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没有前面那么热闹。
盛明稚也只是听小王提了一句,反正不是什么黑热搜,也就随便了。
因为他最近在忙着干另一件大事——陆嘉延的生日要到了。
他是春分出生的,陆嘉延和他的生日有一点点相似,男人是夏至出生,六月二十一。
云京今年又入夏失败,六月过了一半,也没见着下几场暴雨。
盛明稚掰着指头数他的生日,发现陆嘉延的生日跟附中的百年校庆撞到了一块儿。
不巧的是,他答应了沈苓要回附中追忆青春。
本来是可以鸽掉的,可他之前就为了陆嘉延鸽了沈苓好几次,这次要再鸽,可能要把他们的友谊一起给鸽没了。
更重要的是,江别要回英国了。
盛明稚还以为他这次回来,就打算再国内常住。
结果没想到只是回来看一看爷爷奶奶,大概七月份左右就回英国。
听沈苓提起过,江别马上就要参加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教练要求他早点回车队。
说到这个,盛明稚总算有了一点与江别共同的记忆。
他想起来,江别是很爱赛车。
而且很有天赋,高中听他吹牛,说自己四五岁就开始开卡丁车参加比赛,拿幼儿园第一名,奖状还贴在家里墙上——盛明稚至今为止没见过这面奖状。
江家有钱供他比赛,一年几百万砸进去。
砸出了全亚洲最年轻的F1赛车手。
他十八岁成人那天夺得了全国最具有含金量的赛车比赛。
盛明稚正好在现场观摩,站在领奖台上,陪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冠军、好友、热爱、欢呼与祝福,少年意气风发,热血张扬。
大概是他们的青春里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江别勾着他的肩膀,剑指远方。
他说,阿树,下次拿个世界冠军给你看看!
盛明稚还有个名字叫宋昱树,藏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江别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他是个古灵精怪的人,做什么都要跟别人区分开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人家喊他小盛、明稚。
他偏偏要喊他阿树。
他们一起看过《情书》那部电影。
女主角喊男主角阿树,但男主角藤井树死的很早,江别这么喊他,让他觉得自己也会死的很早。
为了不英年早逝,盛明稚全身心拒绝这个称呼。
只不过,少年人的承诺都很轻,也不会兑现。
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不过是年少轻狂的一句戏言。
盛明稚想要刻意遗忘他跟江别那段尴尬到弱智的绝交现场,就这么冷不丁的闯入了他的脑海中。
起因就是因为江别在高考结束之后忽然说要去国外。
明明跟盛明稚和沈苓约好了念同一所大学。
他却擅自背叛了这个小团体。
盛明稚依稀记得自己高三那年发了很大的火,江别走的那天,他甚至都没去机场送他。
顺便怒删了江别的微信——好吧,他现在愿意承认他就是小心眼发脾气故意删掉的,压根不是什么微信被泄露清好友的借口。
这么一回忆,倒打开了话题。
不知不觉,盛明稚在他们那个三人小群里面聊了几百条,和江别也没有重逢时的尴尬,甚至有点儿找到高中那会儿的互损模式。
过了很多年,盛明稚长大了,甚至可以玩笑般的提起拉黑江别的事情。
当年在意的、过不去的坎,对于大人盛明稚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克服。
但很奇怪。
关于陆嘉延的事,他却依旧缺乏勇气去面对。
附中百年校庆这回有个传承活动,叫“长寿课本”。
高年级学长不用的,且保存的较完整的教科书,送给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除了发挥节约精神之外,也是附中校训的传承。
沈苓万万没想到只是回去参加个校庆而已,还得把以前的教科书放出来?
她哪儿还留着念高中的课本啊,高考结束就给扔没了!
不过盛明稚倒是留着,他这人有点念旧。
校庆前两天,盛明稚抽空回了一趟盛家老宅。
他结婚后就搬去了西山壹号,偶尔住也是住金茂大厦的平层,三年间很少回老宅。
盛明稚的房间虽然不住人了,但是常年都有人打扫。
所以推开门时,就像打开了一段旧时光。
房间纤尘不染,和他以前读书时候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盛明稚也没打算带太多课本,就挑了物理的必修一必修二装装样子。
顺便给沈苓带了两本,让她凑活用的。
结果在把课本从书架上拿下来时,夹层中掉了什么东西。
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是一张准考证。
陆嘉延的。
盛明稚愣了一下,记忆就跟开闸的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说实话,今天要不是回家这一趟,他还真的不记得自己还保留着陆嘉延的准考证。
当年就是因为被宋翊发现了他藏着这东西。
两人才在盛家打了一架。
曾经沸腾过的,到现在还没有熄灭的感情蔓延开来。
盛明稚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像是想起什么,拉开抽屉之后,在最里面的格子里找到了那块坏掉的手表。
是陆嘉延出国前送他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他弄丢过一次,后来被江别找了回来,不过坏的彻底,修也修不好。
他舍不得扔,一直放在抽屉深处。
就像要永远藏在记忆里一样。
其实关于陆嘉延的东西,盛明稚还不止这一个。
抽屉里除了放着手表,还有某一次陆嘉延在他们家客厅写作业时落下的圆珠笔,顺手折过飞到院子里的纸飞机……他都忘记自己当年出于什么心理,把这些东西跟收破烂一样收集起来,还专门找了个抽屉存放。
……他有毒吧!
盛明稚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这些破烂。
顺便很想穿越时空回到高中时期的自己,然后扒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概暗恋让人失了智?
没错。
事到如今,盛明稚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年少时确实对陆嘉延有过那么一点非分之想,大概是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里发了芽,等他回过神时,已经长出漫天遍野的荒草。
风一吹就心动。
他研究了一下这些东西。
忽然又想起陆嘉延前段时间瞎吃白月光醋的事情。
心里有点点微妙的冲动。
很想现在就告诉他,其实小盛老师没有什么白月光,从头到尾就喜欢过他一个。
这个念头就像是野火一般烧了起来。
盛明稚拿起手机,戳开陆嘉延的聊天记录。
本来准备把这些东西都拍给他看的。
但又觉得太直接,所以他决定委婉一点,矜持的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盛明稚:【暗中观察.jpg】
陆嘉延似乎正好有空。
回的也很快,不超过一秒。
【在的。】
盛明稚迟疑了一瞬,慢吞吞地输入:
【问你一个问题。】
陆嘉延:【爱过。先救你。保大。不后悔。】
盛明稚:【……】
陆嘉延悠悠道:【还有问题吗?】
盛明稚:【你觉得你自己很幽默是吗(黄豆微笑)】
……救命啊。
这个狗男人最近是从哪里学会的网上冲浪??倒也不必这么强行融入他的世界,更别说他八百年前就不玩这个土味问答梗了!
还有保大是什么鬼?
他根本不能生好吗!
陆嘉延发了一个黄豆可怜的表情包过来。
盛明稚勉强原谅他,说正事。
【就是。】
盛明稚组织了一下语言。
【假如,我是说假如!】
【如果一个人留着你高中时期用过的准考证圆珠笔还有草稿纸啥的……你怎么看?】
跟那种“我有一个朋友其实就是我本人”的套路一模一样。
他都暗示的这么明白了,狗男人应该看得出他的意思了吧!
识相的就赶紧发毒誓表忠心前世今生上辈子加下辈子都只喜欢他一个:)
结果陆嘉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半晌才发过来一句。
很真诚的关切。
【明稚。】
【你是遇到变态了吗?】
……
……
你才变态。
你全家除了你老婆都是变态!!
盛明稚看到这个回复气得大脑一片空白。
简直想当场把手机砸在陆嘉延那张脸上。
但转念一想,换位思考要是有人到现在为止还保留着自己高中的圆珠笔草稿纸啥的。
好像,看起来,确实,有点变态。
心虚顿时战胜了愤怒。
原本想要顺势告诉陆嘉延,没错那个小变态就是我,想不到吧,其实我高中就挺喜欢你的——这种话,陆嘉延这辈子也别想听到了:)
呵呵。
狗男人就吃一辈子自己的醋吧!
-
盛明稚气得两天都没理陆嘉延。
转眼间就到了附中百年校庆这天。
六月二十一号,也是陆嘉延生日。
他这两天在微信上都不太回复陆嘉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冷淡。
昨天也没怎么给他发消息。
这让盛明稚耿耿于怀了一整个晚上。
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先不理人家的,但是如果别人的态度冷淡了,他反而要先发制人的怪对方。
一:小盛老师是不会有错的!
二:如果小盛老师有错,那就重复上一条。
反正。
千错万错都是陆嘉延的错,谁让他先说自己是变态的。
他走神的太明显,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甚至还纡尊降贵的发了个句号过去——结果也没等到对方回他。
连江别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声音带笑,干净清爽。
且自恋:“提醒一下,你已经无视了一个帅哥足足十分钟了。”
盛明稚回过神,懒得理江别。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高中生时期的音乐教室。
江别忽然拍了下肩膀,用一种回忆过去的口吻提起:“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盛明稚抬眼,敷衍道:“我还没瞎。教室门口不是写着音乐教室吗。”
江别推开门走进去,靠在窗边。
对盛明稚笑了下,眨了眨右眼:“别那么无情啊。这可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这么一说,盛明稚愣了下。
环顾四周,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想起的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动。
而是想起这个b人第一次见面就骗他,说他是学长。
关键是盛明稚还真信了江别是高三的。
傻兮兮地喊了半天学长你好。
直到两人一起走到教室,盛明稚才发现江别跟他同样是高一新生。
后来换位置选同桌的时候,这人还厚颜无耻的搬着桌子坐在他身边,称不打不相识。
相识你妹。
想起来就火冒三丈。
盛明稚短暂的想起这段时光,但显然不想在音乐教室呆的太久。
只站了一会儿就想找借口离开。
而且,今天的天气他不喜欢。
上午就阴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不知为何一直没下,抬头就是翻滚卷叠的云层,黑压压一片。
很像他回到盛家前的那几天。
——那时的天空也是酝酿着这么一场将落未落的暴雨。
他宛如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麻雀,专心致志地准备着接下来的小提琴大赛。
老师说他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少见的努力,天不亮就开始练习,直到天黑,足足坚持了一个月。
这份毅力和努力,连大人都难以做到,何况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
拿冠军对他而言不难,珍贵的是这次的冠军拥有着参加国际顶级赛事的敲门砖,那是更大的世界,对于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宋昱树”来说,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
然后这个愿望就在一个暴雨前夕,被打的支离破碎。
盛明稚记得在小提琴比赛开始前的那个上午,家里来了很多来追债的,他养父宋强早就跑得没影,家中只有养母和他。为了找钱,那些人砸烂了家里所有能砸烂的,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并且堵在门口,不让他们母子俩踏出大门一步。
盛明稚记得自己惊惧到无法出声,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浑身都在发抖。
养母苦苦哀求,愿意留在家里等宋强回来,但是孩子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要参加,一场足以改变他人生的比赛,能不能让他出去。
万霞微弱的乞求不值一提,大人不会在乎一个小孩的比赛,也不会去探索背后的期盼与努力。他们要的是拿在手里的钱。被万霞给惹烦了,一脚踹开了这个瘦弱的女人,桌上的小提琴也被男人们高高拿起,狠狠地砸在地上,支离破碎还不够,踩上几脚让它变得更加碎裂。
似乎踩碎一个小孩的未来很有成就感,他们哈哈大笑,啐了一口:“这么穷还拉个屁琴,有钱去比赛没钱还我们?臭娘们。”
再后来,记忆就变得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