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确实冷得不行,脱衣服时感觉臭烘烘的雨水全部黏在了身上,像螃蟹剥壳,皮肤冰冰凉凉。
也许是冷热交替得过于极端,许愿第二天一大早没能起得来,趴在床上睡得像陷入毛毯里的绒绒小狗,原曜敲门也叫不醒人,直接进了房间,把趴着的许愿翻个身,用手量了量许愿额头的温度。
“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原曜抬手,掌心探到许愿脖颈后面的那块小骨头上,摸了一手湿漉漉的汗和头发。
他这一摸,摸得许愿痒,缩了缩脖子,往床中心又躲了躲。
他也感觉到自己生病了,又不想承认,动了动眼睫,鼻音很浓,“怎么会发烧呢,我才打了疫苗。”
“不是新*冠,是昨天淋了雨。”原曜无语,揪他一下,“有些人是断片儿了么?”
许愿来精神了,瞪大眼睛,反驳:“怎么可能,我还记得你背我呢。”
这一瞪眼睛,他感觉头昏眼花,伸手在床上乱抓,抓到昨晚不知道被自己扔到那儿的手机,打开微信搜健康通,看了一眼还是绿码,这才放下心来,担心是不是自己倒霉催的,昨晚扫了游戏厅的场所码,有人把他传染上了。
原曜看他紧张兮兮的,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怕直接通报我,许某,男,六中学生,到处乱蹿……”许愿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如果真是贪玩出了事,我妈就算虎毒不食子也得把我掐死。”
“我去拿温度计,你躺着。”原曜起身,没坐床沿了,往客厅放药的柜子走。
他一走,许愿就盯着床沿被他坐出来的褶皱痕迹发愣,反应有那么点儿迟钝。
没一会儿,原曜拿着体温枪和退烧药过来了。
这体温枪还是社区服务中心给家属们发的,对面楼的小虎和沙盘没事儿就拿着这体温枪在门口查人,家属院里的人都看他俩凑一起好玩儿,还给发了两个红袖章,发了两袋藤椒牛肉面作为奖励,沙盘嫌少,还领着小虎去小卖部多薅了两袋干脆面。
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许愿烧了个标准的38度,差点吓得撅过去。
原曜看不出来他在演戏,当真以为他被吓着了,还连忙安慰,说肯定不是别的,不然卫生院早就来人把你装走了。
许愿拿测温枪指着原曜的鼻子,忿忿道:“那你就是密接了,也不能去上学。”
原曜点头表示同意,说:“不上学好啊,我在家也可以给你补课,一节课一百,不过分吧。”
许愿:“……”
岂止是过分,简直不是人。
他看着原曜把退烧药上贴的“原曜专用”四个大字给撕掉,抱着手臂,还是听话地把药给吞了下去,有点儿得意忘形,道:“不是你专用吗?”
原曜冷笑,“生病了还那么多话?”
许愿抱着保温杯暖手,“你不能对病人温柔一点儿?”
“不用太感动,等我发烧了你再还我一盒。”
原曜说着,把剩下的药一颗颗掰好,“这几颗等中午吃了饭再吃。你发烧了,我得去社区报备一下。”
“你上次发烧是多久?”
“高一。”
“那没戏了。”许愿立刻掰着手指头算,感觉他和原曜情浅缘浅,估计友谊撑不到上大三的那年了。
许愿手机上设的出门闹钟响了。
原曜也不吭声,把校服外套脱了叠好,准备放回自己房间里去。许愿看他丝毫没有要去学校的意思,才问:“你不上课?”
“昨晚背你把脚扭了,今天在家复习。”原曜回答。
“哈?”
许愿伸着脖子看来看去,没看出来他的脚哪里不舒服,甚至还非常灵活。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怎么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 T T?
(不慌不慌还没有开始打直球捏!
第23章 求求你啦(三合一) 长久而永恒的爱。
早饭, 许愿被塞了个包子,额头贴了冰宝贴。
这冰宝贴还是原曜拿去冰箱冻了十来分钟再拿来的, 冰得透心凉,特别爽。
这么一来二去,许愿发现原曜还挺会照顾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越玩手机脑子越晕,他也不敢再睡了,怕一觉睡了起不来, 发烧病人最重要的是要清醒。
安顿好他,原曜回自己卧室复习了。
许愿身上热,又口渴,保温杯里的水一会儿就喝完了, 他下床去接水, 正巧碰上原曜迎面走来, 赶小鸡似的把他赶回房间里, 还说:“社区的婶婶给岚姨打了电话了。”
“我妈知道我病了?”
“嗯,岚姨说让你自生自灭,不要耽误我学习。”
“……”好一个自生自灭!
“对了, 刚刚社区来电话, 说你下午得去总医院做个核酸。”
总医院离这儿不远, 往日许愿去那儿都是扫个共享单车就去了,今天看来得打个车。
他站在客房门口,抱着胳膊看原曜刷题,“你真不去上课?哪里不舒服?”
原曜把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从书桌下摆出来,眼睛看都不看他, “腿疼。”
“你可以打车去学校啊。”
“腿上的神经牵扯着腰, 不能久坐。”
“……”这话也就骗骗班主任了。
见许愿被自己给噎住了, 原曜一边看书一边说,“你回房间,我马上来。”
脱掉袜子上床躺了一会儿,原曜抱着一摞教辅资料过来给他解闷儿了,跟戏班子搭台唱戏似的,臂弯里还拎了不少零食。
这人抱的书还都挺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工整干净,书脊上贴着非常漂亮的两个字——原曜。
原曜把书一放,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说:“喝点可乐吗?”
许愿愣住,“发烧可以喝?”
“看你难受,喝点儿醒脑子,”原曜坐到书桌前,开了瓶可乐给他,“你看我学习?或者聊点儿别的。”
“你不会刚刚使劲摇过这瓶可乐吧?”许愿研究了一会儿,感觉气泡并不多,小心翼翼地把瓶盖扭开,一口闷下去,头突然没那么疼了。
他仗着自己是病号不会挨揍,藏在心底的疑问直接问出口:“别的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原曜瞥他一眼,根本不理他。
“你告诉我,我也跟你说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并不感兴趣。”
“看在我发烧的份上,求求你了。”许愿抓过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碰,拿人手充当测温枪,“嘀,38度。”
原曜顺势往他脸上贴:“嘀,40度。”
许愿:“……”
原曜提醒:“你脸更烫。”
许愿连忙说:“我知道!”
瞥了眼他那病恹恹的样子,原曜翻开书本,道:“我喜欢壮实的。”
“哦。”
得到答案,许愿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像施瓦辛格那样强壮的男人,看向原曜的眼神带了点儿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许愿放在身侧的手突然就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气沉丹田,在被窝里悄悄地摸了摸自己成形的腹肌,不是特别满意了,又生怕被原曜看见这么个小动作。
又躺了一会儿,许愿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翻身,原曜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
差不多快到第一节 课上课的时间了,班上的同学都发现了原曜和许愿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上交手机之前纷纷在班级群里@他们俩,问人去哪儿了。
李淳就是个操心命,看着舒京仪给两个人都私发了今日学习安排之后,李淳还去戳许愿,问他是不是和三班的邱宁干架了,是不是被揍得上不了学?
许愿气得快没从床上滚下来爬去学校,噼里啪啦地打字,说为什么这么说啊?
李淳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和邱宁一块儿走了啊。从早自习一直到现在,邱宁有事儿没事儿就从咱班门口过呢,眼睛一直往里边儿瞟,刚碰见班主任来上课,班主任问他鬼鬼祟祟在门口干嘛呢,邱宁说找你,班主任才说你和原曜都请假了。
许愿回复,哦,我是被雨淋的!
李淳回了个笑到桌子底下的表情包,说雨淋得上不了学?你还不如被揍了呢。
“……”这句话让许愿思考了一秒,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点儿差。
因为他没来上学,邱宁这才信了昨晚许愿是被亲爹亲妈捉回家的,还趁课间没老师查手机,拿备用机给许愿发慰问消息,说你爸妈没追究你吧?
于是许愿点开相机,自拍一张额头敷着冰宝贴的惨状,说在门口罚站了一宿呢。
邱宁发了几根蜡烛表示哀悼。
然后还跟了句,下回咱就不去那种地方了,上网吧玩儿去?
许愿对着手机发了会儿愣,烧得迷迷糊糊,又没力气打字了,语音转文字道:“我们高三了,兄弟。”
“逮谁都喊兄弟,坏毛病哪儿学的?”一直没功夫搭理他的原曜说话了,说完还站起身走过来,拿掉许愿额头上已经变得温热的冰宝贴,给他重新换一张。
许愿烧得有气无力,眯起眼睛看书桌上堆放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心想原曜搁这儿叠buff呢,才一早上就能写那么多。
他这么躺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只得又求人:“陪我聊十分钟的天儿呗。没人理我我就犯困,一睡着脑袋更晕了。”
原曜点头,怕漏风,帮他掖被角,微笑道:“细胞核中分布着一些容易被碱性染料染成深色的物质,它们由dna和蛋白质组成,请问在细胞分裂期间,他们在变成染色质的过程中,是变粗还是变细?”
“你……”许愿抬手抓过旁边的枕头往书桌旁扔,“变细!”
不过管它变粗还是变细呢,许愿蒙头又躲进了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天黑了。
晚上他被原曜逼着结结实实洗了个热水澡,洗完降了点儿烧,这一晚睡得特别舒服。
*
听说许愿生病了,许卫东请假回了家。
但是许卫东已经被外派,路途远,等他赶回家的时候许愿已经恢复上课了。
还不止是许卫东回来了。
许愿还没放学的时候,顾远航就在微信上给他敲警钟,说我妈今天在院儿里看到你妈买菜回来了,买了好多,估计你爸也回家了。
于是许愿片刻不敢耽搁,晚自习刚下,也不跟着邱宁去校门口奶茶店喝奶茶,规规矩矩地往家里赶。
原曜走路慢,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隔着几十米远,一直到进了家属区,原曜才绕到小卖部去买了根冰棍咬在嘴里,冲许愿抬下巴,说吃完了再回去。
离家一个多月,许卫东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检查家里的电器,有没有被两个臭小子折腾坏的,他一拿电视遥控板,发现上边儿还落着灰,一点人为触碰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遥控器,往厨房喊:“岚贞,高三的孩子都不看电视的?”
于岚贞在厨房里择菜,等着许卫东来炒,把才长到齐肩的头发用小夹子盘起来,“小原肯定是不看,可用功一孩子。愿愿我就不知道了。”
许卫东半信半疑,又去许愿卧室里摸电脑,一摸那键盘干净得很,桌上还摆了瓶开了盖的可乐。
哎呀,不愧是我儿子。许卫东心想。
一进家属院,许愿抬头往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了十来年的那一栋楼望,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客厅里亮着的灯,心里竟然略微发酸。
他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调好书包带子,拿出手机照了照脸,又整理完领口,才非常隆重地踏进一楼楼道,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许愿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笑得一脸三好学生,还是区级的那种,整个一青春期阳光大小伙儿闪亮登场:“爸妈,我回来啦。”
“洗手端菜,等会儿吃饭了。”菜全部都做好了,等着于岚贞摆盘。
过了十分钟,家里大门又被打开了,回来的是原曜:“我回来了。”
他的声儿一出,许卫东才从厨房里出来,解开腰间的围裙,冲原曜微笑点头,招呼他:“原曜回来了啊。欸,怎么不是我们回来了?”
说完,他用锅铲指了许愿一下,“肯定是你太招人烦了。”
“什么啊?明明是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跟我一块儿走。”许愿正仰头喝可乐呢,被自己亲爸损了一把,气泡差点儿卡在喉咙管里,他推搡了原曜一把,“是不是?”
“嗯,”原曜答非所问,“一般般烦人。”
许愿气结,也假装心胸宽阔不和他计较,去厨房把一盘盘菜端出来,再摆好碗筷,等着另外三个人上座吃饭。
等四个人都坐到了桌前开始动筷,许愿又去客厅把电视打开,说,对嘛,吃饭得有背景声,这样才有一家人聚一起吃饭的氛围。
他说出“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曜盛饭的动作却停滞了一秒。
然后,他对许愿摊开掌心,接过空碗,给许愿多盛了点儿。
“小原,来,快吃吧,别客气。现在是吃蟹的季节了,下午才送过来的。”
于岚贞把清蒸大闸蟹那一份挪到原曜面前,又拎了一只大的放许愿碗里,“你们俩孩子长身体呢,都多吃点儿。”
“谢谢岚姨。”原曜笑得特别淡,但眼尾和唇角是一同上扬的,许愿几乎没见过他这么笑,是一种舒心且安心的感觉。
“你爸不在身边,要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许卫东把话头的长矛指向亲儿子,“许愿,你有空就在家里玩儿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