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下午,林通、尹涵、何童全都生病了。
消息很快在学员之间传开,有人十分担忧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有人暗暗幸灾乐祸。
尹涵和何童都是A班学员,极有可能会拿到最后的出道位, 此时出事了,空余的位置难免让有些人心中打起算盘。
郑心妍带着医生赶到时煦宿舍,医生把三人挨个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他看向门口一脸关切的郑心妍,目光凝重,用眼神示意她去外面说。
时煦始终坐在宿舍的一角,目送医生走了出去后,站起身来,又看了一遍三人状态,心中隐隐有些推测。
他想去门口听医生的话,一转身,执竟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跟袁星一样,将屋里面色难看的三人都看了遍,时煦跟着他的目光,从床挪到光滑可鉴的地面,最终瞄向了房屋里看起来一尘不染的饮水机上。
执竟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目光稀疏平常,扫过后便抬脚朝门外走去,时煦的目光却停留在了机身上。
他隐约觉得执竟察觉到了饮水机的异样,而自己也因为想起了上学时学过的案例而觉着饮水机越看越有些蹊跷。
腹泻、高热,这有点像……中毒的迹象。
他盯着饮水机拧起眉头,又在回忆过后确定自己前一夜因为沉迷霸总小说,而没有下床喝水。
自己没有症状,是因为这个吗?
他看向也没有症状的二人。
伯肆捏着衣角,小脸有些发白,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身边虚弱的何童,脸上的担心一点不像伪装。
Ninety跟他们还不熟,面色上没什么担忧,但唇也微抿着,眼眶处落着一块床架遮出来的隐隐,看不清具体神色。
他们俩昨天也没喝水吗?
时煦还在思考,门口郑心妍一点头,几个大汉鱼贯而入,其中二人径直搬起了饮水机,其余几人则在房间里寻找着各类食物,准备一并带走。
时煦想去拦饮水机,刚要张嘴,执竟提了个装了两瓶矿泉水的塑料袋从门口进来,“咚”的一下把水扔到了他怀里。
“喝点水。”执竟说。
时煦一怔,抬手摸了摸嘴皮,这才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太着急,嘴上都起了干皮。
他两下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甘甜清冽的水顺着喉头滑下,心里头因为舍友们遭受无妄之灾而一直压着的烦郁也消散了些。
“哈——”低声哈了口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时煦又拿出一瓶新的,两三下拧开,递到了执竟面前。
在《女人,你在玩火》这本书中,男主就是这样对待女主的,而时煦确定,女主无疑正是被男主这样的行为及话语所深深打动。
执竟有些惊讶,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水瓶,可还没来得及喝,就看时煦露出了个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一边缓缓摇头,一遍笑道,“真~可~爱~”
“砰。”执竟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成了一条塑料卷,阳光照在塑料瓶被捏得凸起的地方,尖锐得有些刺眼。
时煦心里一抖,看着已然千疮百孔,认不出原样的塑料瓶,心里有些怀疑与疑惑。
周碧云的方法……好像不太适合执竟。
执竟这一耽误,饮水机被人搬了出去,时煦抬脚想拦,又被执竟拉住,只能站在原地。
“好好照顾舍友。”执竟将他往房内的方向拉了一些,潇洒地把手中水瓶扔进垃圾桶,末了,在时煦的衣角上擦干了手。
时煦:“……”
夜已经深了,但时煦却在床上忽然惊醒。
支起身子从上铺看下去,原本放饮水机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还留着一个微微青色的方形轮廓。
他拧起眉,无声地舔了舔唇,想看看舍友们睡得怎样,一低头,却发现Ninety和柏漆不知何时出去了。
时煦轻巧地从上铺翻身下来,没吵醒熟睡的患病舍友。
洗手间里,并不明晰的交谈声窸窸窣窣地传来,时煦抿抿唇,侧着耳听清里面人的对话。
这两人,大半夜干什么呢?
他贴近门口,骤然听见柏漆压低声音的,“你怎么知道水有问题?”
水!?
时煦心里顿时一紧,喉头滚了滚,继续听下去。
洗手间里的Ninety额上的刘海被月光照着,在面颊上留下一大片阴影,他有些不耐烦,“告诉你是为你好,要不然你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这问我?”
柏漆张张嘴,哑口无言。
Ninety瞧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冷笑一声,“搞清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尹涵和何童他们两个如果出了意外,对你只有好处。”
柏漆的嘴被他抿得没有一丝血色,他面色苍白,咬着牙摇头,“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时煦没听到Ninety的回复。
是默认,还是不想解释?
里面沉默了许久。时煦垂下眼,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床上,执竟白天送来的矿泉水就在枕边,他捏了捏瓶子,拧开润了一下唇。
第二天按日程练习新节目。
因为导师们各个日理万机,导演组们便提前找了编舞,将导师与学员们合作的内容提前进行了编排,学员们前期进行无导师练习,等最后两天再与导师合作。
时煦有点失落。他们这次的节目又是音乐剧,他作为c位,全程都在跟空气对戏。
昨天他学《女人,你在玩火》的男主说话后,执竟的反应实在差强人意,他本来还打算今天仔细观察一下对方的最新反应,没想到今天连人都没见到。
正值饭点的食堂人声鼎沸。
时煦抱着一大盘好心师傅特调爆辣午餐吃得心不在焉。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练习,他对辣椒已经免疫了许多,局部地区也渐渐适应了,可长年累月的饮食习惯没那么好改变,这次执竟选择的队友他大多又不熟,只好边吃饭,边听旁边人八卦。
“今天真没见尹涵他们几个。”
“可不吗,我跟尹涵都是赵仁导师组的,C位没来,排练得艰难死了。”
“我们也是……虽说今天排练导师不用来,但我们白贞导师也还是来了,听说何童病了,愁的不行。”
“也就我们郑心妍导师组还好了,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羡慕死,你们Ninety和Jacob都在,还是双A。”
那桌人聊着,忽然瞟了一眼时煦,压低声音,“其实他们组也挺惨的,水A,双D。”
时煦的A评级大多依靠人气,大家对于他的实力褒贬不一,而在执竟选择林通之前,他们小组本来也已经选了一名D级成员了。一个A级成员水平不高,又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小组,也不被大多数人看好。
这人说完,对面的人点点头,目光也看向时煦——跟耳力超群,且正朝他亲切微笑的时煦对了个正着。
“啪”的一下,筷子上夹着的肉片掉在那人衣服上,落了一个硕大的油印。
“继续吃。”时煦笑的温和,把桌上的矿泉水瓶拧成了执竟同款麻花,接着把桌上给舍友们带的饭摞成一摞出去了。
八卦的人盯着他的背影面红耳赤。
总裁,就是要直面自己背后的风言风语,并把它作为前进的动力!
时煦拎着饭,走路带风。
走到宿舍楼前,门口扎堆的一群人堵了他的去路。
时煦凑过去,听见一个工作人员说,“这么可爱的小猫。”
他有些疑惑。
培训基地地方很大,可不培训的时候人却不多,所以常有流浪的猫狗,这得多可爱,才能引起这么多人围观?
他凑过去。
是一只已经死了的猫。
身子圆乎乎的,通体橘黄色斑纹,大众脸到几乎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过这样一只胖橘。
时煦记得它,前不久还上蹿下跳的,在宿舍楼门前作威作福,怎么会死的如此突然。
他又凑近去看。
橘猫的嘴角好像有血,但不多,而且已经干涸了,像是被细小的利器划烂了。
谁会去划猫的嘴呢?还是这么小的伤口……
时煦想着,一道不甚明晰的光忽然从脑海中划过,他感觉马上就要抓到。
“别聚在这,都散了。”远远的有人高声道。
时煦下意识地支起身子,朝正在走来的执竟抬起手,又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好像王子邀请公主共舞一般折在胸前,朝他矜傲地略一点头,仪态宛如上世纪贵族完美,“来了。”
执竟也朝他点头,“盒饭洒了。”
第53章 小猫 小孩子不该知道这种事~!……
等人群渐渐散开了, 执竟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厚纸板,几下折成了纸箱,将那只小猫装了起来, 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树林,抬脚朝那边走去。
时煦看了眼执竟离开的方向,把手里的盒饭递给刚来的王嘉佑,悄悄跟了上去。
宿舍楼里,一扇窗户开着, 里面的人皱着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院子里的小树林地处学员区与导师区的分界,一小片绿油油的树木下是松软的土壤, 很适合埋小猫。
时煦心里记着那只小猫嘴角的细碎伤口,赶在执竟蹲下身前开口,“等等!”
他看着执竟疑惑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整理好语言, 义正严词地开口“这几天学员才接连腹泻,现在又有小猫死的蹊跷,我怀疑是有人下毒。”
不知道是不是错过, 他隐约觉得执竟勾了勾唇。
很快, 执竟略一点头, “是有这个可能。”他把小猫放在地上,一手将包拢在身前, 又从里面拿出了全套的解剖工具。
锃亮的不锈钢刀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反射着冷色的光,时煦喉头动了动,难得地感觉执竟有些靠谱。
连解剖这么高端的办案手法都能想到,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两人对看一眼,时煦熟练地接过工具蹲在了小猫前。
脸颊被人轻轻碰到, 时煦侧过头,执竟举着手,手里拿着刚刚从包里拿出的口罩和医用手套。
时煦顺手接过,麻利地带上手套才感觉有些不对。
他就这么当着执竟的面,这么理所当然,切瓜砍菜地把小猫剖了,执竟不得怀疑死他?
“我……”他晃了晃手里的刀,有些不确定,“我来?”
执竟只挑挑眉,“你来吧,你不是学医的吗?”
“啊……哈哈哈哈……”时煦连忙低下头笑着掩饰尴尬。
他的是学医的?
他怎么不记得……
上学的时候学过的基础解剖派上了用场。
时煦收敛心神,手脚麻利的对小猫下了手,死去不久的小猫身体还留有一些温热,他摸到的时候心里一颤,但很快还是坚定地继续。
小猫的胃里惨不忍睹。
被肉食包裹着的玻璃渣因为外层已被消化而显露出来,和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背后是已被磨损得血肉模糊的胃,看得人心惊胆战。
“怎么会有人给小猫喂玻璃!”时煦咬起牙关,手上的青筋也显现出来,被气得不起。
执竟却看得更细,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大一些的,给时煦指了指上面的“刻度”,“这不只是玻璃。”
时煦低头看。两毫米大的玻璃碎渣上面印着一截短短的黑线,再看其他的碎渣,有不少都带着这样的线。
玻璃并不是四周都是锋利的,除了破碎的部分参差不齐,其他地方是圆润的,好像被打磨过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体温计。”
这是体温计的碎片,有人将体温计打碎了,然后把玻璃喂给了小猫。
杀猫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太简单了,用这种复杂的做法,与其说他是在毒害猫,不如更像是在毁尸灭迹。
他正想着,执竟道,“你那几个朋友,医生说是水银中毒。”
!
时煦懊恼地一拍脑袋。
发烧、腹泻等等症状,不正是汞中毒的表现吗?他之前竟然没想到!
“所以是有人利用体温计里的水银下毒,现在是在销毁证据。”时煦盯着血肉模糊的小猫垂头说完,心里有些胀胀的自责,又一言不发地在身体的另一侧给小猫挖起了坑。
“别太难过。”执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带上了手套,跟他并排蹲下,两人默契地一起收拾残局。
等地面恢复了平整,时煦把手套摘了扔到垃圾袋里,猛地站起来,因为蹲的太久身体有些打摆,胳膊被执竟一把扶住。
执竟的手热得发烫,胳膊忽然被包裹住,熨得他打了个机灵。
书里好像有这一幕!
就在《女人,你在玩火》里,女主被人欺负,穿着高跟鞋狼狈地离场时,男主角正是这样宛如天降,一下就扶住了女主!
一瞬间,女主甚至感觉到了男主虎口处传来的有力跳动的脉搏,那熊熊的荷尔蒙气息让她险些腿软,女主眼中含泪,声音颤抖:
“您能不能帮帮我……”
等时煦回过神。
他已经把女主的台词说完了。
……
他缓缓露出个尴尬的笑,几乎能听见自己脖子扭动时发出的酸涩的卡顿声。
“帮你查是谁做的吗?”执竟目光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时煦的手拉着自己外套的拉环,无意识地往上抬了抬——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如就借用一下这人的权利?
他刚要点头说好,手上的拉锁头夹到了喉结下的一小块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