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看,客厅里昂贵的斯坦威钢琴漆着奥妙难懂的金色花纹,后方的电视墙则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左侧书架上的书五花八门,从《演员自我修养》到《黄金年代》叫人摸不出规律。
执竟拿了一双拖鞋给他。
时煦在心里谢天谢地,是一双十分简单的墨蓝胶质拖鞋。
就是上面的香奈儿双C标志好像在嘲笑他:你不配。
执竟对他五彩缤纷的客厅似乎没什么兴趣,带着时煦将猫关进洗手间,又带他进了平时从不会让外人进入的书房。
舒适温馨且简约的书房叫时煦长舒口气,“执竟前辈,你的客厅……”
执竟给他拉开椅子,又按亮电脑的电源键,机箱发出嗡鸣,才回时煦,“有时候会接待朋友,或者媒体。”
时煦顿时了然。
为了人设。
执竟也参与了节目录制,然后马不停蹄地就来门外等时煦,脸上的妆还没卸,他让时煦在电脑前坐好,“密码是0319。”
“这是你真实的生日吗?”时煦问。
“不是。”执竟从领口拿出那个写着GT0319的项链,“这是我的警号。”
时煦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明白:
GT是他的真名,古廷
03是广阳省
1是成阳市
9大概是执竟在单位的顺序号。
执竟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我是90号,但不能写太明。”
时煦伸手接过执竟的项链,手指在上面凸起的字母摩挲。
执竟一定很珍惜自己警察的身份,即使短短的警号被拆得七零八碎,也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执竟由他看着,自己穿着拖鞋往门外走,“你先去洗个脸,我喂一下小家伙。”
时煦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才把手机拿出来,低头一看,竟然还没关录音。
他将录音关了,一边从头听,一边结合回忆写文字材料。
二人轮流洗脸喂猫,时煦一个人蹲在书房继续写。
他隐约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可书房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时煦手机里的录音一连放了一分钟,屏幕上的字却还是那寥寥几行,他忍不住想,执竟在干什么呢?
忽然,门外传来了执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大了。
一个灰色的塑料收纳箱被放在了桌子上,时煦转头看去,里面装着一堆他不认识的瓶瓶罐罐。
他看着执竟拿起一张方形的化妆棉,在一个圆口瓶上按了按,“闭眼。”
时煦听话的闭上眼,被卸妆水蘸湿的卸妆棉有些微凉,但很快被主人的指腹染得温热。
执竟问,“刚才没有好好卸妆?”
时煦磕磕巴巴,“我用洗面奶了,然后,我还用了一点你的乳液。”
“怪不得花成这样。”执竟轻叹一声,手指微微用力辗转,将时煦半卸未卸的眼妆擦去八。
时煦低头一看,原本干净纯白的化妆棉被眼影、眼线的残留弄得乌漆抹黑。
“闭眼。”执竟又沾了一次卸妆水,帮他把眼皮上剩余的眼妆也卸了。
然后是另一只眼睛。
额头。
鼻梁。
唇。
执竟的手指搭在时煦唇上时,时煦下意识地抿唇。
执竟前辈的手指软软的,触感和他的唇有些像,又有些不同。
!
胡思乱想的时煦一个机灵,他在想什么!
简直big 胆。
可他越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大脑越难以控制地信马由缰。
他想起两人约定成为情人的那天,执竟用两根手指,跟他完成了一个恶作剧似的吻。
后来拍摄广告,他又被迫真的亲到了执竟的唇。
两次。
触感真的好像啊啊啊!
就是要轻柔一点。
令人怀念……
——啊不是!!!
时煦同志,请你清醒一点,执竟前辈是刚正不阿无私奉献的好同志,不能随便YY。
时煦的唇随着他的胡思乱想而掩耳盗铃般越抿越紧。
执竟无法卸干净内侧的口红,用干净的手掌拍怕他的肩头,语气有些无奈,“放松些。”
时煦用尽力气,微微张开唇。
努力配合的男孩看起来无害又顺从,唇缝中不小心露出的舌头像落雪的红梅微颤。
执竟眼神暗了暗,拿着化妆棉,将唇上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擦净,末了,又如常开口:
“别动。”
再擦一遍。
时煦眼观鼻,鼻观心,偏偏一双唇瓣微颤,担心执竟的手指“一不小心”探了进去。
第二遍擦拭,化妆棉上擦下的口红已然寥寥无几。
如果可以的话……
执竟抿抿唇,看向卸妆棉。
他还有很多。
但他还是仅清洁两遍就收了手,“干净了。”
时煦喉头滚动,模糊地嗯了两声。
执竟说,“去洗手间再用洗面奶洗一遍。”
时煦落荒而逃。
他跑进洗手间,反手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刚落户的小猫吓了一跳,轻轻软软地“喵”了一声。
时煦按照执竟说的,用洗面奶又洗了一遍脸,忍不住蹲在小猫旁自言自语。
他低着头,用只有他和小猫能听见的声音说:“执竟前辈是个好人,对不对?对你就喵一下,不对你就喵两下。”
小猫被他挠的翻了肚皮,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敷衍地“喵”了一声。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时煦眼睛发亮,看了镜子里面容光洁的自己,又问它:“那他是不是不会介意,我不小心想的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小猫半睁的眼睛睁大了些,“喵~?”
一声!
“就知道他不会在意的!”
时煦小小地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忽然想到执竟刚才替他擦口红时缓慢又有力的动作,和结束时那样讳莫难懂的眼神,难以启齿地问小猫,“那你说……他刚才,应该……没有想把手伸进我的……嘴里吧?”
说到“嘴”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小成了蚊子叫。
小猫抖抖耳朵,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敷衍地“喵”了一声。
时煦收回了搭在小猫身上的手。
没想啊。
他心里有点怪怪的。
又想听到这个答案,又莫名地不想听到。
不想了不想了。
不能让执竟前辈等着急了。
时煦站起身,对着镜子搓了搓脸,抬脚走出洗手间。
被独自留在洗手间的小猫翻过身来,用短短的尾巴拢着自己。
“喵。”
第68章 留宿 这是执竟前辈的床啊——!……
时煦回到书房时, 时间已过零点。
卸妆用品已被执竟收拾整齐,瞧时煦进来,他便拿着东西朝洗手间走去。
时煦以为他只是放一下, 可时钟走到十二点十分,执竟还没有回来。
他从书房探出头,“前辈?”
不远处的衣帽间,执竟朝他挥了挥手,“这里。”
明明已是凌晨, 执竟不换睡衣不说,竟还换了一套闪亮的夹克,暗红色的牛仔面料, 内搭和裤子都是纯黑,他走到玄幻,换上了双锃亮的皮鞋,“我要出去一趟。”
“现在?”时煦惊讶。
“刚接了个电话。”执竟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和手机, “必须要去。”
时煦点了一下头,动作有些缓慢,这让他显得有些不太情愿。
“是一个制片人, 前不久投拍的剧因为有人意外身亡, 目前警方怀疑是他把道具费用私吞了, 以次充好,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 我去打探一下口风。”
时煦受宠若惊,“不用跟我解释。”
执竟看着他,“你在家写材料,不用管我。”
“好,我会好好写的。”
时煦目送执竟出门离开, 门是轻轻关上的,只发出小小的“咔哒”声,约莫两分钟后,专属于跑车的排气声在小区里响起,然后渐渐小了。
时煦忽然想到一个笑话。
曾经有一个喜欢改装车的小哥,他的车排气声特别大,以至于每当他离开家,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此时,只有老婆一个人在家。
他被这笑话踩到自己的笑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时煦忽然卡了壳。
只有老婆一个人在家……
他举起手,在脸侧扇了扇风。重新打开录音,专心整理材料。
执竟到达KTV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显出醉态,他粗略地扫一眼,就知道已经是二场。
娱乐圈人的身份是个有些微妙的存在,顶层的人不仅有钱,还有地位,而底层千万的小演员们,却更多的会被当做消遣对象。
约他来的制片人显然有些醉了,瞧见执竟来了,夸张地给大家介绍,“这是执竟,影帝,也是我的好兄弟!”
执竟泰然地跟他握手,默认了好兄弟的叫法。
制片人顿时觉得脸上沾光,顶着酡红的脸,又问他,“你、你的小男朋友呢!今天这么高兴,怎么没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执竟锐利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微眯,其中威胁意味明眼人都能瞧见。
制片人忙说,“行!行!不问他,瞧你把他宝贝的,连带都不怎么带出来!”
执竟喉头微动,有些庆幸为了保护之前的那些线人,他每每给人的印象都是会对情人很好,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习惯,不在这方面多惹他。
但他今天是来“招待”这制片人的,做的太绝也不合适,便勾唇一笑,“您误会了,他今天刚下节目,有点累了,这会已经休息了。”
这时有人插话,“我知道!拳哥嘛!”
执竟带时煦出去过好几次,关系对于眼前这些人算不上秘密,有个小导演哈哈一笑,“我还给拳哥投过票呢!”
执竟勾唇。
一个化着淡妆的男孩被制片人推进了执竟怀里,他朝执竟眨着眼,“都出来了,就别太拘束!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哈哈哈哈!”
执竟瞄了身边男孩一眼,是清秀的长相,有点像时煦和任轩的结合体,按照制片人的想法,应该很合执竟胃口。
执竟也没推开,半搂着那男孩坐在了制片人身边,笑意盈盈地问,“大制片,最近有没有什么好项目?”
制片人一看他搂住了人,顿时露出个同道中人的笑,“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今天叫你肯定是有大制作!”
“说说看?”
……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即便没人敢劝,执竟也不免喝了两杯酒。
好在,被他问出了这位制片人上次购买拍摄道具、原材料的合作商家。
他揉揉眉心,将这条消息发给董健,代驾恰好到了,他站起身要走,没人愿意得罪影帝,纷纷叫他路上小心。
临近三点,即便是夏日也有些微凉。
执竟将车钥匙扔给代驾,代驾原地“你、你、你”了半天,“你是执竟?”
“嗯。”执竟坐上副驾,带上口罩,正要报出住址,窗外一阵风拂了进来,将迷蒙的酒意吹散了不少。
他低头嗅了一下身上的味道,皱皱眉,报了个小区附近的酒店。
时煦还在整理材料。
这次任务跟他在学校里学过的不同,他一边听录音,一边整理合同内容,合同和协议里如果有娱乐圈的专有名词,他还会在图片下方写上备注。
录音播到杜文涛说要走了。
然后是电梯声,跑步声,开车门,对话……
时煦把手机扔到一边任由它播着,将文档保存到桌面,然后将图片材料上传,一起打包。
手机勤勤恳恳地播放录音。
“滴滴滴滴滴……”是车子的雷达发出的声音。
“咔哒……嗖——”摘安全带的声音。
“这孩子……”执竟的声音。
时煦点压缩的手指一顿,不可思议地将手机拿起来,将进度条往前拖了一点。
他刚幻听了?
进度条往前回落十秒。
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流畅极了,紧接着,执竟的语气好像有些无奈,低低的,又能听出里面的关心,“这孩子。”
时煦把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地听了几遍。
他摸摸脸,热烘烘的,自己也觉得烧得慌。
他掩耳盗铃似的飞快拿开手,顶着红扑扑的面颊把材料打包好,一看时间,三点半了。
执竟今晚还回来吗?
他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执竟打电话。
手机忽然响起,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时煦接起来。
“材料写完了吗?”执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又莫名的好听,时煦点开免提,耳朵贴着扬声器,没听到一点背景音。
“刚写完。”
“我今天不回去了。”那边传来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好像外套被丢在床上,时煦一下想起了执竟出门时穿的红色夹克服,心里酸酸的,有些发堵。
但是很快,执竟又接着道,“家里从来没有人留宿过,只有一张床,今晚我睡外面。”
时煦轻轻皱了皱脸,悄无声息地咧了一下嘴,有些尴尬地说:“这样不好吧,我出去住,材料已经写完了。”
他还以为……执竟要为任务献身了呢。
执竟直接忽视了他要出去住的话,“材料放在电脑里就行,我明天早上回来帮你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