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充满着窥探欲/望的房间,就像是一张旖旎的网,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
付星燃欣赏完自己的爱作,走向另一面墙。
另一半墙有一面很大的玻璃柜,玻璃柜面摆着几近上千瓶的香水,几乎全是奢侈品香水。还有不少精美绝伦复古玻璃瓶,在光的勾勒下玻璃瓶里的液体泛着色泽的昳丽。
只见每一个放玻璃瓶的位置前都有一个标签,上面写着年月日,而绝大部分写的都是特殊的纪念日,比如西方的情人节,传统七夕节,520这样的特殊符号日子。剩下的日期一个是12月13日,一个是9月22日,还有9月27日。
9月22日是他们相遇的日子。
9月27日是他们第二次相遇的日子。
1月15日是苏黎煦的生日。
而1月15日的香水目前总共有29瓶,代表着他给苏黎煦准备了29份生日礼物。
本来想着如果苏黎煦还没回来他就一直做,做到苏黎煦回来为止把这些香水全部送给他。很幸运的是,他没有等太久苏黎煦就回来了。
所以在找不到苏黎煦的四年里,他在每一个特殊日子都给苏黎煦做了香水,包括他们相识的周年纪念日,还有苏黎煦的生日。
他想过了,在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他没能出现在苏黎煦身边,这些香水就当是他没来得及出现的礼物。
十六岁时的付星燃才正式认识了二十六岁的苏黎煦,本应该更早的。
轻轻推开玻璃门,付星燃拿出其中一瓶香水,这是芦丹氏玻璃纸之夜系列里的八月夜桂花。
他在脖颈侧轻轻一喷,蜂蜜桂花的甜和木质的沉香像秋天里温暖的微风拥抱着那般,就是这个味道,在他绝望的瞬间,在二十楼的天台救了他。
——不要松手!
这声竭尽全力的声音,那双抓着他的手,还有八月夜桂花的味道,让他收回放弃世界的念头。
更在十六岁那年,苏黎煦成为他的心理医生后带着他逃出了彷徨挣扎恐慌的岁月,从那之后这个味道只要一闻到总能让他热泪盈眶。
而更多的是上瘾。
这份上瘾没有人知道更深的意义,连他父亲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苏黎煦做他的心理医生。就连苏黎煦也不知道的,为什么自己从第一眼就那么的喜欢他。
包里,枕边,车里,他都会放着这瓶香水。
就像是那份被爱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窥探的羞涩让他兴奋,他身上带着这道八月夜桂花的香,就像是向所有路过他身边的人大声说道,这是我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
这是苏黎煦的味道。
这是让他能够活下去的味道。
而他父亲说他真的被这香水冲昏了头,他才不否认,因为他就是被苏黎煦冲昏了头。如今苏黎煦出现了,那他就原谅苏黎煦突然消失吧,可若是苏黎煦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他,那他真的会生气的。
只要不离开他那他会给苏黎煦这个世界上最满的爱,因为他的眼里只会有苏黎煦,不会再有其他人。
付星燃紧握着香水瓶身缓缓侧过身,他抬眸看向挂着苏黎煦画像的那面墙前,望着他心爱的男人,双眸中尽是痴迷。
终于可以将这满柜的香水送给他心爱的人了。
“付星燃。”
房门口骤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付星燃听到也没有回应。
他把手中的香水放回柜子里,而后拿了一支自己制作的香水,这是他跟一个老师学了很久的,才做出这道非常像苏黎煦给他的感觉的香水。
想着一会去找苏黎煦,把这只香水送给他。
“你知道你现在这是什么行为吗?”付先生踏进房间走到付星燃身旁,表情阴沉,他实在是难以直视这间房间,丢掉这家伙就要发疯,这里简直就是个禁地:“星燃,我说过很多次,你这是违法的,如果苏医生知道他会怎么想你,他会很害怕。四年前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走你还不清楚吗!”
严厉的责备在房间里骤然响起,像是导火线。
付星燃侧眸对上付先生,眸中充满着戒备和敌意,宛若一只刺猬,浑身上下都无法接受这男人的靠近:“你有资格管我吗?你可以像当年那样不管我,把我丢在精神病院,反正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
这哪里还是在苏黎煦面前的那个小乖乖。
讽刺般的话语直接引燃了导火线,让父子间的争吵一触即发。
付先生胸膛上下起伏着,他控制住自己的怒意,但是当年的事情确实让他没有很足的底气去管教付星燃。他现在觉得自己向苏黎煦的请求可能又是一次错误,担心会让苏黎煦陷入另一个困境中。
又想到苏黎煦说不要跟付星燃说治疗的事情,可如果不说的话这家伙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陷入极端偏执当中,他不可能放任付星燃,这家伙太危险了。
这满墙的画和照片就是证据。
还有这满柜子的香水。
看得他触目惊心也震惊。
可他作为一个父亲不可能放人自己的孩子继续这么下去,这种病态的爱让他发指。
“看来你还是觉得当年我跟妈一起死了会更好。”付星燃感受到父亲的沉默,他笑道:“一了百了,也不用让人说你有个神经病的儿子。”
付先生听到付星燃这话眉头紧蹙,没忍住拔高语调:“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丢人了。”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重,有意识的放缓:“星燃,爸爸说过会陪着你的,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我说到做到。”
“我想要苏黎煦。”
“除了苏黎煦。”
父子俩的异口同声让两人对视时陷入须臾的沉默。
付星燃说道:“我只想要苏黎煦,其他我都可以不要的。”
付先生觉得头更疼了:“付星燃,我跟你说,喜欢不是靠不正当手段去夺得的。你看你满墙这些画这些照片,宁愿藏这些东西也不愿意去光明正大的追求人家,你这不是喜欢,你只是觉得苏医生跟妈妈很像,是不是?”
“我分得清楚。”
付星燃说着,走到那副巨大的画像前,抬起头,像是在仰望自己的神明那般,双眸染上光亮,也在幻想着将神明拉下神坛亵渎神明时的场景。
“妈妈是生我的人,苏黎煦是让我活下来的人,我很清楚。妈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有苏黎煦的。”
付星燃的手轻轻抚上画像,指尖正好触碰到画像上苏黎煦的手,屈指蜷缩,光影交错,仿佛拉住了这只手。
就像当年他准备从二十楼跳下去苏黎煦握住他的那只手。
“我要告诉他,我非他不可,如果我没有他早就死了。”
付先生心里五味成杂:“如果苏医生不喜欢你呢?你要犯傻吗?”
付星燃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会喜欢我的,我保证。”
这是极其坚定笃定的话语。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会。
最后付先生打破沉默,他叹了声气,无奈妥协道:“那你向我保证,靠近他可以,但你一定不可以伤害苏医生。”
付星燃再次看向画像,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苏黎煦,这可是他的救世主,他的神明,是他想要浇灌的玫瑰花,他小心翼翼呵护都来不及。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付先生无奈叹息,而后走到付星燃身旁,把手中的两把钥匙和门禁卡递过去:“拿着。”
付星燃低头看了眼,就看到门禁卡上浪漫里的字眼。
“上次你不是说想住浪漫里吗,那里离你学校近对吧,爸给你买了,你想要的1204。里边是精装,什么家具都齐全了,阿姨也已经打扫过卫生你想过去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付星燃接过钥匙和卡。
“以后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多找找苏医生,不要总是憋着,也不要吓到人家,追人要有诚意。”付先生记下了上回儿子一直在念叨着的公寓,以为是儿子单纯喜欢,压根不知道为什么。
付星燃淡淡应道:“嗯。”
垂眸间眸底的笑意荡开,像是彻底满足了什么。
说完拎着自己的香水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像是迫不及待那般。
身后的付先生看着付星燃离开的背影,而后转身看了眼这个房间里满墙的苏黎煦,一颦一笑都在藏在了这个房间里,藏了整整四年。
最后叹息一声,便转移开视线,将这扇门缓缓关上。 。
“我们就打了几场你就把腰给扭了,苏黎煦,看来你不服老不行啊。”
浪漫里公寓楼下,大老远的就看到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
苏黎煦倒吸一口气,实在是觉得腰疼得不行,他摁住何试的手停下脚步:“停一会,我觉得我腰直不起来了。”
何试见苏黎煦的脸色煞的白了,眉头紧蹙:“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吧。”
“我现在也走不过去了,能从球场走回楼下我觉得我已经耗费我所有精力,你还是扶着我挪回去吧。”苏黎煦觉得自己今天也够倒霉的,在接何试的球时竟然把腰给闪了。
何试想到刚才苏黎煦接球的时候整个人摔倒,低头看了眼他的脚踝:“脚踝有没有事?”
苏黎煦摇头:“没有吧。”
何试无奈看了他一眼:“真是服了你,上来。”说完转过身蹲到苏黎煦面前。
苏黎煦愣住:“那倒不用背,我脚没事。”
“鬼知道你刚才那一下有没有事,我们现在可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你都三十了。”
“三十也不算很老吧。”
“别磨蹭快上来,我也三十了可能也就只能背你个几步,且行且珍惜吧苏黎煦。”
苏黎煦磨不过何试只能趴到他后背上,在脚用力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该不会刚才摔的那一下不仅腰扭了脚也扭了吧?
何试背着苏黎煦往公寓大门进去,倏然不知身后不远处有道眼红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们。
付星燃紧攥着手中的黑色礼品袋,眼眶泛红的看着不远处举止紧密的两人,那男人是谁?为什么可以背着苏黎煦,刚才还手牵着手,这怎么看都像是打情骂俏吧?
他的苏医生不会谈恋爱了吧?
难道那个男人是他的爱人吗?
他们两人现在是准备要去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两个人要白日宣淫吗?
不行,不可以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他的苏医生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呢?
无边的猜疑让他陷入焦虑中,闷堵在心口的难受像是针刺那般扎着,一下又一下,让他否定又肯定。
最后他跟了上去。
他要去问清楚。
此时客厅里响起苏黎煦痛呼的声音。
“……何试你小力点!”
“我就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何试蹲在苏黎煦跟前碰了碰他脚踝微肿的位置,兴许是皮肤太白淤青格外明显:“你先躺好,把脚放在抱枕上我去拿冰袋给你敷一下,免得一会更肿了。”
苏黎煦老实躺下,现在他倒觉得腰没那么疼反而是脚踝更疼一些。
何试走向厨房,不经意间瞥到厨房旁的西向小阳台,这里是放洗衣机烘干机还有晾晒衣服的位置,而他却看到上边挂着不属于苏黎煦风格的棒球服。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棒球服了?”
苏黎煦见何试拿着冰袋从厨房走出来:“我什么开始喜欢棒球服了?”
“我看你西阳台挂了一件棒球服我以为是你的。”
苏黎煦想起上周付星燃来过家里,对上何试调侃的眼神,突然不是很想说:“……学生的。”
何试挑了挑眉:“所以是上次那个喊你哥哥跟捉奸似的男生?看样子他很高大啊。”
苏黎煦没听出何试的画外音,还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比你高一点。”
何试走到苏黎煦旁边直接把冰袋摁在他肿胀的位置:“我需要跟一个小屁孩比身高吗?”
“……那你那么用力干什么?”苏黎煦吃痛的坐起身,然后看着何试放在脚踝上的手,想着推开但还是迟迟没有动。
“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患者吧?如果是的话你们走得太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何试捕捉到苏黎煦眼神的迟疑,瞬间明白这家伙是要推开自己了,他松开拿着冰袋的手,坐到沙发旁:
“他就算是你第一个患者,从某个层面上看确实好像有点意义,但就这样的关系就能让人来你家了?而且你就只有一张床吧,什么时候你这个洁癖的毛病还是分人的?”
苏黎煦:“……我也不知道。”
但好像就是这么神奇,刚才何试碰自己脚踝时他想推开但他忍住了,而付星燃在的时候他完全想不到这个毛病。
“腰要帮你揉一下吗?”
苏黎煦听到何试这么问摇了摇头:“不用,不严重,老毛病了,一会我贴个冰贴就好了。”
“你好像没跟我说过你这个腰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客厅里的挂钟走到了中午12点,“噔”的一声,挂钟下边的小木屋里一只啄木鸟探出头来用嘴巴啄着木屋,嘚嘚嘚的声音像是敲在心头上。
苏黎煦沉默着没有说话。
何试见苏黎煦低垂着脑袋沉默的样子,像是很难过的样子,敏感的捕捉到可能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提的:“抱歉,我是不是不该问的。”
“黎阳走的那天,我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摩天集团二十楼的空中餐厅,想着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