出于人道主义自然要帮助一下:“为什么要恐惧?你的长相吓到他了吗?”
也:“倒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喻朝辞好奇。按照猜测,他觉得对面的姐姐应该是个挺温柔的人,不会特别强势,虽然有些强迫症,但不至于吓到人。
也:“应该是觉得我会伤害他。”
Z:“你主动展示过他所惧怕的?”
也:“前期试探的时候不小心过了,所以他对我有戒心,现在就算两人坐在一起都很尴尬。”
Z:“我想先确认,你觉得他所惧怕的,会对他造成致命伤害吗?”
也:“其实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深,我试着了解他会害怕的原因,可他从不给机会。不过如果这个矛盾真的无法调解,其实做朋友也没关系。然而按照目前的情况,做朋友似乎也很困难。”
还真是个会让人心疼富婆姐姐,真是痴心一片了。“能坐在一起说明情况并不糟糕,有机会挽救。要不你这样试试,他怕什么,你就把他惧怕的那一面收起来。”
“然后呢?”
“捅自己一刀,把自己柔软的一面露出来。”
“仔细说说。”
喻朝辞整理了一下语句,继续打字道:“还是猎物追逐论,如果猎手面对的是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猎物,压根不会去追逐,因为他自知无法掌控。如果猎物不仅没杀伤力,反而露出了自己伤口,如果你是猎手,是不是觉得更加容易拿捏?所以你捅自己一刀。具体怎么捅,要看你自己,只要能激发对方的怜悯之心,沦陷只是时间的事。”
富婆姐姐也是个一点就通的人,马上回了一句:“我似乎明白了。”
“这一刀得捅得有技巧,你必须要让他去琢磨。男人以事业为重,时间就是金钱,他琢磨你就等于花费了时间,琢磨越久,越会无法割舍。所以加油吧,富婆姐姐。”
也:“再次受教,我会做些尝试。多谢绿茶妹妹^_^”
得知自己可能就此促成一对,喻朝辞可把自己牛逼坏了,甚至想叉个腰。他笑吟吟地放下手机,彼时的尴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唉,不是你自己想吃烧烤,怎么不吃啊。”
他抬头问陆他山,却发现拿着手机的陆他山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第25章 补偿心理
察觉到了喻朝辞的疑惑,陆他山才用左手拿起筷子处理身前的小肉山,慢慢地把串上的肉块夹下来放盘子里。
左撇子?喻朝辞在心中自问一句,但很快就忍不住道:“设计师,吃米其林呢?烤串当然是直接啃,你这种吃法根本没灵魂。”
陆他山习惯性地把筷子换回右手,道:“怕脏。”
“公鸟都没你这么爱臭美。”喻朝辞嘀咕一声,仔细观察着陆他山的神情,想看对方是否满意这一餐。
陆他山夹了一段烤牛柳入嘴,但是在舌头刚刚触碰到肉的时候,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了,吃不惯吗?”
“嗯,有点难吃。”陆他山如实道。
喻朝辞当时就不爽了:“那你别吃了。”
但是陆他山把伸过来的手拦了回去,继续慢斯条理地吃盘子里的肉。
“不是说不好吃吗?不好吃你还吃那么起劲?”看着陆他山默不作声地将盘子里的小山吃得一点不剩,他又怀疑这人是故意在气他。
陆他山解决了小山,习惯性地擦了擦嘴,道:“这是我应得的,难道不吃吗?”
“说得好像我只能给你这样的。”他嘀咕一句。
陆他山只手托腮,直视他的双眸道:“我认真想了一下,好像除了这种答谢方式,你确实给不了更好的了。”
“是你自己想吃这样一顿,完了还嫌弃廉价。”要求怎么这么多啊。他拿起一罐可乐“啪”地拉开。然而才气呼呼地喝一口,手里的罐子突然被人抢走了。“你干嘛!?”这人有毒吧。
陆他山酣畅淋漓地灌下两口,被二氧化碳的爆裂感以及液体的甜度“震撼”到情不自禁长叹一声,然后捂住嘴,轻轻打了一个嗝。
“长得斯斯文文的尽做这种小孩子才做的事。”他叨了一句。
“确实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陆他山的看着他,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不过我小时候可不被允许做这种事。我只在离家出走的时候喝过一次可乐,但是因为娄女士,那次之后就没再喝过了。”
娄女士真是绝了。喻朝辞心中如是想着,嘴上保持沉默。
“因为怕被找到,我把手机留在学校,躲过摄像头□□出校。那时候也是像这样的初冬,晚上风挺冷的,还大。在我肚子饿的时候,正好随风飘来一阵香气。”陆他山继续将一串串的肉捋到盘子上,随后夹起肉凝视着,“跟这个的气味一样,不过那时我身上没钱。”
他轻轻抿了抿嘴,竟然在陆他山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水光。这水光让人无所适从,对他似乎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娄女士的控制欲他见识过,虽然这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也能品出一些酸涩,特别是当陆他山一块一块往嘴里塞烤肉的时候。
细嚼慢咽地再次解决了一碟子,陆他山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奇怪的不是你,是娄女士。
这话原是要说出口的,然而到了嗓子眼,话却变了:“这是补偿心理,很常见。有些经常被家长说懂事的孩子,在长大后对玩具、食物有奇怪的占有欲,因为家长夸他懂事,所以他只能在懂事的‘光环’下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是欲望这东西,就像气球一样,总有爆发的一天。我曾经接触过的一个病患,因为小时候家里穷,父母NF叫她要懂事,所以她穿的都是表姐们穿下的衣服,但是她父母却能给儿子买一双昂贵的球鞋。所以等长大后,她报复性地买,她母亲只穿了一下她的大衣,她就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