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PL,可能是page和line,页数和行数。那束花是有人送你的,所以这个对照只能从你身上下手。”
方仲辞眉头舒展,起身就往外走。见叶栖要跟上,转头说了一句在这等着,然后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方仲辞快速从鉴证科将那本书拿回,叶栖的思维虽然有些幼稚,但也未尝不能一试。
回来后,两个人并排坐下,方仲辞说:“如果按照这样的思维,2648 4562 5869 6589就可能是26页第4行第8个单词,45页6行第2个单词……”
叶栖快速的翻动着书页,将单词记录下来: I,am,watching……
“I am watching you!我正在看着你!”
窗外传来不断穿梭的车流之声,呼啸的大风刮过电线带来的哀嚎不断,也顶动着他们眼前的窗,撞击出哐哐的响动。
两个人相视无言,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
百合花出现的时间,刚好是支队接到九·一二大案报案的那一天。它像一个预告函一般,明目张胆的摆在了方仲辞的桌子上。他而方仲辞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一种绝望的无助感包裹着方仲辞,但他看起来,还是与平时一般无二。事实上,看着方仲辞故作轻松的样子,叶栖心里十分担心,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怕自己的立场太唐突,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此时,叶玲提着电脑从外面回来了:“老大,你……”眼见叶栖也在,她话音一转,“我……哎?你们在聊什么?”
叶玲这才看见两人并排而坐,而叶栖的手正搭在方仲辞的椅背上。这画面似乎有点诡异,要知道昨天方仲辞那态度显然是想和那空降争个你死我活的,此刻竟安静祥和的靠的这么近,这可比天天来警局门口遛狗的七十岁老大爷续弦还神奇。
两人中间摆了一本英文诗,叶玲愣是没看出来是刚才那一本。她后退了半步,饶是她英文不错,也玩不上英文诗那一套。她只摇摇头后退了半步,果然,帅哥的世界,她不懂。
叶玲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给方仲辞发了条信息。
「老大,你说的花店老板娘的邮件我去看了,复原不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有人侵入电脑删了,不是那个老板娘自己删了啊?」
方仲辞的思绪被这一声提示音打断,他拿起手机,看见手机上的倒影才猛然发现叶栖离他很近。本就有点失神,转头撞上了叶栖那张精致的脸,方仲辞有些慌乱,倏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方仲辞才感觉有些失态。方仲辞以手掩面,觉得自己真是白风流恣意了这么多年。是真丢人啊……
这时,谢立真带着检验报告走了进来:“报告出来了,除了在小洋楼里发现的死者,其余两个死者的DNA鉴定报告显示,他们就是孙大成和马安。现场发现的斧头和锄头上都残有血迹,也都属于两个人。可以合理推测二人曾在死前发生过搏斗。”
谢立真顿了一下:“有一点,很奇怪。我们在斧头上,发现了上次小肖从村里带回来那对夫妻的指纹。”
惊讶让方仲辞顾不上自己丢人的事,骤然将手放下:“什么?”
第14章 换成真糖
方仲辞一把拿过报告,上面确实清楚的显示着匹配结果,可直觉告诉方仲辞,那对夫妻,不像是凶手。
像是想起了什么,叶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忙在自己的一沓文件中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当时在峒峡村做笔录的复印件。
她把本子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方仲辞:“老大,小肖把那人带回来之后,我又抽空翻了一下那家人的笔录。他们说孙大成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会抢别人的东西。孙大成出发前,还在他那抢走一把斧子,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斧子上会出现他们的指纹。”
方仲辞吁了一口气,仿佛是安心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解释很合理,但关键的凶器上出现的指纹,采证也是必要的:“叶玲 ,带两个人再去一趟峒峡村,把这个事情彻底搞清楚。如果事情有其他疑问,马上把人控制起来。”
叶玲点点头,趁着时间尚早,想早点把事情解决掉,她拽起自己的包就要往外走。这是,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手机上是分局的人发来的消息:「王亮已找到,地址,西山公墓附近,松木街区5-6号。」
她脚步一顿:“老大,从山里回来就疯了的那个王亮,找到了,要我陪你去吗?”
眼前的方仲辞摇摇头:“办好你的事,我自己去,地址发我。”
方仲辞开始收拾衣服准备出门,却发现叶栖还在盯着他,眼神一避,心想:这小崽子总看我干什么?难不成是想一起去?
他轻咳了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小美人,一起?”
叶栖的脸上似乎有惊讶,转眼又换成了粲然的笑意:“好啊。”
方仲辞摸了摸眉梢,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他每次想让叶栖生气才叫他的那句小美人,对方都一点让他满意的羞愤感都没有呢?
·
两人辗转到了西山公墓附近,惯信鬼神之说的一代人总觉得墓地附近人不详的。因此,一般公墓附近的房子价格都很低,也只有特别缺钱的人才会住到这边来。
他们找到了分局提供的地址,敲了敲门。有一个妇人应声开了门:“请问,你们是——”
方仲辞出示了一下证件:“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想向您丈夫了解一些情况。”
妇人略显为难:“了解情况怕是有些难,要不你们先进来吧……”
她扒开在院子里横横竖竖躺着的竹编篮子,这些篮子有大有小,满满的铺了一院子,不移动人根本走不开。妇人叹了一口气:“你们是来查失踪人口的吗?”
迟疑了一下,方仲辞还是对她说出了实情。没有像大多数村民一样嗤笑孙大成死有余辜,她只是在庆幸自己的丈夫疯了,还留下了一条命。
她将两人引到屋内,王亮正一个人站在炕上,背着一根长木棍,用破布系在身上,就像是在cos什么古装大侠。
妇人叹了口气:“从山里回来之后就这样了,死也不肯放下那根棍子,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抽出来打人。”
叶栖眉间微蹙,这听起来像是应激反应。
来回踱步的王亮似乎发现有人进入了他的地盘,迅速抽出了棍子,乱挥一通:“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这个疯子!别杀我!”
那棍子在空中里挥舞着,急速带动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两人均向后退,方仲辞仔细的看着他每一个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却像是在在挡着什么东西。
王亮继续疯癫的呓语:“死人了,死人了……”
眼见着王亮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叶栖建议方仲辞和他妻子先出去,留他自己一个人。
人忽然变少,王亮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糟糕了。叶栖退了半步,又从兜里掏出了几块糖,向前递去:“吃下它,那些人就会离你远去。”
方仲辞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用这一套了,只不过当时的药片,已然换成了真糖。
五彩色的糖纸折射在叶栖的手心,染出些许温柔。王亮迅速靠前,从他手里抓走那几颗糖,连皮一起吞在嘴里。
叶栖叹了口气,退出了房间,对妇人说:“他应该会好很多,但那糖纸,还是想办法让他吐出来吧。”
妇人有些着急,赶紧走进了房间。
方仲辞靠在墙上,眼神跟着妇人进了屋子,却旁边叶栖说:“总给别人吃糖做什么?”
“吃糖会让人体神经产生更多的多巴胺,用以调节负面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暗示,和安慰剂差不多。而彩色的糖纸能折射出美耀的光芒,会让人想起很多美好的人和事。”说完,叶栖将目光投给方仲辞。
“是吗?”方仲辞轻笑。
看着方仲辞的眼神即将转过来,叶栖连忙将视线移开,回望到屋里,将话题再次拉到案子上:“经过刚才的一系列反应,我怀疑他也喝了致幻的水,再加上某些刺激,导致神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见叶栖如此大方的分享自己的发现,方仲辞将自己看出的端倪分享了出来:“还有,他在现场应该遭受了袭击,刚才他让我们离开挥动棍子的角度,不像是在打人,却更像是阻挡什么人打他。”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了屋内的夫妇两人。
良久,屋子里的动静已经消散了,妇人出了院子,说:“对不起各位,他恐怕不能再见别人了,有什么问题你们问我吧。”
叶栖挂上他阳光般柔和的笑容,仿佛能给人一种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错觉。
他将声音尽力放的柔和,像是怕给眼前的妇人增添二次伤害:“我能问一下,从山里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从山里回来后,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好几天,他才认出我来,但也只认识我。他嘴里总是念叨有人要杀他,还说有人杀了人。”
那几天,王亮逢人就躲,躲不开就乱挥手上的棍子。村里人在他们背后窃窃私语,说王亮招了东西,他不走,全村人都要跟着遭殃。他妻子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带着丈夫彻底离开了那个她世代生根的故土。
或许上天也是眷顾她们的,她们遇见了一个好房东。
“房东心地好,知道我困难,问我会不会什么手艺。”妇人随意拿起地上一个篮子,“我们农村人,手艺活还是会点的。房东大姐帮我们找销路,我就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编竹篮,也守着我丈夫。”
妇人的眼里涌起苦涩的晶莹,又随手被自己擦掉。她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个水袋,水袋上细腻的花纹显得它精巧雅致:“这是那天他回来,身上带的东西,这不是我们的,现在交给你们,希望能物归原主。”
叶栖接过水袋表示了感谢。如果没错,这水袋应该就是石头口中那个,加了“料”的水了。
临走,叶栖还嘱咐妇人如果王亮不受控制就可以像刚才那样给他吃几块糖。而方仲辞趁叶栖和妇人告别的时候悄悄从钱包里把剩下的现金都抽了出来,压在了她院子里的凳子脚上。
当生活的重担如山崩倾塌在你眼前,接受还是崩溃,或许从选择开始,就注定了今后的路途。
·
回到局里,水袋随即被拿去送检,果然在水袋里检验出了二甲-4-羟色胺,是一种典型的致幻成分。
当时在现场的三个人两死一疯,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方仲辞只能通过现有的线索来推断当时的场景。
那时,三人应当是一同往上游而去,正值盛夏,孙大成没走多久就因为口渴开始喝水,但他并不知道水里有药。
又走了一段路,王亮的水没有了,他拍了几句马屁想喝两口孙大成的水。孙大成将水袋递给他,可还没等王亮喝完,孙大成的药效就已经开始发作。
孙大成原本性情就张扬跋扈、戾气深重,在幻觉的催动下,他开始攻击离他最近的马安,马安不敌,随即被杀。王亮见状迅速逃跑,孙大成边追挥动斧头,但由于斧头被动了手脚,在大力的推动下致使斧身分离,或许由此导致孙大成被绊倒,而王亮也躲过一劫。
但是由于他喝了过量的致幻物质,破坏了神经系统,加上过度惊吓,人虽然回来了,却仍旧没能摆脱疯了的命运。
至于在林子里发了疯的孙大成,可能被连环碎尸案的凶手发现,最终也难逃厄运。
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三个人都毁在了一袋不怀好意的水囊上。
方仲辞还在感慨着人生,却忽然接到了顾铭羽的消息:「重大发现,我组已获取到嫌犯DNA!」
第15章 追击嫌犯
顾铭羽再次回到峒峡村后,延着方仲辞的思路,重新盘审了管理员们。其中一个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顾铭羽佯装让那人带路,却又故意和他唱反调,走不同的路,就这样三兜两转的找到了线索。
自然保护区内原来有一块沼泽,横向区域过宽,是完全不能过人的,但是如今却由于湿度不够不断收缩,致使左右延伸处已经到了可以过人的状况,而新绘制的地图上却没有标注。
在顾铭羽的追问一下,管理员承认了隐瞒不报,借用漏洞私运野生动植物以赚取高额利润的犯罪事实。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不经意间,放走了嫌疑犯。
顾铭羽带人在沼泽周围搜索,却意外发现了浮在沼泽上的手套和鞋套。或许是因为太轻,证物并没有下沉。顾铭羽带人将东西捞了出来,拿到了DNA样本,整个搜索队都送了一口气,大家的辛苦努力总算没白费。
将管理员交给分局警方后,顾铭羽也成功归队。虽然连续的搜山行路将众人的精神压榨,所有人都想倒头就睡,但顾铭羽最想做的,还是去看一眼江恪。
他心知江恪这几天肯定没日没夜的加班,江恪一向是法医室里的劳模,在死磕出结果之前,他是不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的。有的时候,他觉得江恪像是自己的充电宝,只要看见他就很安心,哪怕是这人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去的时候,他是带着饭去的。虽然顾铭羽一直在出外勤,却也在同事的闲言中听闻江主任曾因为低血糖在那栋洋楼里差点摔倒。当他心怀忐忑走法医室的时候,却发现江恪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进来,看着江恪连口罩没摘就累得睡着了,整颗心像是在烈日下曝晒了三天三夜,干涩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