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槐的角度,能清楚看见他锁骨上凹陷的小窝,暖黄的床头灯下,本就无暇的肌肤愈发显得细腻。
郁槐目光稍顿,而后扯过浴巾扔给他,嗓音有些低。
“头发擦干,早点睡。”
-
徐以年的扭伤不算特别严重,却也让他没法随意走动。大概是因为他受了伤,郁槐没怎么出门。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徐以年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了。
回想起先前在浴室发生的事情,徐以年不禁生出了些许懊恼。当时只顾着不好意思,没想太多,送上门的机会都白白放走了……
早知道他该以担心继续倒霉为借口,缠着郁槐一起睡的。
徐以年洗漱完走到餐厅,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他起得晚,郁槐已经吃过早饭了。郁槐今天穿着很休闲的卫衣和长裤,身高腿长、肩膀宽阔,模样带了几分学生气,连锋芒毕露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
徐以年忍不住盯着他看,见他像是要出门,脱口而出:“你要去哪儿?”
“去见个朋友。”郁槐边看手机边道,“一会儿有人来照顾你,放心,特意选了个脾气好又厉害的,你应该还没见过犬妖?”
徐以年心说我不仅见过,我还揍过无数个。他本来才在桌边坐下,听见郁槐要把他托管给别人,又站了起来:“你要出去玩儿?我也要去。”
“先把你的早饭吃完吧。”郁槐说着就准备往门口走,徐以年见状随便抓了只面包跟上来:“我可以边走边吃,带带我。”
郁槐停下脚步,对上他眼巴巴的视线,刚要说什么,手机先响了。
他按下接听,花衡景疲倦的声音从那头出来。
“……郁老板?”
郁槐刚应了一声,花衡景便加快了语速,仿佛多聊一分钟就要死了似的:“对不住了兄弟,昨晚喝太多,今天实在来不了,咱们下次再约。”
……
……
“你被咕了?”徐以年见郁槐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郁槐见他幸灾乐祸,视线落到他手里那个面包上:“吃这么少,难怪身体素质这么差。”
徐以年满脸无辜,心说你被咕了,攻击我干什么。
“算了,”郁槐看着他这副样子,接受了今天要带小孩的事实,伸手将徐以年转了个身,推着他回餐厅,“先吃饭,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
徐以年想了不少郁槐可能带他去的地方,即便如此,也没料到郁槐会带他来扶摇学院的图书馆。
与枫桥学院恰好相反,扶摇的学生全是妖怪。按理来说,郁槐也该上这所妖族学院,但宣檀希望儿子能更全面地了解人类社会、加上郁槐自己也对除妖师的知识体系感兴趣,他一个妖怪,最后跑来了枫桥学院读书。
一进门,徐以年便不由自主仰起了头。他是第一次来扶摇的图书馆,本该放置桌椅的地方栽种着一颗巨大的古树,浓密的树冠直达图书馆的天花板,一间间单独的树屋便是学生们的自习室。
他四下环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周围的学生也面露惊讶:“喂,看那边,那是人类吧?”
“他旁边是谁?是不是郁槐?”
“是是是,好帅啊!运气真好,居然能碰见他。”
“可郁槐怎么会带一个人类进来?”
……
四周不断传来压低声音的议论。徐以年零零碎碎听见了一两个关键词,拿胳膊拐了一下身边人,开玩笑道:“你还挺出名啊。”
徐以年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小鸟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小鸟毛茸茸的,喙是鲜亮的橘红色,模样十分乖巧。徐以年看它可爱,用手指戳了戳小白鸟的脑袋,真心实意道:“这地方真好玩,还有鸟。”
郁槐听见他的感慨笑了笑,没有接话。
郁槐抽了一本与九尾狐相关的书籍,徐以年只看了一眼封面就两眼冒蚊香。身为每年枫桥学院的理论倒数第一,徐以年从始至终贯穿学渣特色,对这类东西敬而远之,他没拿书,两手空空跟着郁槐上了树屋。
郁槐挑的树屋是这里规模最小的,只能容纳两个人。徐以年在他对面坐下,正准备掏出手机玩游戏,一直安安分分停在他肩上的白鸟突然尖叫道:“停下、停下!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你居然好意思玩手机游戏?!赶紧下去拿书,抓紧时间学习!”
徐以年惊讶地看向自己肩膀上的白鸟:“你会说人话?”
白鸟不断重复:“去拿书!快去!”
徐以年被它吵得脑仁疼,只能放下手机:“好好好,别叫了啊,小心吵着其他人。”
“只有你能听见它的叫声。”郁槐忽然道,徐以年抬头,看见了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这才发现所有人身边都跟着一只白鸟,郁槐也不例外,但那只鸟安安分分站在他的肩膀上,不吵也不闹。
“只要不看书,它就会一直吵闹,如果在图书馆睡着了甚至会被它啄醒。”郁槐看着徐以年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眼里浮现出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每年期末,图书馆都会放出这种鸟督促学生学习,正好,扶摇的期末就是这几天了。”
“……”徐以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崩溃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闹着出来玩儿吗?找个地方给你打发时间。”郁槐像是没看出他有多无语,说得一本正经,“珍惜机会,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
白鸟见他还不下去拿书,又在他耳边开始新一轮轰炸,徐以年没办法,只能麻木地起了身。
郁槐玩得差不多了,提醒他:“你去随便拿本妖怪图鉴,那个比较有趣,有插图。只要别睡着了,它是不会吵闹的。”
徐以年脚步一顿,语气都轻快起来:“早说啊。”
妖怪图鉴共十册,是除妖师们的入门书,即使在扶摇的图书馆,妖怪图鉴也被放在一年级的区域。徐以年来拿书时,碰上都是些身高刚到他腰部的小妖怪,他难得生出了一丝羞愧,但转念一想,就算他不装了,他估计……也只能看得下去妖怪图鉴,看别的都得睡着。
他特意选了选,拿了一册含有鬼族的图鉴。正如郁槐所言,一拿到书,白鸟便重新变得安静,徐以年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泄愤,小声说:“幸亏当初没碰上你,不然宸燃年级第一的位置得归我。”
他拿好书准备回小树屋,路上经过甜品区,徐以年又走不动了。
和枫桥古朴安静的图书馆不同,扶摇的图书馆花里胡哨,很多看书看累了的学生都在排队买甜品。徐以年买了两块蛋糕,一杯奶茶,记得郁槐不喜欢喝甜的,徐以年便给他点了杯咖啡。
郁槐看他端着满满一托盘回来,挑了挑眉:“你到底是来看书的,还是来野餐的?”
“我是来玩儿的。”徐以年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把咖啡往前推,“这个给你。”
郁槐好笑地看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接过了咖啡。徐以年开始翻自己拿回来的妖族图鉴,作为入门书,这上面的妖怪对他来说都很熟悉,不少他都在任务中碰过面,徐以年看得兴致缺缺,直到翻到关于鬼族的篇章,才装模作样嗯了声。
“郁槐,”徐以年明知故问,开始骚扰他,“你是鬼族吗?”
郁槐抬头看他,徐以年把图鉴往前推了推:“喏,这上面说鬼族的眼睛都是紫色,你的也是。”
徐以年本来是想随便找点话题,视线相对时,望着他暗紫色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徐以年鬼使神差道:“很漂亮。”
他说得真心实意,夸完才感觉到了尴尬。
妈的,好土。
谁现在撩人还说这种话啊……
徐以年不太好意思地瞥开视线,郁槐也没说话,气氛颇为微妙,半晌后,郁槐主动问:“你又无聊了?”
徐以年连忙顺着台阶下:“是啊,我看不懂这本图鉴,一知半解的,要不你跟我讲讲书上的妖怪?……这算不算讲题,白鸟会吵闹吗?”
“讲书上的就不会。”
郁槐说完,徐以年便迫不及待坐到了他旁边。小树屋的空间本就不大,他们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徐以年拍了拍他:“就从你自己开始讲吧,你的能力是什么?是那天用的雷电吗?”
“不是。”郁槐顿了顿,本想说这些东西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最后却道,“鬼族的鬼,是驱鬼的意思。”
……
……
徐以年没听一会儿便开始走神了。
不是郁槐讲得不好,而是这些内容对他来说早就烂熟于心,相比之下,更吸引他的是面前这个人。
这还是进入游戏世界来,第一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近距离打量对方,徐以年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冒出各式各样的念头。
不止眼睛好看。
哪里都好看。
原来一起泡图书馆还挺有意思的。他以前和郁槐一起来过图书馆吗?哦……有一次,第一次见面时,郁槐帮他在图书馆抄过校规。
郁槐讲了一会儿,便发现徐以年完全没听进去。饶是如此,徐以年的眼睛依然亮亮的,仿佛目前的状况让他心情很好。
听都没听,瞎开心个什么劲?
像是抓住了开小差的学生,郁槐冷不丁问:“你真的在听?”
徐以年回过神,弯起眼睛冲他笑,妄图蒙混过关。
郁槐嫌弃道:“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对妖族不感兴趣的人类。”
“谁说的,”徐以年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对你很感兴趣啊。”
郁槐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眼皮撩起,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他。
面前这双眼睛浓墨重彩,眼下带着一颗小泪痣,眼尾艳丽地上挑,眸光却格外清澈。
他的眼睛很漂亮。
郁槐没由来地想。
这双眼睛的主人好像不懂什么叫距离感。不仅离他很近,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明目张胆的撩拨意味,可因为太直白拙劣,反倒更像是无心之举。
“好了,”郁槐收回视线,轻轻推开徐以年凑得太近的脑袋,“不想听故事就自己看书去。”
第66章 霸道
晚上回家,徐以年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天天有人给他发消息,可惜他一个都不认识。徐以年扫了一圈,基本都是约他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正准备切出聊天软件,一个艾特全体的通知突然弹了出来。
这个群聊平时都是屏蔽状态,徐以年看了眼,发现是他大学的专业群。导员助理发了个群公告,说是临近期末,学校会严查上课情况,让大家上课不要玩手机、认真听讲,不能迟到早退或缺勤。
“差点忘了,我还是个学生。”徐以年自言自语,本没打算管这条消息,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大学校园……应该挺适合谈恋爱的吧?
徐以年越想越觉得合适,加上他没有接触过普通人的学校,心里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是想好了就行动的性格,徐以年翻身下床,刚好隔壁房间也开了门,郁槐似乎准备出来找水喝,徐以年迫不及待叫住他。
身材高大的妖族瞥他一眼,懒洋洋地问:“少爷又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徐以年的自来熟。从扶摇学院的图书馆出来,徐以年想都不想就又跟他回了家,晚上吃饭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你最近没事吧?”
郁槐不置可否:“怎么?”
徐以年朝他一笑:“你今天带我去了妖族的学校,过几天我带你去我们人类的学校转转。”
徐以年边说边在心里打算,他得提前查一查南海大学的资料,做做准备,不然到时候在哪上课都不知道。
“你居然还在读书?”郁槐稀奇地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收拾收拾继承家业就行了。”
徐以年高深莫测道:“这就不懂了吧,我两手都不耽误。”
郁槐被他逗笑,摇摇头:“我要是你爹妈,我得抽死你。”
说是这么说,三天后的上午,两个人还是一起来到了南海大学的东大门。见徐以年进学校居然还开导航,郁槐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完了,”徐以年看了半天地图,表情一滞,“进错门了,从这里过去还有五公里。”
“不是有摆渡车吗?”郁槐示意远处悠悠驶来的车辆,“喏,刚好来了。”
徐以年尴尬道:“我没带校园卡。”
准确说来,他压根没有校园卡。
徐以年在心里又一次怒骂傻逼系统不靠谱,证都不给他办齐了。
“……”郁槐的语气凉了下来,“徐以年。”
“等等等等!别急,”徐以年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就抽死自己,“咱们先上车,我找个人借卡。”
幸亏车上人多,他跟一个女生顺利借到了卡。徐以年的位置在最左边,摆渡车没有车门,他看着道路两旁盛开的樱花,情不自禁感慨:“这学校……”徐以年猛地反应过来,补了句:“我是说我们学校,挺漂亮啊。”
郁槐侧过头,徐以年看得认真,春日温和的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翘起的弧度比繁盛的樱花还要吸引视线。
郁槐看着他,轻声应和:“是挺漂亮。”
摆渡车停在了文鼎楼门口。刚好下课,学生们成群结队往外走,见徐以年准备逆着人流走向楼梯口,郁槐问:“你说的参观学校就是带我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