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别想着糊弄我。”
乔遇安闻言便笑了,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是,我是在愧疚,我觉得我太自私了。”
姜橙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乔遇安。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住在那样的房子里,很可能就是不太想和任何人接触,我明明有这样的猜测,却还是让他误会,每天都和小米一起过去。”
“现在想想,他和小米其实都有危险,我当初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的呢?”乔遇安看着姜橙:“我既然知道有危险却还要执意维持原状,那么我就要时时刻刻跟着,松懈不得,可我做了什么?”
“才一个星期就认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就偏偏出现了纰漏,让小米发病,让一个无辜的人受那么重的伤,遭受了惊吓,我……”
乔遇安的话没说完,姜橙就握住了他的手:
“是姐姐的错。”
“姐。”乔遇安有些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现在所有的自责和愧疚都是来自于小米的人格分裂,如果不是为了小米,你也不会这样低落。”姜橙笑了笑:“可是遇安,我也很自私,我知道小米对你来说算是拖累,但却说不出让你不再管她的话。”
因为夜里十点半醒来的姜小米是‘姜橙’的身份,所以对于真正的姜橙极度排斥,她不会听姜橙的话,甚至不愿意见她。
白院长和乔教授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算提前退休,但跟着一个孩子爬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看管另一个姜小米的事情,也只能是乔遇安负责。
之前时年未曾住过来的时候还好,姜小米几乎不用任何人担忧什么,每天按部就班,只要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就好,但现在似乎把乔遇安拴在这里了。
就算两姐弟关系再好,姜橙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谁没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呢?
“不是拖累。”乔遇安拍拍姜橙的手:“我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小米对我来说,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
姜橙笑了笑:
“小米到底是伤了人,我作为监护人,理应过去赔礼道歉。”
乔遇安摇了摇头: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不再有人去打扰他。”
他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一句对不起呢?
姜橙未曾和时年接触过,她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乔遇安的表达,如今乔遇安这样说姜橙自然是相信的,也会这么做,但是可以给时年最想要的,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来走。
但,姜小米呢?
晚上十点半以后,姜小米该去哪里?
姜橙没有问出这句话,但乔遇安却是知道她的担忧:“今天晚上我先跟着小米去看看,我好好跟她说,她很喜欢时年,或许不会坚持上去。”
“如果坚持呢?”
乔遇安静默几秒:“那就强制吧,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让时年再处于一个危险的环境中。
姜小米还小,很多治疗不管是心理的还是药物都不适合,所以就连医生的建议也是暂缓,先维持原状,等再大一点再进行治疗,可现在连现有的原状都可能维持不下去了,那么必要的改变也是必须的。
只是这样的改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第8章
一个下午的时间,乔遇安都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4号别墅了,虽然能看得到,但屋内的时年在做什么,乔遇安却是一点想象都没有,可这并不影响乔遇安的挂心:
时年在做什么?裂开的伤口是不是止住了?疼不疼?睡得着吗?有没有发烧?
这些都是乔遇安在乎的问题,但时年却不会给他答案。
傍晚的时候姜小米从楼下上来他都没注意,直到衣角被人扯了扯:
“小舅,外公外婆来了,说找你。”
乔遇安回头看了看姜小米,抬手捏捏她的小鼻梁:“知道了。”
白院长和乔教授来四季入梦的频率并不低,毕竟有姜小米在这里,很是不放心,但乔遇安却知道这一次他们并非是来看姜小米的,多数是因为今天上午在医院急诊室闹的那一出,特意来问的。
乔遇安离开阳台之前又看了一眼4号别墅,不出所料的,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甚至因为天色暗下来,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亮起,他已经快看不到那栋别墅的轮廓了。
乔遇安很清楚等下他们要谈论什么话题,所以没让姜小米下去,姜小米虽然不满,但可能感受到了乔遇安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也并没有抗拒,乖乖回了房间去做作业。
楼下客厅,白院长和乔教授正坐在沙发上和姜橙说话,乔遇安走过去笑着坐在了姜橙旁边:
“兴师问罪啊?”
白锦书和乔平生两个人的组合是严母慈父,从乔遇安记事起就是母亲白锦书要严厉一些,此时也是她先沉下了脸,:
“今天在急诊室是怎么回事?”
瞒不住的,乔遇安也没打算瞒,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4号别墅住了人这回事儿,包括他和姜小米将错就错让时年误会自己是鬼这回事儿,白锦书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此时更难看,就连乔平生都蹙了眉。
“你这简直是胡闹。”白锦书气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乔遇安。
乔遇安没出声,乖乖挨训。
“妈。”姜橙开口:“这事儿不怪遇安,是我要这么做的。”
“你在外面出差,怎么做的?”白锦书根本不信,看着乔遇安:“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知道。”乔遇安说。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米不懂事,可你今年都28了,你还能不懂吗?”白锦书看着乔遇安:“我知道你担心小米,我们每个人都担心,但是小米是我们的家人却不是别人的,别人没有义务来帮忙,你有什么权利把别人置于危险的境地?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白锦书的这些话,中午的时候姜橙都已经听乔遇安自我检讨过一遍了,此时再从他人的口中说出来,姜橙于心不忍,当即站了起来:
“行了,遇安已经够自责的了,要骂就骂我,小米是我的女儿,责任在我。”
“你就护着他吧。”白锦书瞪姜橙:“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的主意?”
“既然知道,那您也该知道这事儿没有别的选择,但凡有其他的路走,遇安也不可能这么做。”
白锦书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被乔平生拉着重新坐下了,随即安抚了几句看向两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来追究谁的责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想想怎么向对方道歉,弥补。”
乔平生说到这里便看向了乔遇安:
“等下我和你妈去买点礼品,亲自过去道歉,不管对方怎么说……”
“爸。”乔遇安打断乔平生的话:“他不会希望我们过去的。”
姜小米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来的,嚷着饿,问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在房间里憋了这些时候对姜小米来说也算是极限了,白锦书对乔遇安和姜橙严厉,但对于姜小米那真的就是个慈祥的外婆,当即换了一副面孔,带着姜小米去了厨房,做好吃的去了,姜橙起身也跟了过去。
客厅里只剩下两父子,乔平生还未开口问乔遇安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乔遇安却先一步开口了:
“爸,有件事我想问您。”
“你说。"
乔遇安静默了几秒才出了声:“一个人拒绝跟外人接触,把自己严丝合缝的保护起来是为了什么?”
乔遇安之前说过,他不想窥探时年的生活,时年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但今天上午的相处和时年的反应却让乔遇安不是太放心,如果时年没有受伤,乔遇安也不准备这么做,但他受了伤,自己又靠近不得,便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他到底怎么了?
自己是不是可以帮上忙?
“保护的具体方式是什么?”乔平生问。
“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和外界接触,房间里到处都是黑色的窗帘,甚至带着夜视镜生活也不开灯。”
乔平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有别的症状吗?”
乔遇安想了想,开口:“有点怕人,不喜欢别人碰他,也有点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根据我的推断,应该是被害妄想症,但也有可能是创生后应激障碍。”乔平生喝了口水,语气淡淡。
乔遇安有些诧异这样的结果:“被害妄想症?”
“嗯,他这些举动都是害怕被跟踪监视的表现,有这种病症的人常常处于恐惧状态,感觉被人议论,诬陷,甚至觉得周遭的人会监视跟踪和骚扰自己。”乔平生看一眼乔遇安:“也有可能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让他感到恐惧和害怕。”
乔平生说完这些,视线便落在了乔遇安的脸上:
“这就是你不让我们过去的原因?”
从乔遇安问出一个问题,乔平生就知道乔遇安是在说谁。
乔遇安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他很抗拒。”
乔平生没再开口,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想什么,乔遇安也静默了很长时间:
“爸,那这种病的起因是什么?可以治疗吗?”
“很多种因素,有的是遗传,家人就有多疑嫉妒等性格,也有可能是病理性因素,还有心理因素和曾经经历的特殊事件及环境有关,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也受社会文化影响。”乔平生看向乔遇安:“至于治疗,通常是靠精神类的药物,心理治疗只是辅助。”
乔平生顿了一下看着乔遇安:
“这类人不好相处,防备心很重,而且多数还有自杀和伤人倾向。”
“自杀?”乔遇安吓了一跳:“怎么还会自杀?”
“任何人长时间生活在一种恐惧却无法排解的环境里,精神状态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有这样的动机也算正常。”
乔遇安闻言很久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今天早起在医院床底下拿着手术剪,与其说是想伤人不如说是随时准备自卫的时年,想起了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时年,想起了他一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就仓皇躲开,也想到了最后的那把菜刀。
这一切都让乔遇安坐立不安,他当即起了身:
“爸,我得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不用。”乔遇安阻止了乔平生,他不确定时年会不会反感又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想到那位的病症乔平生也没有坚持,嘱咐乔遇安小心点。
基于之前的事情,乔遇安不可能再私自去爬那棵树,但是他站在4号别墅门口敲了5分钟的门都没有人来开。
乔平生的那句‘多数还有自杀和伤人倾向’不断在脑子里回响,如今又敲了这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乔遇安便不受控的往坏处想去,他最后敲了一次门,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跑向了松树,动作干净利落的上去了。
正常人在经历昨天那样的事情之后,回到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将阁楼的这扇窗户封起来,但时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在意,竟原封不动的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乔遇安也得以再次进入这栋房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别墅里还是没有亮灯,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乔遇安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一路下去,为了避免吓到时年,他喊了几声时年的名字,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理智告诉乔遇安时年不会出事,毕竟他的行为和生活习惯看起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如果人人都能用理智来判断事情,或许这个世界上的那么多悲剧就不用发生了。
乔遇安直接去了卧室,他发现从书房到卧室地板上的血迹都没有被清理,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时年受了伤,清理这些本就不太方便。
站在时年的卧室门口,乔遇安敲了敲门,轻唤了一声:
“时年?”
没有人应答。
如果说之前敲别墅的门是因为时年在屋里睡觉听不到的话,那么卧室的门再听不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乔遇安现在满脑子都是时年可能会出事的想法,于是在等不到有人来开门之后,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门没有锁,但房间里却也没有人,就在乔遇安心慌不已要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掉落在地上的被子和枕头却不见了。
乔遇安下意识看向了那个衣柜,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迈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衣柜。
手电背在身后,眼前也只有余光,但借着余光乔遇安也能看到时年躺在衣柜里,睡的安稳。
第9章
这一天的最后乔遇安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认真听了一会儿时年的呼吸声,平稳的,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没有任何的不舒服,所以他也没有打扰。
他并不觉得时年醒过来会愿意看到他在这里,时年能安稳的休息对他的伤也有好处。
但夜里的安稳并不是只有这一件,时年确实让乔遇安暂时放下心了,但还有另一个姜小米。
白院长和乔教授这个晚上都没有离开,这是第一次另一个姜小米不能去4号别墅,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谁也说不好,出于担心便都留下了,甚至作息规律的两位老人也没有去睡,就在客厅里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