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辞直接翻到了结论页,上面明晃晃的写了几行字。
弹道分析显示:临业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提供样品,在常温下(自然温度)条件下,经实弹射击检验考核表明,发现其弹丸为两把九二式手枪射出。
结论:现场发现五名死者体内的弹丸都由警员钟忆的两把配枪射出,其中女子体内7枚、两名男子体内两枚系同一手枪射出,剩余两名男性体内2枚系另外一配枪射出。
江恪又打开了硝烟反应的测验报告结论页。
结论:现场除警员钟忆,其他人员身上并无硝烟反应。
两把枪,两个人,钟忆放走了一个,和方仲辞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但钟忆肯定不是这么和上级说的,而且那两把枪上,存留的应该都是钟忆自己的指纹。
方仲辞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又让江恪将报告传他一份。
江恪将手机收好:“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临业市,至少半个月以上。”
“嗯?”方仲辞表示疑惑,“我记得你今年8月份刚去那边指导过吧,现再又去?临业市没人了?”
江恪淡定的倒吸一口气,这事儿还真是让方仲辞说对了。
临业市因为大规模的扫毒行动,致使死亡人数攀升,有很多尸体生前有多种吸毒史,体内残余各种毒素,尸检做起来相对麻烦,加上人手不足,不得不得启用实习法医做基础工作。临业市想起了老朋友江恪副主任,请求经验丰富又和年轻人没有代沟的他来临业市交流一段时间。
方仲辞从烟盒里打出一根烟点上,吸了口:“顾铭羽知道吗?”
江恪一顿,果不其然的摇摇头。
方仲辞吐了口烟雾:“你还是想想怎么告诉他吧,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你要走了,他得多难受。”
“顾铭羽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此言一出,方仲辞完全听不下去了:“打住,江副主任,我就比顾铭羽大一岁。你也就是三十多点的年纪,天天装什么老态龙钟。你觉得他是个孩子,他可不这么觉得。其实你比我关心他,也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对吗?”
不待江恪回答或者反驳,方仲辞就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想着病房里还有病人,他将烟直接掐息了又吹了会风才回去。回去他只是将报告传给了叶栖,又叮嘱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临近中午,方仲辞随便点了几份外卖,顺便给叶栖那边也订了。只是办公室的待遇就似乎比病房的待遇差出了几个档,直接从小参汤降到了白领标配的15元盒饭。
顾铭羽是被外卖的特殊叫醒服务吵醒的,他苦逼开始噎下饭食,又在方仲辞的“慰问”下没吃几口就匆匆赶回了局里。肚子没填满,气倒是受了不少。
第50章 坦白从宽
方仲辞升了副支队后,后勤部就将办公室里的小隔间钥匙给了他。但方仲辞始终没搬进去,在他心里,那隔间里始终该坐着一个人。
这次他要交代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在办公室里终归不安全。时隔多年,他第一次打开那扇隔间的门。
这里定时有人打扫,一尘不染的房间里仍旧是当年的模样,就仿佛高副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打开小隔间的百叶窗,将叶玲和谢立真唤了进来。
顾铭羽一回来就直接被叫去了小隔间,其余两个人也站在一旁。
人刚站定,方仲辞随即说道:“缉毒支队向我们进行正式借调,用于侦破何三以贩养吸的案子。首先是叶玲提供技术支持,其次是顾铭羽,主要是保证叶玲的人身安全。有问题吗?”
对于方仲辞工作上的决定,顾铭羽鲜少觉得不妥,一般都是服从安排。但这次方仲辞居然让他护着叶玲,他实在是没忍住,在布置任务的严肃场合下就笑了出来:“不是,领导,你让我和她代表我们刑侦支队去辅助办案,还让我护着他?你就不怕影响了我们整个刑侦队在外的形象?”
他话音未落,就被同为事件主人公的叶玲剜了一眼。叶玲破天荒的没回怼他,静默的将眼神收了回去。看来,在他来之前,叶玲女士已经受过方仲辞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了。
既如此,顾铭羽确实没什么好推脱的了,随即立正站好,对着方仲辞敬了一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好,”方仲辞长吸了一口气,积蓄了些勇气,“接下来我要坦白一件一直隐瞒诸位的事情,如果大家听过接下来的话想置身事外。就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当做没听见我接下来的话,让我默默将这一切查清,我也保证不会让大家陷入其中。”
几人面面相觑,等待着方仲辞的继续:“你们都是亲手选上来的优秀人才,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我对送到我手上的百合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注”。
“事实上,我接到百合花的时间节点确实很微妙,每每都在我们突发大案的当天。我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是来送情报还是来示威。但无论如何,能在案发前就知晓一切进度的人,一定是个危险人物。而且很明显,他是冲我一个人来的。所以……”
顾铭羽的头一点一顿:“哦,这就是你不得不插手何三的案子的原因。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搞得太严肃了,紧张的让我把警戒级别调的快和江恪找到女朋友差不多了。小事,哪个刑警不是做好了随时可能毙命的准备,又不单是百合花的事。能站在市局里的人,就没怕死的,就连我旁边这个只会翻人防火墙的小丫头片子也不例外啊。”
“是吧?”顾铭羽对着叶玲一挑眉,搞得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反驳,还是先应下自己不怕死这件事。
在叶玲没反应过来之前,顾铭羽又一笑:“我刚刚应下了何三的案子,百合花的事就是审讯时顺嘴的事,放心。”
方仲辞心中一动,他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顾铭羽居然将这件事说的如此轻松。
做好了保证,顾铭羽转身要离开,却听见方仲辞说:“江恪让你去找他一趟,说有事和你说。”
顾铭羽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方仲辞,江恪除了工作上的事,从来不主动找他,而最近似乎他们也没什么事要交接。他再次接到了方仲辞肯定的眼神,将信将疑的出去了。
叶玲懒得理顾铭羽,现下她更担忧方仲辞的处境:“老大……你没事吧。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你永远的后勤。”
方仲辞欣慰又忧心的一笑:“傻丫头,我没事,先去吧。”
等叶玲出去,方仲辞才将目光转给全程一句话都没说的谢立真。却没想到谢立真迎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我也不怕死。”
方仲辞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从警多年,能换来这样一群生死不离的兄弟,似乎死也值了。如果他能再坦诚一些,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更完美了,可他要怎么才能更坦诚……
“方副?”谢立真的声音将方仲辞的思绪唤回。
他看向谢立真说:“我马上要去一趟临业市,顾铭羽和叶玲被借调,支队这边你照看好,还有医院里休养的叶栖。”
谢立真应承下来,随即也离开了隔间的办公室。
方仲辞在支队里将各项事务都交代清楚,准备开车去临业市。但是他总觉得不安心,还是去医院看了一眼。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叶栖不知道请谁帮忙把自己的电脑带到了病房里。又将它放在了病床自带的小饭桌上,不停的敲着键盘。
因循着听到方仲辞的脚步声时,叶栖已经来不及将电脑藏起来了,于是将电脑直接扣上休眠。
方仲辞进来的时候,看到了电脑和叶栖未加掩饰的慌张,瞬间感觉自己是个上课巡视犯错学生的班主任。
“在干什么?”
方仲辞忽略了他的拒绝,翻开了他的电脑。可迎头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代码打的头昏。他只好询问这代码的主人:“坦白从宽。”
只见叶栖尴尬一笑:“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解开卷宗加密文件。”
“你上哪去弄,别和我说你打算攻击公安系统。”方仲辞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叶栖却陷入了沉默。
看着叶栖心虚的反应,方仲辞觉得大事不好,直接把他的电脑强制关机:“叶栖,别忘了你是谁。公安系统里是个变相的情报中心,若是有人搭了你的便车盗取了其他资料你又怎么办?”
方仲辞的声音气的有些抖,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将他的电脑和小桌板收起开始碎碎念:“我这就去临业市了,调档不就结了,这样的事以后别做。回来我会把档案给你看,在这之前,别作妖。”
叶栖听着眼前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堆,没吱声。还没等同方仲辞告别,人已经迈出了病房。
望着人离开的方向,叶栖打开了手机,手机上显示了搜集的进程:「第一阶段已完成。」
方仲辞说的那些他自然清楚,所以他根本不是在侵入,而是在现有可查询的卷宗范围内,筛选出可能和钟忆有关的内容。十年蛰伏,一个人不可能什么痕迹都不留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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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铭羽到了江恪那边,他以为是顾铭羽来找自己,正好顺便将自己去临业市交流指导的事和他讲一声。
顾铭羽觉得江恪不同寻常,不仅主动约他,还带他走到没人的地方,脸上自然而然挂上了不怀好意笑。可这笑容还没绽出半分钟,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江恪说他要回临业市。
顾铭羽舔舔嘴唇问:“一段时间,还是一直。”
“大概一个月。”
闻言,顾铭羽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差点以为江恪要永远回临业市了。
“哦,一个月啊。”顾铭羽笑了一下,“所以,你是怕我去法医室找你扑空,特意告诉我?”
他将特意两个字点的很重,像是暗示什么。他不想听江恪说些什么打消他积极性的话,识趣的迅速将话锋一转:“其实我也要去江城执行任务,去缉毒,你就是在,我也找不了你。”
江恪猛地一抬头看他:“你不是刑警吗?为什么去缉毒?只你一个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铭羽从这一连三问中感受到了来及江恪的关心,他将本次去江城的任务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江恪。
江恪听完点点头,将那点险些露出的担忧又原原本本的封存好折放回心底,迈步离开。只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顾铭羽说:“江主任!我明天去报道,搞不好后天出发了,今晚请我吃个晚饭吧,去你家,我做也行!”
当江恪转身准备拒绝,却发现顾铭羽已经不见踪影。
第51章 单独行动
叶栖再抬手看时间的时候,方仲辞刚好离开医院半个小时,而他约的车也应该快到医院楼下了。
他下床换了身衣服,拿起床头上的快递。又从护士站诓骗出他下午要打的针剂,打包带离了病房,坐上了去临业市的车。
叶栖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刘姓律师。
在初筛中,叶栖发现了近些年几起无疾而终的械斗事件,而最为蹊跷的应属两年前的一桩。
那时,郊区曾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当民警们接到群众举报赶到时,现场只存余了打斗的潦草和出量不低的血迹。”
警方一路排查到个人时,所有涉事人员都绝口不提,只说是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了肢体冲突,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由于当时的报案人不肯佐证,当事人又坚持证词,警方只能将立案侦查作罢。
而档案中警方调查时取证的一段视频里,曾拍到涉事人员先后出入某餐饮酒店的视频。而在那段视频中,叶栖发现了钟忆的身影。
叶栖随即仔细筛查了那段监控视频,发现当天有两个商业巨鳄在这里碰了头,随行中,就有这位刘裕律师。
这个刘律师本人的身份也并不简单,他是致和金融集团的首席法务,也是董事长程致和亲口承认的女婿。
但在监控里所有能叫的出名字的人,刘律师已经是最薄弱的壳,所以叶栖打算从他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叶栖对着前排的镜子望了眼自己有些苍白的脸,用手指在唇上来回摩擦出些血色,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准备下车。他身上这套西装是没试穿直接麻烦店家送到医院的,好在他身材比例极佳,只是裤腿稍微短了些,穿起来不算违和。
他轻慢的推开律所的大门,递上了一张金闪的名片。一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开,往楼上唯一的隔间指了过去。
叶栖将卡片沿着一角收入掌心,踏上了金属质感的阶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扶在扶手上,直对着看向楼梯口的刘律师而去。
直到叶栖坐稳,刘律师才开口:“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刘裕随即伸出手,想要查看叶栖手中的金卡,叶栖避而不答,反将金卡扔过去轻笑道:“假的。”
刘裕对这样的坦诚感到惊讶:“既然是假的,不知道先生又拿来做什么?既然知道我金卡的作用,就该知道假卡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眼前的叶栖只是单指点了点额头,轻描淡写道:“那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代价什么的,它可能会知道。”
“砰”的一声,一把从他腰间拿出的枪忽然出现在他的眼眶里,在上好的木质桌面上留下了磕碰的痕迹。
突然出现的枪支让刘裕的身体本能的一僵,向椅背上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