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笑得真心:“给你加薪。”
小舒先是露出了一抹喜色,不过看到符清又要去健身房,连忙把人拦下,着急道:“符哥,你还要去吗?我觉得,这件事都已经差不多定了……”
符清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但是语气里的坚定却没什么变化:“小舒,你不明白,我焦虑的不只是这一次机会。”
其他人并不理解他的焦虑感,就连小舒都觉得,选角那天,剧组看起来不就对符清挺满意的吗?
他们以为他很怕失去这次的角色,所以才这么恐慌,要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但其实不全对。
符清内心的焦躁,更多是源于自己的经历。
符清很耐心地给小舒解释:“我以前不太火。”
其实何止是不火,简直是太糊了。
“我遭遇过很多次临时换角的情况,有些是本来就没有说定,就像这次一样,只是表达了一个意向;有的时候,是已经定了角色,但临开机前,却又被反悔了。”
小舒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都定了,这不算违约吗?为什么还要临时反悔?”
“可能是投资商临时想要塞人,可能是经费不够需要砍掉这条支线,也可能是觉得我没有流量,不如其他人能给剧组带来更高的收益。小配角而已,片酬都没几个钱,就算要赔付又有什么关系呢?”
符清面色淡然,语气平和,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但小舒作为旁观者,却反而狠狠地心疼了。
他们以前只是对娱乐圈有所耳闻,知道底层的人混得其实不太好。但是,再多的听闻,都不如一个亲身经历的人,站在身边,告诉他们,来得震撼和惆怅。
这么看起来,符清确实,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就连这一个意向,都是他放弃了片酬才换来的。
小舒深吸了口气,再看符清,他突然就明白了符清的想法。
这种事过程中总会有很多的意外,这些意外符哥无法控制,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
比如熟读剧本,背出台词。
比如调整饮食,快速减肥。
一方面是早早的准备好,就可以更有力地去向剧组争取;另一方面,做好了分内事,就算是最后出现意外,至少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
营养师无法理解他,助理是新人,也没有跟他感同身受的遭遇,所以符清用柔和的态度来表达,但是重要的根本不是他的说话方式,而是他的决心。
不愿意轻易放过每一次机会的决心。
“符哥,你的心情我理解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在节食期间还健身啊?”小舒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符清跑去健身房,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符清:“慢跑而已,不要担心。”
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节食的时候确实不适合健身,但是他不像那些稳定期的演员,可以为了一部戏空出很多的时间来做调整。更何况,鬼片的配角并没有完全定下,不管出于哪种考虑,符清都需要保证自己维持一定的肌肉。
否则一旦节食过度,身体机能被破坏了,后续想要恢复好身材就难了。
为了控制体型,他还放弃了举铁,选择慢跑塑型。
小舒一脸崩溃:“符哥,你歇歇吧,这样身体吃不消啊。”
“只要这事没完全定下,我就焦虑。”符清匀速跑着步,摇头道,“你让我停下来,我只会更难受。”
小舒:……那你难道就不怕低血糖晕过去吗?
但想起符清刚才说起之前的委屈,眼神是那么得沉寂和落寞,小舒觉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助理商量了一下,最后也还是拿符清无可奈何。他们只能轮流盯着符清,从早到晚,生怕他有意无意地漏下一顿饭,或者不好好休息。
只是,小舒的乌鸦嘴,还是灵验了。
才说完这话的第二天,符清就因为低血糖,在跑步机上晕了过去。
……
“荒唐!他说不影响身体你们就听了?他这么能,怎么不自己去做营养师呢,还要请人干什么?”
“减脂期间还跑步,他这是不要命了。”
“呵呵,什么意向不意向的,那老东西要是真心想定,当场就能给你合同你信不信?”
符清还没醒,就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嘈杂尖锐的声音给包围了。
原本很困顿的他不得不挣扎着睁开眼,迷糊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声:“杨姐。”
这一句呼唤让激动的女声瞬间安静下来,杨姐走近他的病床,打量着他的脸色,没好气道:“这才多久,你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虽说是责怪,但和刚才相比,语气已经温和了很多。
符清好脾气地低了点头,当作认真受教的样子。
杨姐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地坐在他身边。
符清隐隐觉得头疼。
杨姐是经纪人,和这俩助理不一样,跟他合作的时间长,完全不像助理那么怕他。再加上杨姐性格强势,私下里两人的相处,其实还有种姐弟的感觉。
尤其是他离开公司后,杨姐似乎觉得愧疚,就给自己套了一层长辈的光环。从此以后杨姐看他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些诡异的慈祥。
“我没什么事,就是低血糖晕了,挂两瓶葡萄糖就好了。”符清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如果忙的话,不用在这陪我。”
“这就赶我走了?”杨姐要被气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找的助理根本不顶用,要不是我赶到,这会儿你住院的消息早就泄露出去了。”
“而且,谁心疼你的身体啊,我那是……”
心疼你被人抢走的角色。
杨姐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她及时止住,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你自己成立了工作室?”
符清似乎没有意识到异常,顺着她的话,道:“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
杨姐确实很忙,符清离开后,公司重新给她塞了几个年轻艺人。那几个艺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她也没能多留,很快,一个电话就把人叫走了。
符清看着杨姐离去,温和的笑容淡了下来。
小舒拿着清粥小菜进门,先检查了一下挂水的液面,然后将饭盒往旁边一放,伸手扶符清:“吃饭了符哥。”
符清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眸漆黑,目光笔直地落在小舒的双眼之上,语气轻轻浅浅:“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舒心虚地撇开了眼:“没、没有啊。”
符清没有松手,双眼黑沉沉地看着他。
小舒和他僵持了两秒,败下阵来:“其实也没有故意瞒你,只是想等符哥你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说的。”
符清右手一松。
小舒咬了咬牙,垂着头不敢看他:“就是张导那边打来了电话……说、说是男五号有其他的人选了。”
小舒说出来的时候,心都是酸软的。
他作为生活助理,最深切地感受了符清这些天的焦躁,和为了这部剧付出的努力。
因为张导说了一句符哥看起来太健康,符哥就把自己折腾得憔悴虚弱,一斤斤地掉称。但过分减脂会破坏原先的肌肉群,后期不好恢复身材,所以符哥才会不听劝地坚持锻炼,保持住一定的体能和肌肉。
还有每天晚上,疲惫的符哥还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地揣摩人物。
甚至,之前有一个剧组来找符哥做主演,剧本也还算不错,但因为档期冲突,符哥果然把别人给推拒掉了……
这些,他看得一清二楚,也比和之前更加明白符哥所做的目的。
但,剧组太过分了。
他们根本都不是临时毁约,而是试镜的当天,就有了明确的结果。
男二号何晖,追加投资三千万,就为了带一个人进组——
贺子坤。
那天和符哥吵架的人,也是这次的男五号。
而符哥,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机会。
第18章 柳暗花明 又一村
小舒说完事情的经过,双眼已经憋得通红。
符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空白了一秒。
他看到符哥这样,心里更酸涩了:“明明都说好了的,这群人怎么那样啊……”
“没说好。”
符清疲惫地闭上了眼,原本堵在心口支撑他努力的那口气,也不知不觉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疲倦。
他像是走入了一个四面都是墙壁的死胡同,之前的两个综艺,让他以为,自己转运了,心里才有了些渺茫的希望。但是事实上,他依然被困在那里。
短暂的热度也好,短暂的喜欢也好,都是昙花一现,是他抓不住的希望。
“其实当初张导也没有完全答应,这部剧投资人比较多,话语权本来也不在他那里。何况,这种事我也经历过不少,本来就是行业里的常态……”符清闭着眼,压抑着内心的阴暗面,语气沉沉。
他承认,有一个瞬间,他对这种行业乱象感到烦透了,甚至生出了生理性的恶心。
但是,他听到了小舒的哽咽。
符清愕然睁开眼,看着委屈到哭的小舒,呆呆道:“不、不终于吧……”
他还没哭呢。
“哇——”
本来小舒还是含含糊糊地呜咽着,听到符哥这么一问,哭声反而变大了。
符清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出窍走了一圈,最后却被这现实的哭声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边人好像都有点奇特的体质。
当初从公司里离开,他还没怎么样呢,当时的女助理就义愤填膺地恨不得当场辞职;这会儿,他虽然失望难受,却也没怎么样,反而是小舒先哭了出来。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丧了。
显得大家都很矫情似的。
“别哭别哭,我们可以找别的剧组。”符清哭笑不得,递上纸巾让他擦泪,“此处不留我们,还会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就不信,最近要开机的剧组那么多,我连个配角都混不上。”
原本符清只是想安慰小舒,但说着说着,他的心情而也明朗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还没到绝境呢。
小舒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他不好意思地搓揉了红红的双眼,羞愧道:“对不起啊符哥,我太不坚强了。”
符清越来越意识到这个场景不对。
正常来说,是应该他脆弱,他发脾气他痛哭,然后旁人安慰他吧?
屋漏偏风连夜雨,小舒刚安慰完,符清居然还接到了贺子坤的电话。
符清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冷:“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邵和风给你的?”
这个男人他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但是看到贺子坤,符清的脑海里就会下意识闪现当初的那一幕。就像一根刺扎在肉里,时间久了,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疼痛,但是被人提醒后,依然会记得当初的痛苦。
隔着手机,贺子坤的声音有点模糊,听不出太多情绪:“不是,我和他早就没联系了。”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混乱和泼辣不同,也和第二次见面时的委屈可怜不同,贺子坤不卖惨不崩溃时,说话居然……像极了正常人。
符清诡异地生出了一些意外情绪。
贺子坤对他内心的吐槽一无所知:“我只是来道歉的。”
符清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小舒。
小舒打了个哭嗝,虚虚地瞥开了眼——刚才光顾着哭了,忘了和符哥说,男五号定的就是贺子坤。
“抱歉啊,那天我俩吵架被何晖看见了,回去后,他说什么都一定要把这个角色给我。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符清明白了他的用意,爱答不理:“哦。”
贺子坤愣了一下:“你不生气吗?”
生气?
符清内心有些无奈的好笑。
贺子坤看起来,就是习惯了走捷径的人,利用自己的颜值和身段去讨好别人,换取其他的资源。他不知道,下面多的是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的小艺人。
明星这行,说来光鲜,但那是顶尖。在看不到的底层,本就铺满枯骨。
符清早就看习惯了。
真要怪,都轮不到贺子坤。
错的是资本的傲慢,单独论贺子坤这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抢走他的角色。
贺子坤听了解释,反应反而更古怪了:“你怎么可以……不怪我?”
这话听起来,反而很责怪他似的。符清感到匪夷所思:“不怪就不怪,你还不高兴?”
就像这个角色,拿了就拿了,何必告诉我?
贺子坤顿了顿,没有灵魂地回答:“因为内心觉得很抱歉……”
符清大感不解:“既然你这么内疚,不如找到张导告诉他,你不要这个机会了。”
贺子坤瞬间噎住了。
符清的眼里溢出了一丝丝笑意,语气却很凉:“做不到吗?”
既想要别人的机会,又不想承受必然的代价,这怕不是又当又立。
贺子坤沉默了下来,半晌,索然无味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没意思。”
符清想了想,诚实回答:“没有,粉丝都说我沙雕。”
贺子坤想到了他的表情包,哑口无言。
“算了,我对你的心理活动没有兴趣,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联络我。”符清语气不善地提醒道,“我俩,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