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么久他也找到了自己排斥谢铭扬的根本原因。
谢铭扬的长相,或者说气质,对于唐忻旦来说,同时具有攻击性和吸引力。当然攻击性要大于吸引力,唐忻旦一旦和谢铭扬太接近,就会感受到有压力,甚至感到厌烦。
如果一个人让他不舒服了,他完全可以拒绝对方靠近的。
简而言之,就是:你A到我了,所以你得滚开。
只要谢铭扬不试图靠近他,两人就能相安无事地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唐忻旦头晕晕乎乎的,喝了酒很容易渴,他去冰箱掏出一瓶可乐仰脖灌了半瓶,然后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夏天洗澡真的好闷,喝了酒又被热水一冲也真的好闷。
唐忻旦脑袋低垂,动作迟缓,摇摇晃晃,一个澡洗得拖拖拉拉。
而此刻紧闭的房门后,谢铭扬紧张兮兮地贴着门,满脸久久消散不了的震惊。
刚才唐忻旦让他进屋,他关门后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悄悄蹲门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鞋子。至于是出于什么心理去整理的鞋子,他也不清楚,重要的是他偷听到了唐忻旦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什么新男友小狼狗,什么贼硬,统统听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就窒息了!这不啻于给他兜头打了一大棒子,弄得他根本回不过
神!
原来狗房东是基佬。
活的基佬!
谢铭扬一直以为自己不歧视基佬,但当他得知狗房东是基佬的那刻他就清楚,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不要和一个说他叽叽硬的基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他决定再也不和唐忻旦死磕了,他最近就要跑路!
几分钟后,时刻关注门外动静的谢铭扬飞快地开房门、出门,去拿他忘在茶几上的手机。
空气里似乎还遗留着基佬的气息,谢铭扬瞥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从那里隐约传出流水声。
谢铭扬浑身不自在,边走边掉鸡皮疙瘩。
就在谢铭扬回房的时候,卫生间里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哐当一声。谢铭扬禁不住停下脚步,心想不会是摔了吧。
此后十秒,卫生间里安安静静。
目前两人关系很僵,唐忻旦在谢铭扬心里又是个新鲜出炉的基佬,谢铭扬躲基佬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多管闲事!他迟疑地逃回了房。
谁知道之后谢铭扬竖着耳朵听了十分钟,卫生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是不是出事了?谢铭扬一个激灵,扭捏了半天,磨磨蹭蹭地跑到卫生间门前,闷声闷气地喊:“房东?”
房东没回应。
按照这些天来他对狗房东的了解,要是没出事,就凭自己在狗房东洗澡时搁门外喊这点,狗房东绝对会刻薄质问:“有事?”
没有骂他!好像真的出事了!
卧槽不会摔死了吧?谢铭扬有点着急了,他试探性地敲门:“不说话我开门了啊?”
说完他也没真敢开门,就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很好,还是没骂,绝对出事了。
谢铭扬于是试图开门,但门被反锁了,没能打开。
唐忻旦最近加班太狠,感冒也一直没有好透,今天又喝了酒,洗完澡后整个人有点虚脱,闷得慌。
从浴室走出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直接哐当一声摔倒在地。
摔倒之前他条件反射想要抓住什么,结果直接把洗手台上的玻璃杯给扫了两只下来。于是他不仅摔了,还被碎了一地的玻璃给扎了。
他现在还有意识,也能听到有人在拍门,但是他说不出话也起不来。
外面拍门声变得又大又急促,没一会儿,忽然又安静下
来。
唐忻旦挣扎着想爬起来,他刚一用力,就觉得身体各处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玻璃。
血腥味。
唐忻旦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铭扬记得他在客厅电视下看到过一串钥匙。此时此刻死马当活马医拿过来一把把试。
他想着行最好,不行的话他就踹门,结果还真给他蒙对了,试到第四把钥匙时,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股水汽扑面而来,卫生间里闷得要死,等那股水汽被吹到门外,谢铭扬看到唐忻旦。
唐忻旦摔倒在地,只穿了条内裤,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谢铭扬:“!”
克服了心里的别扭,谢铭扬赶紧上去查看:“房东你醒醒!”
唐忻旦额头前湿发凌乱,可能是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很吃力地皱眉,但是没有睁眼。
他的身体很漂亮,修长匀称,虽然已经二十七岁,却仍旧充满少年感。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身体表面,肩颈腰腿的线条利落又完美。
谢铭扬生怕唐忻旦哪里摔断了,根本不敢动他,立刻起身去拿手机:“你别死啊,我去打120!”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说话,唐忻旦湿漉漉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神色痛苦,因为喘息胸膛起伏着,像一尾受了虐待的濒死的鱼。
谢铭扬打着电话呢不小心扫他一眼,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炸开,他的心脏狂跳,某个词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凌虐感。
操!谢铭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赶紧去找了个小毯子把唐忻旦盖上。
此后半夜,兵荒马乱。
第二天,谢铭扬收拾好行李,打扫好家里,火烧屁股地跑路了。
第006章
唐忻旦摔出脑震荡,被拉去医院留院观察了三天,然后被放回了家。
这三天他在医院里想了挺多,出了院就给纪韫转了一笔钱,是先前他承诺过的本科毕业之前的学费和生活费。
就算他对纪韫失望透顶,看在他姐的份上,还是不愿意纪韫仰人鼻息,去依靠所谓男友生活。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
就算恩断义绝,他也希望纪韫能因为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也能因为不喜欢而能潇洒离开。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救他,纪韫可能还是个有妈的孩子。
到了家他发现一个问题,谢铭扬的钥匙留在茶几上,下面还压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再见!
哟,还加了三个感叹号,唐忻旦看着有点乐。他再去谢铭扬房间里一看,只见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属于谢铭扬的东西全部不见了,再打他电话也也没人接听。
真是奇怪,租金还没退就跑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缺钱的嘛?唐忻旦找到交易记录,把租金退了回去。
唐忻旦没再出租房子,反正先前天天大夜班,回来只是睡个觉,房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其实没差。
生日当天摔出脑震荡这么糗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了,唐忻旦在医院观察那会儿。只要是和唐忻旦交情不错又有空的,统统去医院探望了一波。
他这才刚回公司,主美特地跑过来嘱咐他不舒服了记得请假,并且要求他最近不许加班。
也行吧,不加班他就出去散散步看看电影什么的,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心情休养身体。
这天下午六点,唐忻旦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收拾收拾回家了。
阳敦市的夏天雨水很多,车子一路慢慢往前开,不知不觉中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也是唐忻旦眼神好,他开着开着竟然看到了路边有只特别小的毛团。
小毛团身上很脏,脑袋似乎沉得抬不起来,有汽车经过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费力地爬行着。
唐忻旦车子都开过了,赶紧刹车停车,下去查看。
是只小灰猫,当然也有可能是脏了的白猫,现在光线不太好,看不大
出来。
这猫很小,唐忻旦粗略估计它没超过一个月大。小猫身体左侧腹部那处不知道什么原因皮肤几乎都没有了,毛和血混在一起,又和尘土脏兮兮地混作一团,再淋了雨,看上去既恶心又可怜。
唐忻旦伸手碰小奶猫,小奶猫感受到温度,努力朝他手底下钻。它钻进去了,小尾巴尖尖也颤颤巍巍地收了进去,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掌心下的小生命瑟瑟发抖,每一丝细小的战栗都传到了唐忻旦的心里。
唐忻旦把猫提上车,用块毛巾裹了一下,一脚油门开到了宠物医院。
先前唐忻旦养肥猫时经常带着那祖宗往宠物医院跑,是以宠物医院的老板张医生认得他。
张医生挺久没见到唐忻旦,乍一见还怪热情的:“好久不见啊!”
唐忻旦把小猫给他查看。
张医生一看,脸上显出不好搞的神情:“哎哟这小可怜,怎么搞的?”
唐忻旦回答他说:“马路边捡的,带过来看看能不能救。”
一番检查。
小猫三周大,视力还没正常,走路都不太稳,当然也还没断奶。
目前情况是饥饿加受伤,它左边身体皮肤大面积缺失,所幸受伤不久,没有延误太长的治疗时间。
唐忻旦当即在宠物医院买了幼猫奶粉和奶瓶,借用热水冲泡再凉好,给奶猫喂奶。
一开始还担心这么小的猫不会吃,或者说这猫状态不好没力气吃会拒食。没想到奶嘴怼到面前,小奶猫一声不吭张嘴就努力吃。唐忻旦就配合着它吃的速度,轻轻挤压奶瓶减轻奶猫吃奶的负担。
喝完奶,稍微让猫休息了会儿,张医生着手给小猫清创。
张医生一边处理一边跟唐忻旦闲聊:“还好发现得早,要再拖还会引来苍蝇。这伤口一旦结痂化脓,要做清创就得把痂揭开露出好肉,得上麻醉。这猫这么小,上了麻醉绝对下不来手术台。”
场面过于血腥,唐忻旦听着看着就觉得疼,索性不再去看伤口。
伤口持续被触碰,小猫数次张开嘴,爪子也小幅度地伸展,好像很疼的样子。
唐忻旦跟着肉痛,禁不住脱口而出:“张医生你轻点。”
“没用力的,这伤口免不了疼的。”张医生这
么说着,手上力道还是更轻柔了些。
唐忻旦又说:“有什么效果好的药就用,贵点没关系,这猫我打算养。”
看看能不能治顿时变成想要治好,张医生说:“倒是有种特效伤口愈合药,一克50,我算你45,一瓶10克,要用不?”
唐忻旦忙点头:“用。”
清完创,又做了一系列处理,小猫留下住院。
张医生摆摆手说:“你放心回去吧,每天过来看一次就行。我这儿肯定尽心照顾,喂奶用药都不落下。”
他又说:“反正尽力,能活就能活,不能活也没办法,毕竟猫太小。”
平常捡一只三周大还没断奶的猫人工饲养也不一定能养活,何况这只受伤这么严重。唐忻旦寻思着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他就顶着还有点昏沉的脑壳回家了。
谢铭扬痛到说不出话。
他记得自己出了车祸,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他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视力出了问题,看东西只有虚影。
似乎在下雨,雨水落在身上又冷又痛。耳边传来各种轰鸣声,那些声音大到让人心惊。
谢铭扬发现自己好饿,他手脚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伏地爬行。没有人来救他,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心里很悲伤。
不知道爬了多久,有动静靠近他。下一秒,有热源贴上他的身体。
好暖和啊,谢铭扬抬不起头也就看不清身前巨大的身影,他来不及想到底什么这么暖和,本能驱使他靠近,他又爬了会儿,把一整个自己都缩在了热源下。
他发着抖,希望带来热源的人能救救他,他的情况很糟糕,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会儿,他的身体忽然腾空,失重的感觉令谢铭扬紧张地抱住了能抱住的,触手温软,好像是人类的……皮肤?
谢铭扬:“?”不是应该有人过来抬起他把他放到担架上吗?为什么他感觉到的是自己好像是被一只大手托了起来?
谢铭扬觉得又奇怪又恐怖,只听砰地一声,类似关车门的巨响响起,谢铭扬吓得差点跳起来。
下一秒,他觉得自己被包进了柔软的毯子里,有人对他说话。
那个人说:“真可怜啊,跟我走吧。”
仔细听
,是他狗房东的声音,那声音像在头顶又离得很远,就感觉像是从天边发出来的。
谢铭扬当时就沮丧并且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对的,他可怜的狗房东肯定摔死了,120拉走也没救回来。他自己出了车祸也死了,所以狗房东是过来带他一起走的。
要去哪里啊?下地狱吗?谢铭扬更悲伤了。
谢铭扬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了有人在翻查着他的身体,耳边轰隆隆作响,他开始耳鸣。有猫狗的叫声,又有人在讲话,他根本听不清都在讲些什么。
有人拿着软吸管凑到他嘴边,似乎是要喂他喝水。谢铭扬又渴又饿,他顺从地张开嘴努力吮吸。
喝到嘴里的液体有股淡淡的奶腥味,谢铭扬是不喜欢这个味的。但温热的汁液滑过食道落入胃中给他带来了暖意。谢铭扬忍着痛一口一口给自己补充能量,他现在感觉自己似乎是没死,因为他闻到了医院的气息。
他喝完,有人给他擦身体。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人在碰他的伤口。
谢铭扬一瞬间痛到叫出来声:“!”可不知道是因为声带受了伤还是怎样,他没听到自己的哼声。
这是哪家黑心医院?都不用麻醉的吗?
谢铭扬被折磨得耳鸣更甚,他奄奄一息地趴着,深感受伤动不了的人没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