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其中以程将军最甚,每天出现在小孩口袋里的零食中起码有一半是出于他的手。
别人送的加上宁承佑自己给他买的,导致小孩每天口袋里都是鼓鼓囊囊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每时每刻都能吃个不停。
可是小孩生得瘦,以前也很少吃这么多零食,宁承佑怕出问题,都是检查之后,再把零食分类分量,不让他吃太多,以免吃多了零食影响正常的三餐,从而损害身体健康。
只不过偶尔会在小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分配好以后又偷偷塞给小孩一颗奶糖:“只能再多这么一颗。”
这样小孩就很满足了,珍惜地攥着奶糖,往往都要放到最后再去吃。宁承佑看得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恨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他,可惜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只能作罢。
除了这些人以外,班里的学生有时候也会偷偷给小孩买零食,不过都是避开宁承佑的,他们对宁承佑似乎产生了某种误解,认为宁承佑是那种管束孩子不叫小朋友吃零食的严厉家长,所以都是私下里趁宁承佑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小孩,有时候还会一边塞一边对小孩说:“我们帮你看着宁老师,你快吃。”
宁承佑知道以后是又想气又好笑,挨个敲了那几个学生的额头一下,告诉他们:“要送就光明正大地送,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学生捂着脑门,被抓包后非常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强地站出来:“我们就是……看小朋友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买点零食给他吃,让他打发时间而已,都是我们的错,您不要怪他。”
宁承佑:“我为什么要怪他?”
学生马上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宁承佑摇摇头,耐心跟他们解释:“辰辰还小,一次吃不了这么多零食,如果中间吃很多的话,到了饭点可能就吃不下去饭了。零食好吃是好吃,但热量太高,营养成分却比较单一,如果让他一直只吃零食,就会营养不良。你们想看他生病吗?”
学生们没想那么多,齐齐摇头:“不想。”
“那以后就不要一下子给他这么多,”宁承佑说,“一次一点点就好,或者尽量不送,我们家里还有好多呢,他都吃不完。”
学生们纠结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还是小孩的身体更重要,于是纷纷道:“知道了老师。”
“嗯。”
宁承佑拎起小孩怀里的零食袋,里面装了不少东西,他从中拿出来一部分返还给学生们,其余的装好:“我替辰辰谢谢你们。”
“不……不客气。”学生们摆摆手,很快都离开了。
剩下他们两个人,宁承佑弯腰把小孩抱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小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嗓音黏黏糊糊的:“好。”
然而,从教室到军部大门这短短一段距离,他们却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原西林。
隔着十米,宁承佑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他这段时间因着搜集资料的缘故,对原西林的印象极为深刻,几乎是刚一打眼就认了出来。
小孩肯定也认出来了,因为宁承佑明显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安抚性地拍拍小孩,低声道:“别怕,没事,他不会过来。”
话音还没落,他就看到原西林朝着自己的方向大踏步走了过来。
宁承佑哽住:“……”
“宁队,”还未走近,原西林就向他打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原西林像是刚想起来的样子,露出恍然的神色:“——对,我差点忘了,听说宁队现在正在训练新人向导,本来就应该在军部。”
宁承佑冲他笑笑,表情挑不出错:“没错,我最近不做队长,改行当老师了。”
原西林从善如流地改口:“宁老师。”说完伸出手,似乎是想跟宁承佑握手。
姿态做得倒挺足,不过宁承佑并不想跟他握手。
宁承佑露出笑容,也叫他:“原秘书。”转而面露难色地示意他看自己臂弯里坐着的小孩:“我现在不太方便握手,抱歉。”
“没事儿,”原西林动作自然地收回手,“是我没有注意。”
宁承佑感觉怀里小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动声色地让小孩歪靠在自己肩膀,埋头在自己肩窝,避免让小孩与原西林产生眼神接触,让小孩害怕。小孩表情其实没怎么变化,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发抖,可惜身体本能的反应违背了他的意志,让他一听到原西林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别怕,”宁承佑用气声在小孩耳边说,“我在。”
小孩慢慢点了点头,继续趴在他肩膀。
原西林没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只以为两人在说悄悄话,仍然语气很正常地跟他寒暄,看到趴在他肩膀的小孩:“宁队上课还带着小朋友啊?”
宁承佑耸了一下肩,表情既无奈又宠溺:“没办法,小孩比较粘人,一刻见不到我就会哭,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上课。”
“要是把他单独就在家里,等我回去的时候指不定就水漫金山了。”
“是嘛,”原西林笑着说,“那您真是辛苦了。”
宁承佑摇摇头:“倒也不算辛苦。”
他像炫耀一样:“毕竟我们辰辰特别乖,没有任何缺点,还这么可爱,我其实巴不得他粘我呢。”
原西林看小孩一眼,见后者两手紧紧搂着宁承佑的脖子,埋头在宁承佑颈间,仿佛真的跟宁承佑说得一样,黏宁承佑黏得不得了,一刻都不愿意分开。
的确有小孩是这样子的,尤其是这种刚刚经历过生死,并且没有父母的孩子。原西林想起将军对这位小朋友和宁承佑相遇过程的简短描述,深以为然,觉得很正常,小朋友应该是本着雏鸟心理,将第一个来救自己的宁承佑当成了父母一样的亲人,所以会对宁承佑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近,以至于一刻都不愿意同对方分开。这很合理。
他并未察觉小孩外表下对自己的排斥,毕竟他们只见过两次,有防备心是很正常的,以己度人,他觉得自己小时候也不会对一个刚见过没几面的人多和善。
宁承佑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而且悄悄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试图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不过他只是个普通人,贸然用精神力对他做什么的话,很容易对他的大脑产生影响,宁承佑没有把握他不会变傻,所以只能试探他的情绪,判断他现在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还是真的只是闲来无事想聊聊天。
结果令宁承佑有点惊讶,原西林虽然对他确实有点戒备的意思,但是现在却意外没有什么恶意。
对小孩就更没有了。
看来他们的伪装还算成功。
宁承佑慢慢拍拍小孩的背,接着就见原西林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袋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喏,给小朋友的。”
宁承佑本想推辞,又觉得这样会太明显,只好先收下:“那我就替小孩谢谢你啦。”
“不用客气,”原西林摆摆手,“我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先给点小零食,小朋友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他很喜欢吃甜的。”
“那就好。”
宁承佑把巧克力装进自己口袋里:“不过小孩一次性不能吃太多甜食,不然容易蛀牙,我先帮他收着,慢慢吃。”
原西林点点头:“这样也好。”
“原秘书你也爱吃甜的?”宁承佑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好,”原西林说,“我母亲原来爱吃甜的,所以习惯往口袋里装一点。”
“哦,”宁承佑先是若有所思,然后眼神变了变,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忙对他道,“抱歉……”
“没事,”原西林摇摇头,“一般人哪能知道这个,宁队也不是有意的。”
“况且我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宁承佑面带歉意,顺着他的话说:“嗯,都过去了,叔叔阿姨会在天上陪着你的。”
听到这句话,原西林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目光一瞬间有些放空,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垂眸,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宁承佑注意到了他那片刻的失神,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看来原西林确实至今仍然把父母看得很重要。
一个会这样表现的人,每一年都请假去祭拜父母似乎不是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去祭拜的话。
有小孩的话在前面,宁承佑并不相信原西林出去仅仅是为了死去的父母,所以即使原西林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真实,他还是对这一幕抱着怀疑的态度。
聊了好一会儿,宁承佑注意到原西林面上露出疲态,于是道:
“我看现在时间不早了,小孩也有点累了,我得带他先回家了,再见?”
原西林顺水推舟:“再见。”
第53章 突然
虽说当着原西林的面,宁承佑收下了那包巧克力,但他也不敢真的拿给小孩吃,他对原西林现在抱有极高的警惕心理,聊天套话还可以,吃对方的东西就免了吧,万一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呢?按照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副面孔的样子,那种情况也未必不会发生。况且小孩当时也看到了那袋东西来自于谁,想必根本不会愿意接受。
他本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不过又想了想,出于谨慎起见,也为了安心,他还是决定把巧克力带去医院,叫人检查一下。
顺便去取那个被他们遗忘在脑后好久的小孩的血液化验报告。
秦堰已经回去上班,宁承佑带着小孩过去的时候,明晓也正好在,看上去是下班顺道来接秦堰回家的,正端坐在秦堰的办公室里等待对方下班。
这时候医院里人不是很多,莫嵘和秦堰在同一间办公室,正在聊天,宁承佑直接走了进去。
看见他,明晓第一个出声:“队长?”
话一出口,另外两人也看过来。
她起身:“你来这里干什么?谁生病了?”注意到宁承佑抱着辰辰,她快步走来:“难道是辰辰?”
“没有人生病,”宁承佑说着,把巧克力交给他们:“我是想请秦堰帮我检查一下这个东西。”
秦堰拿起来看了看:“巧克力?”
“对。”宁承佑点点头。
对面的莫嵘伸手拿过去,翻来覆去装模作样地检查:“我左看右看,这就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包装还没拆。”
“不过光看外面应该看不出来什么,不如这样,我打开把它吃下去,以身试险,用我自己亲自检查一下它到底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作势要把巧克力拆开。
宁承佑并不阻止,也不让秦堰开口,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理了理领口,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动作。
莫嵘两手试探地扯了一下封口,发现根本就没有人要制止自己,愣了愣:“你们……都不动吗?”
“动什么?”宁承佑挑了一下眉,“你继续啊,把它吃了,不够的话我等会儿再给你买,整一车,吃不完今天你就别下班了吧。”
莫嵘干笑道:“那也不能这样……”
明晓也附和道:“莫医生你不是爱吃巧克力嘛,送你一车不是正合你心意?”
秦堰配合地点点头。
莫嵘表情一僵,悻悻地把巧克力放回桌面上:“对不起我错了。”
宁承佑见好就收,不跟他继续贫,几个人笑了笑,一个小插曲就这么掀了过去。
“就帮我检测一下这里面都是什么成分,跟一般巧克力一样不一样。”
“好。”
秦堰找了个袋子把巧克力装进去,贴上标签,等明天上班之后交给检验科。
宁承佑转头对莫嵘说:“上回我家小朋友的检验报告在你那儿吗?”
莫嵘也差点忘了还有这茬:“检验报告?哦想起来了,在我这儿呢,都好久了,你们也没过来拿。”
宁承佑:“我也忘了嘛这不是,所以隔了这么久——”
话音一转,他问莫嵘:“——检验结果怎么样?应该没事儿吧?”
莫嵘从抽屉底部翻出报告,递给宁承佑:“没事儿,小孩很健康,关于你说的疑似感染病毒的症状,我们经过血检,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有病毒存在的痕迹。”
迟到的报告上显示小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很健康。
宁承佑便放了一半心,剩下一半悬着,是为了小孩至今没有恢复的精神力和样貌。
他跟秦堰、明晓和莫嵘道过别,带着小孩回家,回去的时候他本来还想抱着小孩,可惜小孩说刚才已经够了,接下来要自己走,只让他牵着自己。
宁承佑握着小孩软乎乎的小手,不知道自己是该遗憾不能继续抱对方了,还是该高兴自己又牵到小朋友的手了。
回家以后,为了补偿小孩错失的那个巧克力,宁承佑从零食箱里给小孩重新拿了一个,自己买的,总比外人给的来历不明的东西要安全得多。
“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他帮小孩把巧克力拆开,起身准备去厨房,可就在他正要转身的那一刻,小孩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口。
宁承佑回过头:“怎么了?”
小孩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口,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着牙,艰难地说:“我感觉……不太好。”
能让小孩说出这种话,那一定是难受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