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飞自诩八面玲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实在是老板的表情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三分迟疑,三分别扭,还有四分炫耀。
他正斟酌如何回应,却听老板发出扎心之问:“你弟弟会做饭吗?”
米飞欲哭无泪。
这年头,连“弟弟”都开始卷了吗?
会做饭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吗?
好吧,确实了不起。
他果断摇头:“他能把厨房烧了,哪比得上虞秋先生呢?”
沈明登指尖不自觉地敲击桌面,节奏轻快,看着比谈成上亿的大项目还要愉悦。
米飞就没见过沈明登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送饭的不是弟弟,而是心仪的对象。
“沈总,那我先出去了。”
“嗯,等人到了,你直接让他进来。”
“好的。”
米飞关上门,苦哈哈地在外卖平台寻找合胃口的午餐。
日头居中,虞秋拎着保温饭盒来到公司。
他穿着简洁大方,浅蓝色的短T和宽松的牛仔裤勾勒出颀长清瘦的身形,白皙的手指与粉色保温饭盒相得益彰,整个人都发着光。
米飞热情引着他去老板办公室。
青年浅茶色眼眸氤氲着笑意,温柔而亲和。
他露出浅浅的梨涡:“米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米飞无端有些拘谨,连忙伸手引导,“走这边。”
“好,谢谢米哥。”
节假日公司员工不多,但每个部门都有值班的,虞秋第一次来,一来就拎着饭盒找沈明登,大家都有几分好奇,悄悄伸着脑袋看。
米飞送人进了办公室,回到工位坐下,便有相熟的跑来八卦:“那人是谁?跟沈总什么关系啊?”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米飞索性满足他的好奇心:“是沈总的弟弟。”
“不是说沈总是独生子吗?”
米飞乜他一眼:“异姓兄弟,关系好着呢,特意来给沈总送饭。”
“那关系是好,真羡慕沈总!”
米飞低头看一眼外卖小哥的距离,是的,真是令人羡慕。
办公室内,虞秋将粉色保温饭盒放到茶几上,看向沈明登:“沈哥,路上有点堵,来迟了。”
“不迟。”沈明登起身。
虞秋弯了弯眼,趁他没注意,迅速环顾办公室一圈,并没有看到闻策说的那几本书。
沈明登走到茶几旁,神色平静而温和。
“谢谢。”
虞秋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早上的冷淡应该是有其他原因,并非厌了他。
他不是害怕沈明登对他冷脸,他只是不想以后跟沈家来往,还得看人冷脸。
“我做了肉末茄子,笋丁烧肉,拍黄瓜,还有一个紫菜蛋汤。”虞秋伸手去揭盒盖。
饭盒保温效果好,盒盖一掀,热腾腾的水蒸气哗一下冒出来,烫得虞秋嘶了一声,手遽然后缩。
沈明登心头一跳,想也没想捉住他的手,“烫到了?”
虞秋下意识挣扎:“没事。”
沈明登没放,低头去看。
掌中的手生得极白,如上品瓷器般细腻柔滑,稍稍落上瑕疵便尤为明显。白净的指侧,一小块红色颇为鲜明,像雪色缎布上不小心沾染的殷红颜料,破坏了原本的洁净无暇。
沈明登抬眸,声线低而沉:“先冲一下冷水。”
他牵着虞秋,走向私人休息室,那里有一个狭小的盥洗间。
虞秋的手缩在男人掌心,指尖微蜷。
他望着沈明登,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眼底划过异色。
这算怎么回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秋崽:这不太合适吧?[托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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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盥洗间空间小, 两人一同进去略显拥挤。
虞秋腹部贴上盥洗台的边沿,沈明登站在他身后,握着他被烫红的手, 轻浅的淡香笼罩着他,将他困在身前。
男人的气息落在他脖子上。
有些痒。
虞秋往前倾了倾,避开他的呼吸,长睫垂下, 状似未觉道:“沈哥,我自己冲就行了,你快去吃饭,菜就要凉了。”
沈明登没吭声。
他望着干净明亮的镜子。
镜子里的青年视线下移,整个人呈前倾姿态,身体语言明确表现出他的逃避与窘促。
他在回避与自己的碰触。
沈明登缓缓松开他的手, 往旁边侧让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好。”
遂利落转身, 离开盥洗间。
虞秋这才伸手入感应区, 水流声冲淡了刚才的窘迫, 他轻轻松了口气, 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不就是离得近了点,紧张什么。
在双腿不便的梦境里,沈明登还抱过他呢。
冰凉的水中和了烫伤后火辣辣的疼,虞秋冲了一分钟,便出了盥洗间。
沈明登坐在沙发上吃饭,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气氛沉闷尴尬, 空气渐变黏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虞秋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低头安静玩手机,偶尔悄悄抬眸,男人吃相很优雅,速度却不慢。
他不自禁地咬着下唇,指腹机械地按着手机侧面的开关键,屏幕明明灭灭。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破窒闷的氛围。
沈明登:“进。”
米飞推门而入,跟虞秋点了点头,说:“沈总,药买来了。”
“嗯,辛苦。”沈明登又转向虞秋,神色平淡,“我让米飞买了烫伤膏,你涂一涂。”
不过烫红一块皮,要是放在自己身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被烫伤的是虞秋。
他那么娇气,皮肤又嫩,肯定不好受。
虞秋:啊这……
突然想到一个梗:再不去医院,伤口就要愈合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样。
再不涂抹药膏,那块红色就要消退了。
他面色微红地接过药膏:“谢谢米哥。”
“不用谢。”米飞爽朗地笑笑,瞟一眼茶几上的饭菜,“好香啊,你厨艺真好!”
虞秋笑着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也上班,要不就多做一份了,你要是不嫌弃,我下次多带一份。”
就当回谢他跑腿买药。
“不不不,”米飞急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平时都吃公司食堂,今天特殊。”
虞秋没再多说,反正总有机会。
“那我先出去了。”
米飞离开之后,办公室再次陷入沉寂。
沈明登饭量不小,将虞秋带来的饭菜全都吃光,合上饭盒,状似随意问:“怎么不涂?”
“啊?”
“涂药。”
虞秋还没缓过神:“就是热气烫了一下,很快就好,不用涂。”
沈明登垂眸“嗯”了一声。
瞧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整个人就很淡漠,仿佛又回到从前。
虞秋起身拎起饭盒。
“我回去了。”
“以后不用做饭。”
小心伤着手。
“什么?”虞秋回头。
沈明登重复一遍:“以后不用做饭,会……”
“知道了。”虞秋打断他,心里横生一股郁气,唇角却翘起,“沈哥再见。”
他走到门后,握上门把手。
“我节后要出差半个月,你周末一个人回家住要是不方便,就回爸妈家里。”
“好的。”
虞秋应了一声,拧开门,利落地离开。
沈明登屈指抵住眉心,余光看到茶几上遗留的烫伤膏,轻轻叹了一口气。
虞秋面带微笑告别米飞,踏进空无一人的电梯。电梯门关上那刻,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
沈明登什么态度!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会儿牵他的手买烫伤膏,一会儿又冷淡地让他别做饭,简直令人火大!
手机“啾”了一下,是陆高发来的消息,第一条是个链接,第二条说道:【发现一篇新文,完全戳中我XP,斯哈斯哈。】
【虞秋:……】
【陆高:?】
【虞秋:我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陆高:辣么大一个帅哥天天在你面前晃,你都不心动???】
【虞秋:敬谢不敏。】
【陆高:暴殄天物。】
虞秋按灭手机,还天物?不过是一只无趣的雄性动物罢了。
他不稀罕。
敏锐的向颜女士发现,本来和好的兄弟俩再次变得冷淡和别扭。
中秋晚宴上尤其明显。
虞秋和沈明登面对面坐,但他们一次眼神都没接触过,虞秋只夹自己这半边的菜,沈明登只夹另外半边的菜。
这很不对劲。
向颜在桌下掐掐沈英山的腿,沈英山满脸困惑。
她用下巴点点泾渭分明的两人。
沈英山还是一脸茫然,这不挺好的吗?
向颜索性放弃,给虞秋舀了他最爱的秋葵,又给沈明登夹了一块肉,轻咳一声,说:“我准备国庆出去旅游,小秋,明登,要不要咱们一家人一起?”
沈明登下意识看向虞秋,没吭声。
“我也想一起旅游,但我报了年底的艺术节比赛,打算从国庆开始,全身心投入创作中,可能没有时间。”虞秋满脸遗憾。
“艺术节?”向颜惊讶,“这个我知道的,小秋你报的什么项目?是刺绣?”
就连沈英山都目露讶色。
虞秋点点头,他之前就没跟向姨提,继续瞒下去有些说不过去。
“我想试试。”他笑着道,“逢秋毕竟是我妈留下来的,我不想看着它没落。”
“好孩子,”向颜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姨百分百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别跟我们客气!”
“嗯!”虞秋重重应下,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向颜又交待沈明登:“还有你,小秋的事业你也得帮衬帮衬。”
沈明登还没开口,虞秋就道:“沈哥已经帮我很多了,他们公司有个项目,项目跟刺绣行业有点相关,说不定我还能出镜呢。”
“真的?”向颜赞许点头,“不错不错。”
沈明登神色郑重:“是闻策看中了你的技艺。”
虞秋抿唇笑笑:“那也是你牵的头。”
恰好闻策发来消息:【虞,节目组计划先去其他地方拍摄取景,你的应该会留在最后,导演说到时候想拍拍你的作品,你可以多绣一些吗?】
虞秋回:【大概还有多久?】
【闻策:节目组要东奔西走,拍摄不少素材,到你这估计得半年后了。】
【虞秋:可以。】
这么一来,他还有喘口气的时间。
第二天要上学,虞秋必须提前回学校附近的房子,以免耽误明天上学。
赏完月色,他在向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坐上沈明登的车。
车驶出别墅区,汇入嘈杂喧嚣的街道。
车厢寂静,转向灯哒哒响了几声,又重归沉寂。
挡风玻璃下,粉色的针织羊羔依旧乖顺趴伏,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瞅着虞秋。
虞秋忽地伸手将它拿了下来。
沈明登疑惑看他一眼。
“你不是不喜欢粉色?”虞秋捏着软绵绵的羊羔,漫不经心道,“我之前没问清楚你的喜好,就擅自用了粉色,既然你不喜欢,我就……”
“现在喜欢。”沈明登说。
虞秋一滞,望向他英俊的侧脸,又垂眸遮住眼底的疑色。
“不适合你,我还是拿回去吧。”
“没有适不适合,我喜欢就行。”沈明登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想法,“送给我的,不能收回。”
虞秋:……有霸总内味了。
他不禁扬起唇角,重新放回去。
回到住处,两人各自回房。
沈明登打开衣柜,收拾出差需要的行李,整理时不小心碰到一角坚硬。
是装裱框。
从闻策手里买下绣品后,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
当初只是顺着心意买回来,没想过更深层次的缘由,如今却……
从小到大,沈明登有什么想要的,都会努力去争取,他目标坚定,行动力强,从不给自己迟疑的余地。
但这次不一样。
有些朦胧的心思,或许就应该扼杀在萌芽中,趁着尚未完全成型,他可以用空间的距离和时间的流逝去拔除。
半个月,应该足够了。
他将绣品放到衣柜深处,坚定地关上柜门。
另一边虞秋也在收拾行李。
他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他应该将心思放在刺绣上,而不是在这种事上浪费精力。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明登总能轻易挑动他的情绪。在搞明白之前,他不打算继续跟沈明登住在同一屋檐下。
第二天上午,虞秋前两节没课,他醒得早,却硬生生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动静。
直到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传来,他才起身下床。
白皙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灰绒绒的软毛轻抚脚侧,没有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