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图片)]
宋榕檀眼前一亮。
[Ring:报道跟上了吗?]
[经理:放心。]
宋榕檀点开经理截图的判决书,颇有股扬眉吐气的感觉,他推门进去, 正看见方淮倚在书桌边,也看着手机。
“淮哥!”宋榕檀举了举手机。
“看到了。”方淮道。
“你是不是没有微博?”宋榕檀笑着凑过去, 点开自己的微博让方淮看。
这次周元盛的事,他特意叮嘱经理一定要把舆论抓在手里,绝不给周元盛半点翻身的机会。
判决才下来没几个小时,电竞圈的各种资讯博主已经发起来了, 数量远比经理打点过的多。
[@电竞早知道:原CRC俱乐部老板周元盛判决书今日新鲜出炉~~五项罪名数罪并罚!据悉, 周元盛曾与CRC多位知名选手签订“卖|身”合同,职业生涯低价卖给CRC,六年内只能退役不能转会!证人席名单惊人, 昔日冠军队全军覆没!]
热评第一只有短短一句话, 却在几十分钟内被点赞了上万次。
[@欸我刀呢:妈的,Square!]
看到这句突兀的话的时候,方淮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句话并不眼生, 甚至在两三年前, 他刚退役,还没出国的那段时间, 铺天盖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大多是在骂他。
而这条微博下面, 却完全不同。
[Square对不起/哭泣/哭泣]
[周元盛还是个人??!]
[……我无法相信我参与了一场对最无辜者的网络暴力]
[Square粉丝在这里……已经哭到看不清屏幕了。]
[他还是等到了属于他的正义。对不起……Square。]
[爷服了,有用?Square竞技状态最好的两年, 全废了。]
[希望Square回归赛场。]
[周元盛欠他两个世界冠军。]
[不止周元盛,每个当年骂过他的人, 都欠。欠了他的青春, 欠了他的时光。]
方淮翻了两页, 神情却越来越淡。
最后他索性把手机锁屏,递还给宋榕檀。
宋榕檀愣了一下:“不看了吗?”
“没什么意思。”方淮道。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偏头看向窗外。
街边华灯初上,橙色的光、深蓝的天穹,像是精心调色过的照片一样美好。
可映在方淮眼底,却又似乎只是一团无色的浓雾。
他眨了一下眼,睫毛像是蝴蝶振翅,下一秒就要飞离此处。
宋榕檀下意识抬手抓住方淮的手腕。
方淮回头。
“谢谢。”他忽然说。
宋榕檀张了张嘴。
“其实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方淮说。
“因为这已经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所以医生建议我忘掉。”
方淮看着宋榕檀,忽然笑了一下。
“我以为我不在意了。”
他的嘴角是笑的,眼神却只是安安静静地、没有焦距地垂落在一旁。
“现在不是你以为了。”宋榕檀道,“淮哥,从今天起,你真的可以不在意它了。”
方淮依旧垂着眸,他抬起那只带着表的手,表带之下,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已经很久没再引起过主人的注意。
“周元盛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合同已经失去法律效力……束缚你的一切都不在了。淮哥……”
一滴水珠忽然砸在表带上,沿着缝隙渗透下去,湿润微凉的感觉覆盖在疤痕上,方淮抬头。
“……怎么又掉眼泪。”他失笑。
宋榕檀的头比他垂得更低,眼眶到眼角都是红的,似乎已经在竭力克制情绪,却还是有一滴溢了出来。
“我如果能早出生两年就好了。”他没由来地开口,声音还哑着。
方淮摇头:“现在就很好。”
“已经够好了……”
攥着他手腕的手忽然紧了一些。
“不够。”宋榕檀抬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我想给你最好的。”
“不只是今年的冠军,还要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Square,还要给你明年的、后年的冠军……”
“只要你想要,哪怕只有一点点想,我都会给你的。”
方淮微微怔住。
他缓缓开口:“不……”
“不要说不用。”宋榕檀第一次打断他,抬手蹭了一下眼角,语气里有些属于刺头的傲气,“我又不是大慈善家。”
他抿了抿唇,坚定道:“我很贪心,我想要你的回报。”
方淮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元盛的退场就像是谢幕一般,让他有些恍惚,似乎短暂、又或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前进的方向。
宋榕檀就这样张扬地、色彩缤纷地闯了进来。
像是在铁灰色的断轨后接续上了一条亮橙色、阳光铺就的轨道。
……太犯规了。方淮想。
他抬起另一只手,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他觉得脸上发热,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淮哥。”
额头的温度确实很热。
眼眶似乎也被蔓延过来的热意熏蒸着,有些湿了。
“……知道了。”他开口。
面前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淮哥。”宋榕檀弯下腰,抬头,强行和低着头的他对视上。
“我确认一下,我现在是、是可以追你了,对吧?”
方淮神情茫然了一瞬。
“你不是……要回报?”
宋榕檀点头,耳根通红:“我想要一个追求淮哥的……参赛证。”
方淮顿了一下。
脸颊的热度褪去。
他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可以。”
“Ring选手,参赛证明明天会发给你。”方淮睁眼,神情又恢复了以往训练时的冷静。
“现在,去晚训。”他垂眸扫了一眼手表,“你要迟到了。”
宋榕檀几乎是一蹦三尺高,扑过来把方淮揽在怀里,用力地搂了一下,然后逃也似的直奔RTG包下来做训练室的会议室。
房间里只剩下方淮一个人。
他几乎脱力地顺着墙壁缓缓蹲下来,抬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
“方欜分淮……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思想吧。”
他的语气近乎恼羞成怒,咬着牙,轻声道。
-
整个晚训,宋榕檀像是打了鸡血,所有的任务都是超额百分百完成。
晚训结束后,原本还打算加训到和方淮一起离开,却被赶了回去。
“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能看到你已经洗漱完乖乖睡觉了,宋榕檀。”
比巴卜在旁边咂舌。
真野,这不就是[洗干净床|上等我]的幼稚版吗?
他原本以为宋榕檀会稍微反抗一下,没想到这人竟然轻易答应了下来。
“淮哥早点回来。”他只是说,“你回来我再睡。”
方淮避开他纯洁的眼神,胡乱答应了一声。
半小时后他回到寝室,宋榕檀果然已经钻进了被窝,在拨弄着手机。
方淮也洗漱完,刚关了屋里的大灯躺进柔软的被子,就听见宋榕檀开口叫他。
“淮哥,我忽然好庆幸提前问了你会不会复出的问题。”
方淮疑惑:“你现在问不是一样?”
宋榕檀严肃地摇头:“不一样。”
“之前问了,你答应我,那就是因为我。但是我现在再问的话……我就不知道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些粉丝了。”
他微微瘪着嘴,一边说,还一边滑动着屏幕,向来是在看微博上粉丝的回复。
“你不是粉丝?”方淮淡淡道。
宋榕檀忽然眼睛亮了一瞬,整个人一骨碌翻身朝向方淮的方向。
“那……要看淮哥能接受的和粉丝之间的距离了。”
宋榕檀的视线似乎再无遮掩,看向他的每一秒,似乎都裹挟着热烈的情绪。
方淮有些无法招架他这样的眼神,索性闭上眼,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说呢?”
宋榕檀陷入沉思。
他想起自己高中用[阿圆]的身份给方淮告白,明明他就是被方淮区别对待的那个人,却还是落得个被拒绝的下场……
难道,淮哥当时拒绝自己,是因为[阿圆婻衯]是Square的粉丝?!
宋榕檀瞬间醍醐灌顶,开口:“那我不当你粉丝了!”
方淮轻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宋榕檀疑惑地皱眉。
在他的设计里,淮哥应该会问他……[那你要当什么]之类的话。
然后他就可以顺势……
又等了片刻,发现方淮还是没有接话的意思,宋榕檀只能自己开口。
“淮哥,你怎么不问呢?”
方淮依旧没有睁眼:“问什么?问几点了?怎么还不睡觉。”
“不是!”宋榕檀有点急了,他抓着被角,“问我想当什么啊……”
方淮也侧过身,缓缓睁眼:“我知道你想当什么,为什么要问。”
宋榕檀哑巴了一瞬。
方淮微微眯起眼,极轻地开口:“想当我队长,对吧。”
他似乎是真的有些困了,声音微微拖长了尾音,比白天更柔软一些。
宋榕檀只觉得自己一颗狗心乱跳。
纵然他再胆大包天,也只是想在方淮问他的时候,回答一句,想当你的追求者之类的话。
方淮这个答案……对他杀伤力太大了。
方淮看着对面床铺上已然整个人僵住,耳根泛起红色的人,心底生出笑意来。
他也确实轻笑了一下,抬手关了自己的阅读灯闭上眼睛。
“睡吧,小队长。”
下一秒,一阵动静极大的风平地而起,方淮下意识睁眼,却已经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半边床铺陷了下去——宋榕檀从自己的床上扑过来,把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他的床上。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骤然袭来,方淮原本只是搭在被子上的手骤然收紧。
“我没铺自己的床单。”他声音也紧绷着,“你不是洁癖吗?赶紧滚下去。”
宋榕檀却像是和他作对一般,头枕上方淮空出来的小半个枕头,像只撒欢的大狗一样乱蹭了一通。
方淮一退再退,在宋榕檀马上要碰到他脸颊的时候,抬手用力按住他作乱的脑袋。
宋榕檀也不挣扎,眼睛睁得溜圆,尽是笑意,幸福感几乎从头发丝都能满溢出来。
“淮哥,淮哥再说一次!”他说,“再说一次我就去回我床上睡。”
方淮抬脚挡了一下,发现他的半边身子还挂在床外。
这家伙甚至还没整个人爬上来,就在用这个威胁他了?
方淮咬牙:“你今天不想要星星了是吧。”
“人不能太贪心。”宋榕檀眼睛晶亮,“我今天已经拿到最好最好的东西了。”
“明天的。”方淮开始预支星星。
他搭在被角的、戴着手表的那只手突然被宋榕檀拉起来,放到了两个人枕头中间。
宋榕檀靠近看了一下,鼻间的呼吸几乎在表面蒸出雾气来。
然后他弯着眼睛笑开:“还有两分钟才是明天,淮哥不能这样。”
机械手表的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方淮忽然有种希望时间就此停驻的感觉。
鼻间萦绕着青桔和牛奶咖啡混合起来的味道,清爽微甜,却又有着醇厚的回味。
“明天……还有比赛。”方淮开口。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够明确了——告诉宋榕檀,不要和他一起睡,以防发生什么事,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然而宋榕檀眨了眨眼,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开口。
“我知道。”他自信道,“我会赢的。”
方淮:……
他闭了闭眼,还躲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紧紧攥起来。
——拳头硬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睁眼,面色一沉,带着白天训练时不近人情的冷意:“我现在还是你的教练。”
“宋队长,滚回你的床上睡。”
宋榕檀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耳根泛红。
新、新称呼……
他下意识轻轻舔了一下犬齿。
方淮看见他微张的嘴里,一闪而逝的红色,绷出来的属于教练的冷脸立刻溃不成军。
犬齿……
大约是昏暗的灯光与交融的味道都太过契合,方淮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青草气息里沉溺的醉酒的梦。
……
宋榕檀的犬齿是很尖利,他忽然扑过来的时候,只是轻轻磕了一下方淮的下唇,就让他感受道了微微的刺痛。
方淮只是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宋榕檀就忽然松开了嘴。
“我、我咬到你了吗?”
即使醉着,他眼底的焦急和关怀也做不得假。
没等方淮说什么,他就抬手屈起指节,在方淮唇瓣上轻轻蹭了一下。
指节上肯定有湿意的,但那不是血,只是宋榕檀醉得分不清。
他也像今天这样舔了一下自己的犬齿,有些懊恼。
“淮哥。”他俯身,“你也咬我一下吧……”
方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真的顺着他的话,下了口。
“……重一点。”宋榕檀声音含混。
“这样咬不破诶……”他自言自语,“淮哥好温柔哦。”
温柔的明明是你。
方淮想。
……
他忽然感受到脸颊有热意上涌,在薄红浮现之前,方淮猛地拉起被子盖到脸上,然后转身背对着宋榕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