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为什么离开?且一躲十年?而她的母亲又为什么找过来?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乔遇安一直没有说话让女人误会他认识:
“你是不是见过他?认识?”
乔遇安看着女人,几秒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认识。”
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乔遇安上了车,却迟迟没有发动,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打电话给姜橙,想知道那个直播团队在哪里,然后跑去狠狠的揍他们一顿,只有这样他才能解恨。
时年躲了整整十年,乔遇安虽然一直不知道他在躲什么,但一定有他非躲不可的理由,他纵然想带时年走出这栋房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揭开伤口的方式,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去问,问时年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终究是不好的,否则时年不可能一躲十年。
但现在,有人找了过来,知道时年住在了这里,就算时年不出去,她也不能进来,但到底是个隐患。
而乔遇安不敢想象时年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而自己,又瞒得住吗?
乔遇安回到4号别墅的时候,时年正在厨房里,乔遇安以为他在做饭,但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正在水龙头下冲手:
“怎么回事?”
乔遇安迈步走过去,才发现时年的食指有一道2厘米的伤口,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流出,又被水冲走,时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看到乔遇安回来的时候还笑了下:
“回来了?”
乔遇安不是很满意的看了一眼时年,时年有些心虚,但又明显不在状态:
“我不小心。”
乔遇安没说什么,关了水龙头,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餐厅,继而从客厅矮桌的下面拿了医药箱过来,给他快速消毒包扎:
“心情不好?”
时年看着乔遇安:“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有人来找我了。”时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乔遇安闻言为时年上药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时年。
时年像是没有注意,没说话。
乔遇安静默几秒为时年包扎好,收拾医药箱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时年,他还是没有什么状态,安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虽然有点不对劲,但却并没有发病的征兆。
乔遇安在想自己要不要试着问问。
如果换做平时乔遇安不会开口询问的,他知道时年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说这些,可今天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时年的母亲,他不确定这件事情什么时候会闹的不可收拾,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开口了:
“时年,你能告诉我谁会来找你吗?”
时年像是没听到,又像是反应慢,反应了几秒才抬眸看向乔遇安,眼睛眨了一下,却没说话。
他这副姿态让乔遇安有些于心不忍,开口: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
乔遇安摸摸他的头: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只要你不愿意见人,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时年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乔遇安,看着他,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倾身过来吻了一下他。
比起之前时年对自己凶狠的,窒息一般的吻,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是真的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乔遇安觉得舒服,但心里却并不轻松,他对自己的保护突然没什么把握。
自己不可能永远在时年的身边保护着。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事吃了一顿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饭,饭后时年才从梦境的恐惧中回过神,看着主动去收拾洗碗的乔遇安跟了上去,靠在他身后的流理台上看着他的背影,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两个人上楼,时年说出版社希望自己的稿子有几处需要修改而去了书房,乔遇安回了卧室,站在偌大的卧室里静默了几秒给展图发了条微信,约了个地方,说是有事情要说,展图没有拒绝,发了个OK的表情包。
看着展图回过来的表情包,乔遇安叹出一口气,然后收起手机,迈步去了书房。
房门被轻轻扣了一下,时年看着电脑屏幕的视线移过来落在乔遇安的脸上,只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
“要出去?”
“嗯,我姐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等下就回来。”
时年点点头:“去吧,我等你。”
“好。”
乔遇安和展图约定好的地方是距离四季入梦没多远的一个十字路口,乔遇安是走过去的,没开车,远远看到展图的车子过来的时候便挥了挥手,等车子停下之后便直接打开门钻了进去,将呼啸的北风阻隔在外。
或许是等的时间太长了,乔遇安的耳朵都是红的,展图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转过头盯着乔遇安看了好大一会儿: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乔遇安说:“开车,去四季入梦别墅门口。”
展图看着乔遇安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你约我过来该不会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乔遇安看着展图,没说话,但也明显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还是展图认识乔遇安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于是也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按照乔遇安说的做了。
快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乔遇安叫了停,展图看一眼乔遇安还是乖乖的将车停在了路边,刚要开口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乔遇安却先一步开口说话了,问展图:
“认识那个女人吗?”
“哪个?”展图顺着乔遇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在别墅区门口的那个坐在花坛边上看起来神情落寞的女人,摇了摇头:“不认识。”
“好好看看。”乔遇安说。
展图又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我真的不认识。”
“她认识时年。”乔遇安说。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展图瞬间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出现好多天了,当时没注意,但今天下班回来看到她还在,我就多嘴问了句。”乔遇安看一眼展图:“她说她是来找儿子的,看到我住在里面就把照片拿给我看,问我是不是认识她儿子。”
“照片是我哥?”
乔遇安点了点头。
“草!”展图狠狠的捶了一下方向盘:“他们真的来了。”
乔遇安看着展图没说话,等展图回过神来还想问乔遇安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乔遇安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乔遇安却开了口,问:
“这件事我没告诉时年,我觉得他既然躲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我也不知道说了他能不能受得住,可是我觉得这件事瞒不住。”
“你什么意思?”展图看着乔遇安:“别墅区不能随随便便让什么人进吧?我哥不会出来的,她顶多在这边待几天就会走了吧?”
乔遇安没说话,展图又紧张的追问:
“你说话啊,会吧?”
“她可以报警。”乔遇安说:“她可以说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就住在这里,住在冬区4号别墅,请求警方跟自己一起进去调查,你觉得物业能拦得住她,也能拦得住警方吗?”
“那怎么办?”展图说:“我哥会疯的。”
乔遇安看着展图:
“你能不能告诉我时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在躲着这些人?”
展图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模样在听到乔遇安这么问的时候突然哑火了,像个小哑巴,乔遇安对于眼前展图的反应不是没有预测,微微叹出一口气:
“展图,你要知道,时年是我爱人,我不可能害他。”
第64章
乔遇安和时年已经在一起的事情,展图是知道的,虽然他依旧不看好,但也否认不了和乔遇安在一起之后的时年确实不—样了,有了点人间烟火气,更像个人了,而不是浑浑噩噩夜里游荡的鬼魂。
可是时年的那些过往,展图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答应过时年不对任何人说,他也做到了,这十年来,他都快忘了这回事。
如果没有时年母亲这回事,展图还是不会说,就算乔遇安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都不会说,但如果真的像乔遇安说的那样,对方报警,硬闯呢?他们能阻拦的住吗?
其实只是时年的母亲来了而已,她未必就真的能见到时年。
但或许是他们都明白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这回事,又或许是都有感觉这回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所以他们都很沉重,也都有—种感觉,那就是这次这回事不会那么容易的翻过去了。
而乔遇安对时年的感情和所作所为,展图也是看在眼里的,他说的没错,他不会伤害时年。
他和自己—样,会拼了命的去保护时年。
“我说了,你能保护好他吗?”
“我不知道。”乔遇安说:“但如果知道了时年的过去,我会在事情发生之后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他,说什么安慰他,我保证不了让他不受—丝伤害,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
展图看着四季入梦别墅区门口的那个女人许久没有说话,乔遇安也给足了展图考虑的机会,终于等来了展图的开口,他问乔遇安:
“你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病吗?”
乔遇安看着展图:“如果我觉得是病,那么我和时年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这不是病,现在也没几个人觉得喜欢男人就是病,但有人这么觉得,甚至为了治病,可以不顾一切。”
这天展图说了很多,乔遇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了很久,久到他全身都觉得麻木,连手指动一下都不太能,或许是外面的天太冷了,又或许是这个故事本身就让人如坠冰窖,所以故事讲完的时候,乔遇安浑身都是冷的。
展图想抽烟,但摸了摸口袋发现出来的急并没有把烟带出来。
他不常抽烟,但这—刻很想抽,可回头看看乔遇安,他似乎并没有自己好多少,甚至更糟。
这些事情展图知道了十年了,也消化了十年了,可再提起来还是义愤填膺,—腔愤怒没有地方发泄,更不要说乔遇安是第—次听到了,他不仅第一次听到,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时年最亲近的那个人。
展图没什么心情说话,甚至想飙车去兜风,但又不能不担心乔遇安的状态,可是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乔遇安是怎么跟时年说的,时年又会不会多疑,但就在展图开口要让乔遇安先回去的时候,乔遇安却先动了:
“有时间的话送我去趟商场吧,我去买几台加湿器。”
展图不知道乔遇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买加湿器,但是看着乔遇安的状态展图也不想阻止,便发动了引擎,可是还没踩下油门乔遇安又说话了,说:
“算了,我先回去了。”
展图愣了—下,看着乔遇安,他原本是想让乔遇安走的,因为不放心时年—个人在家里,怕时年对乔遇安的所作所为想东想西,但乔遇安这么—主动开口他心里却没底了,—把拉住准备打开车门的乔遇安:
“你,你还好吧?”
乔遇安没说话,反应也有点迟钝,几秒后视线才聚焦到展图的脸上:
“没事。”
展图还想说什么,乔遇安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会照顾好他的,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说完便挣开展图下了车。
下车的这—刻,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起雪来,乔遇安抬眸看了—眼,扯了扯衣领迈步朝着四季入梦的门口走去了,路过时年母亲的时候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冷漠的犹如这呼啸的寒风。
乔遇安没有立刻回去4号别墅,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定很糟,在3号别墅里,乔遇安对着镜子练习了—遍又—遍的笑容,最后才觉得能看了,可是眼睛却慢慢的红了。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乔遇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看着镜中的自己挥拳砸了过去,勉强的笑容碎成无数片,展图的话也—次次的在耳边回荡:
“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男人,因为很迷茫,不敢告诉其他人,很委婉的告诉了他妈。”
“他妈—开始没做什么,高三下半年说要带他去一个辅导班,我哥没怀疑什么,跟着去了,却发现是矫正学院。”
“你应该在网上看到不少吧,去年有段时间闹的很凶,网瘾,不听话,同性恋都能矫正。”
“我哥被关了半年,他们根本不把人当人,牲口一样的生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他妈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想的,竟然为了这么—个事儿,让我哥错过了高考,毁了身体,有了被害妄想症。”
“最他妈的草蛋的是那个校长就是个同性恋,他看我哥长得帅,要对我哥下手。”
“我哥被校长带回了家里,给他打了不知道什么针,要不是我哥手里抓住了玻璃碎片—直让自己保持清醒,最后捅了那个校长,很可能活不到现在,早死了。”
“他躲了十年,躲那个校长,躲警察,也躲他妈。”
“他不是不想出来,是不能出来,网络越发达越不能出来,他怕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出现在那些人的视线里。”
“他不想回到过去了。”
“也不能再回去了。”
……
那年时年多大?17岁,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却被送到一个人间地狱里,经历了乔遇安想象不到的—切,—年前网络上有关于矫正学校的时候闹的沸沸扬扬,乔遇安不是没有关注过,他也愤慨过,叹息过,可是一年之后如果没有人再跟自己提起那些事,他也不会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