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陆嘉延心里还是有疑虑,不喜欢暴露在公众镜头下,因此找补:“你放心,就算小王不给钱买断照片,我也会自己出钱的。”
说完这话之后,盛明稚开始莫名别扭。
虽然知道陆嘉延不喜欢公开私事,但真的把话挑明,他发现自己还有点介意。
跟他公开有那么丢人吗?
电影看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正好盛明稚也有点累了,再加上刚才脑海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让他很不爽,于是生着闷气闭上眼休息。
他干脆就不说话。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久的盛明稚已经快睡着了。
才迷迷糊糊,听到了某个男人哂笑一声,
“放心?”
“那我怎么放心。”
仿佛是说给他听。
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声音轻的接近自言自语。
“公开不是挺好的。”
“省得总有人惦记。”
-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
越是过年,娱乐圈反而越发忙碌起来。
年底,各大高奢品牌的年会与走秀纷沓而来。
除此之外,各种名流杂志的红毯也一个接着一个。
盛明稚作为一个十八线艺人当然是没人邀请,但是作为高奢品牌的VIC用户,云京盛家的小少爷,品牌方的邀约简直是狂轰滥炸。
正好上一次跟陆嘉延从电影院出来之后,盛明稚总觉得别扭,短时间之内有点不太想跟对方见面,索性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不是在坐飞机,就是在赶往飞机的路上。
跟沈苓两个人吃喝玩乐,满地球飞。
朋友圈更新照片频繁的要命。
一群塑料富二代在下面拍马屁。
当然,这段时间,陆嘉延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过他。
盛嘉年底虽然忙,但他还是会抽时间给盛明稚打个电话。
但盛明稚每次都极致敷衍,没说两句就挂了。
在微信里给他发消息,对方也只是回一个表情包卖萌。
你说他疏远吧,他又每条都回。
你说他不疏远吧,他偏偏又能做到两周都不回家一次。
明显到这个程度,陆嘉延又岂会察觉不出。
只是他不知道盛明稚怎么就忽然对他爱答不理了。
陆嘉延看了眼和盛明稚的聊天记录。
最后停留在他给自己发的表情包上面。
敷衍的明明白白。
明明上一分钟才在朋友圈里发了动态。
给沈苓的回复都有二十五个字。
半晌,才摇头,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
总裁办的大门被打开,姚深推门而入。
“陆总。”
他拿着平板把下午的行程汇报了一遍。
姚深察言观色一番,才谨慎地开口:“陆总,疗养院那边来消息说老陆总的情况不太好,您看晚上是否要安排一点时间去一趟。”
他说完,总裁办的空气就凝滞几分。
作为陆嘉延的助理,姚深对自己的老板说不上最了解,但基本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
包括盛嘉这几年内斗的情况,陆嘉延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他比谁都清楚。
当然,也更清楚这个豪门中的父子情有多么脆弱。
他做好了陆嘉延不去的打算,却没想到陆嘉延一反常态,平静的接受了这个行程。
到了晚上,姚深开车,一路无言的到了云京私立疗养院。
关于陆嘉延的父亲陆学恺,姚深从百度百科上了解过他的人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企业家。
早些年赶上了九十年代的政策,毅然决然的弃政下海从商,靠着陆家殷实的家底,打下了一片辉煌的商业江山。
陆学恺一生波澜壮丽,感情史也颇为风流。
除了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陆嘉延的亲生母亲苏蔓,身边叫得出名字的还有几个女人。
陆嘉延的大哥陆骁,就是那几个女人中的一个,生下来的孩子。
姚深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陆嘉延,对方似乎没什么表情。
只是跟随陆嘉延多年,他瞬间就能察觉到,老板的心情很不美丽。
准确来说,每次来疗养院,陆嘉延都是沉默的。
一个小时之后,迈巴赫停在了疗养院地下车库。
陆嘉延沿着熟悉的走廊前行,上楼后推开房间。
意料之中,陆骁已经在病房中久候多时。
即便几年前两人斗的你死我活,但面对陆嘉延,陆骁依然温柔地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好久不见。”
陆家再斗的厉害,也是陆家的事情,这几年陆嘉延渐渐握住了大权,直系长辈纷纷劝他别对陆骁太狠,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兄弟,以后有得帮衬自己。
帮衬?
他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跟陆骁一起的还有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是陆骁的母亲。
她原本是坐在陆学恺床边,见他来了,也打了个招呼,语气有些尴尬:“嘉延。”
陆嘉延垂眸看她,没什么表情。
女人却被看得心底发怵,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陆学恺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看上去十分脆弱。
即便是有人来了,他的睫毛也只是微微颤动,并没有睁开眼。
陆骁跟他母亲陪在身侧,跟陆学恺倒像是一家三口。
他这个结发妻子生的儿子,看上去跟个外人一样格格不入。
讽刺极了。
陆嘉延亲自过来,疗养院的医护几乎都围在了他身边,汇报着陆学恺这一年的身体变化。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甚至连医生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一年里,总会有那么一次,陆嘉延得尽到子女的义务,过来看看陆学恺。
顺便恶心恶心自己。
不管他愿不愿意,陆学恺始终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来的时候也总是沉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陆学恺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云京到了晚上,天气开始恶劣。
明明已经是隆冬的季节,却响起了阵阵闷雷。
陆骁附身,轻声安慰着他垂泪的母亲。
不知怎么,陆嘉延忽然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入夏了也是一场暴雨,伴随着苏蔓的生日到来。
他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特意请了假从学校提前赶回来。
陆嘉延那时候才六岁,身量大小刚刚好足够他躲在父母卧室的衣橱中。
他捧着蛋糕,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陆学恺与苏蔓回家,却没想到,等来了陆学恺和陆骁的母亲。
成年人肮脏下作的世界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在他眼前铺开。
陆嘉延至今为止记得那股由内而外的恶心,在他的胃里翻滚,变成作呕的欲望。
他心中一向温和高大的父亲此刻分崩离析。
衣橱中的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掠夺了一般,陆嘉延被眼前的两人恶心的喘不过气。
直到苏蔓回来,家里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
那天的记忆从这里开始淡薄。
他发了一场高烧,几乎在衣橱中昏迷。
等醒来之后,陆学恺跟苏蔓已经在准备离婚协议。
只是还没等到离婚,苏蔓的身体就日益消瘦,像是经受了重大的打击之后一蹶不振。
记忆的深处是黑白色的。
是苏蔓眼中浓稠到化不开的不甘心与怨恨,是残留在他手心中,母亲尚在人世时对他最后一丝爱怜与不舍。
那股恶心的感觉在看到陆骁和他母亲的一瞬间就卷土而来。
陆嘉延就这么站了十分钟,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
飞机在云京国际机场落地的时候,盛明稚还不死心,犹豫了一下,对沈苓开口:“要不,我今晚还是住你家吧。”
沈苓已经崩溃:“宝宝,是西山壹号的大别墅不吸引你了吗,为什么你有家不回要在外面流浪?虽然我也很想欢迎你莅临我家,但是你要再不回去,你的亲亲老公陆嘉延就要把我给宰了!”
她浮夸的垂泪:“我还年轻,还没玩够男人,还不想死。”
盛明稚:“……”
沈苓话说到这个地步,盛明稚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蹭住了。
当然,他也不敢直接把事情跟沈苓交代明白。
怎么说?
难道说其实是因为我跟陆嘉延不小心接了个吻,导致我现在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所以在外面躲了两个礼拜?
他不要面子的吗。
呵呵。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盛明稚认命地坐上回家的车,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陆嘉延的心态,磨磨蹭蹭地回到了西山壹号。
而且,明天就是除夕了。
他再不回家好像也说不过去。
盛明稚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悄咪咪打开门。
然后狐狐祟祟地探了个脑袋进来,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下。
家里好像没人?
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完全放心。
空气中,就隐隐传来一丝酒味。
盛明稚顿了一下,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客厅里是没人的,酒味好像是从二楼传过来的。
一瞬间,他就皱起了眉头。
西山壹号的活人就他跟陆嘉延两个,他又没喝酒,可想而知喝酒的人是谁。
而且,味道都浓烈的,在客厅都闻到了。
狗男人是喝了多少酒啊?!
就算是应酬也不用喝那么多吧。
他记得,他还有胃病。
盛明稚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终于在二楼花园的阳台上找到了陆嘉延。
桌上果然放着一瓶路易十三,已经见底。
陆嘉延姿态懒散地坐在阳台沙发里,那沙发是个意大利的小众品牌,盛明稚去玩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的,心血来潮订了一款六百多万的双人沙发,结果买回来发现跟西山壹号的风格不符。
就被他扔到了二楼花园的阳台来吃灰。
没想到,原来不是因为沙发不好看。
主要是得看什么人躺在上面。
陆嘉延就这么随便一坐,就把沙发坐出了金融峰会现场的感觉。
贵的逼人。
或许是他推门的动静太大,盛明稚一来,陆嘉延就注意到了。
男人转头,盛明稚的脚步微妙的顿了一下,即便是被发现了,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盛明稚原本是想先发制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他两句不该喝酒的。
结果视线刚落在男人身上,陆嘉延就朝他招招手。
姿态慵懒,像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似的,但气质却疏离矜贵。
那双桃花眼醉了之后,呈现出几分迷离,潋滟一片,似笑非笑的。
“明稚,过来。”
盛明稚:……
我是小狗吗,招招手就过去?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身体很诚实,乖乖地走了过去。
他顺势坐在陆嘉延边上,还没反应过来,陆嘉延就伸手揽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抱在怀里。
盛明稚惊呼一声,恼羞成怒:“你发什么酒疯啊!”
下一秒,陆嘉延却将头埋在他肩膀里。
没说话,意外的沉默。
盛明稚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晚的陆嘉延怪怪的。
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会是盛嘉破产了吧。
谁知道陆嘉延听完,闷笑了声。
在他耳边,震得他胸腔酥麻。
盛明稚才反应过来自己想的太入神,把怀疑他破产的念头给说出来了。
他尴尬了一秒,但又理直气壮。
算了,不跟醉鬼一般计较。
他声音却下意识放轻不少,嘀咕了一句:“嘉延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潜台词呼之欲出:不知道自己有胃病吗?还喝这么多酒,死了之后我绝对不会给你“守寡”的谢谢。
盛明稚难得抓到陆嘉延犯错,立刻来劲儿了,小狐狸尾巴得意洋洋。
平时都是陆嘉延教育他,好不容易能够教育陆嘉延一次,他立刻翻身做主人,内心已经构思了一大堆凶巴巴的教训话。
却不想还没说出口,就在下一秒,所有的话都土崩瓦解。
陆嘉延埋在他肩上,克制地叹了口气。
像是一身的傲骨都被打碎,脆弱到发颤。
“明稚,我很难过。”
第48章 秀恩爱
骤然间,盛明稚的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不仅如此,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让他喘不过气。
见过陆嘉延的意气风发,也见过他的游刃有余。
记忆中,男人说话做事总是不急不缓,仿佛无所不能一般。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陆嘉延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脏缓缓从收紧的状态复苏,一下一下的跳动起来。
盛明稚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陆嘉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放纵自己一般,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盛明稚身体的温度。
阳台花园的暖气虽然足,但是两人都穿得单薄。
依偎在一起,倒有些像取暖。
好吧。
其实盛明稚也不怎么会安慰人。
他骂人倒是厉害,看陆嘉延这么难过,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只是小声地,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别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