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叔满脸怀疑地盯着常七,他这头疼病也挺久的,这次确实是感冒之后又犯了,但要说眼前这么个小伙子能治好他,他是不信的。
新来的中医?不会是想拿他练手吧?
大叔笑着摆手:“你去吧,叔好着呢,我先回去吃片药。”说完便冲里间喊,“他娘,你来看会儿店。”
常七暗叹口气,也不强求,等他治好的病人多了,那些不信他的,自然会改变态度。
大叔进了里间,拉着老婆嘀咕:“刚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是咱们医院里新来的中医,张嘴就说能把我的头疼治好了,你说他这不是逗呢吗,就凭他?长得好看又不能当药使,嘁。肯定是新来的没人给他看病,要拿我练手呢。”
说完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晃着脑袋去喝药了。
“你要能给我治好了,婶子免费给你一只烧鸡。”
刚从超市出去的常七,就被隔壁熟食店的老板娘喊住了,老板娘姓张,大嗓门,国字脸,看着一脸正气。
在常七跟超市大叔说话的时候,在熟食店门口聊天的几位婶子都听见了,因此他一出门就被喊住了。张经花说她也时不时犯头疼病,问常七能不能给他治。
此时常七也被拉着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跟几位婶子正好围了个圈。
旁边大婶打趣道:“他一个孩子会看什么病呀,我看你是瞧着人家长得好看,想招了来做女婿吧。”
张经花一扇子拍过去:“去你的,别在这瞎咧咧。”转头又对常七道:“小中医你放心看,治不好婶子也不赖你,我这头疼都好几天了,疼起来要命,晚上睡不好,还头晕恶心,吃了止疼药也没效果,可把我愁死了。”
常七对病人向来来者不拒,于是道:“那我先给您诊诊脉?”
“行。”张经花立刻把手伸过去。
旁边几位婶子侥有兴趣地盯着,或许此刻常七的表情过于认真,她们也没人说话了,甚至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常七把完脉,又结合张经花刚说的头晕恶心的情况,心里有了数。
“您这属性于张力性头痛,最近是不是太焦虑了?”常七温声问。
张经花一听,再回想最近的事,立刻觉得这小中医有点本事。她有个女儿,今年都27了,还没找着对象,最近媒人来介绍了几个,可她闺女哪个都看不上,之后再介绍,竟然连见也不见了,她最近可不是要愁死了,既怕街坊们笑话,又担心闺女真的找不着对象。
这事儿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大家一听常这么说,虽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对常七的话还是有点不信。
旁边一大婶问:“这还能让人头痛呢?我以前愁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事啊?”
常七笑笑:“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身体的反应也会不一样,张婶的的情况,在中医来说,属于情志不舒,精神状态常期过于紧张焦虑所致。”
“那要吃什么药?”张经花问,她刚才听到常七想给超市的老崔拿药,据她所知,中医汤都特别苦,一想到那个汤,虽然她现在还没喝,嘴里已经开始发苦了。
常七想了想道:“我给张婶按摩一下吧,您这病不需要吃药,按几次就好。”
“那可太好了。”张经花放松下来,笑道,“那你来给我按按。”说完朝店里的老公喊:“老兴,快打包一只烧鸡。”
“打包就不用了,下次我来买,婶子您给我便宜点就行。”
常七站起来,走到张婶后面,取风池、风府、足三里等穴及颈部两侧从上到下往返推治3分钟左右。然后又按风池、风府等穴,再沿颈部两侧自上而下推拿5分钟后收手。
“感觉好点吗?”常七问。
“好极了,太舒服了!”张经花还有点不敢相信,常七按第一次按的时候她就感觉头疼已经明显减轻了,后来再按只觉得越发舒服,脑中也清明了些。
按摩这词她听过,还以为是有钱人享受着玩的,哪能想到居然还能治病,再看向常七时,她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就好像自己原本只是随意捡了棵草,等拿起来才发现那竟然是颗人参!
她可占了大便宜了!
她立刻跑到店里,又装了一只烧鸡,把两只烧鸡塞到常七手里:“拿着吃,以后你的烧鸡婶子包了!”
常七哭笑不得,想了想又买了两只,估算着价格,把钱给张经花递过去:“顺便的事,我可不能吃白食,您这头痛还得再按两次,明后天可以来医院,我再给您按。”
“好。”张经花痛快应下,现在她是真心佩服这小医生,烧鸡也是真想包,但人家死活要给钱她也没法子,只能收下。
见常七给张经花治好了,众人又拉着他问东问西,对中医充满好奇。正热闹着,突然一阵“噔噔噔”极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常七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大斗的绿色农用车从不远处开过来,驾驶坐的位置坐着一个寸头少年,大概十七八岁,小麦肤色,对方朝这边看了一眼,常七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江续停好车,忍着浑身不适从车上下来,谁料身体发虚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一阵眩晕之后才发觉有人正扶着自己的胳膊。
握着他的那只手骨节突起,虽然白皙却很有力,顺着手向上看,在两人视线重合的那一刻,江续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滞了滞,呼吸也顿住了。
这人也太好看了,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皮肤又细又白,眉眼如墨,眼中似乎有星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勾了他的魂,一时间,他更晕了。
“你中暑了。”常七一眼对方这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方胳膊上有细汗而且浑身发热,四肢无力,恶寒,明显是中暑的症状。
“啊?”江续愣愣地反应过来,“哦,没事。”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想到自己出了一身汗,怕弄脏别人,赶紧抽出来,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谢你。”江续忍不住瞄了眼对方,道了声谢,脚步匆匆地朝熟食店走。他干了大半天的活儿,此时身上无一处干净,连脸上都是一层土,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见,让他脸上一阵发热,跟人家一比,他简直就像只丑小鸭,早知道他应该先回家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再来买东西。
“婶儿,给我拿只烧鸡。”江续站在门口虚弱地喊了一声,便开始想刚才的那个人是谁。他家就在这附近,按理说这附近的人他都认识,可刚才那人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也是,看对方的打扮,也不像村里人,难不成是谁家在县城里的亲戚?
到底没忍住,他偷偷回头,准备再看一眼。
“啊!”江续吓得一哆嗦,没想到常七就在自己身后,一回头正好和对方脸对脸,紧接着就感觉后腰上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他惊得都不敢动了,脸上像烧着了一般。
“要么吃药,要么我给你扎一针,不然你一会儿就得晕过去。”常七心里奇怪,他都说这是中暑了,怎么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这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这要是开着车就晕了得多危险?一想到这儿,他的脸色不由地冷下来,看着江续的眼神也不如先前温和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医嘱的病人,初来乍到,年长的他不好管,但这么个小崽子他还管不了了?
第3章 常医生,吃瓜
白色床单上躺着一个满身大汗的人,此人脸色有些苍白,黑色背心从腰上卷起,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上面还落着几根银针,这个人就是被常七拎来扎针去暑的江续。
又过了一会儿,江续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红润起来,常七便把针收了起来。
“这两天注意休息。”
“哦。”江续把衣服穿好,从床上坐起来,他现在还有点懵,自己怎么被这人说了几句就过来扎针了?不过身体确实舒服不少倒是真的。
“多少钱?”江续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他身上装着上午卖瓜赚的钱,想着刚才效果这么好,不知道看病的费用贵不贵。
“这次不收费。”常七把人拎来医院只是因为他的装备在这里而已,他还没正式上班,就不收费了。
“那怎么行?”江续最近这一年多深深感到赚钱不容易,在地里忙活一季,也就只收入三四千而已,幸好年初的时候,他碰巧看到别的村子里有家人卖西瓜,便也学着种,今年才多卖了点钱。他抽出一张红色的票子,想让常七自己给他找钱。
红票不是新的,上面还有汗渍,看着那双有些粗糙的手里一共也只有几张而已,常七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从小在市里长大,家里几代都是医生,不说大富,但也是小康家庭,如今看到一个本该在上学年纪的孩子,却在地里忙着赚钱,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行了,赶紧回家吧。”他将江续伸过来的手挡回去,又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这两天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说完就见这小孩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已经好了,而且明天还要卖瓜呢。”早上四点要去摘瓜,然后拉到六公里外的瓜果市场卖给收瓜的,之后还要再回地里继续摘瓜,然后再卖……哪有时间休息啊,就这两天价格高呢,他可舍不得错过。
常七不懂种地卖瓜,不过看小孩的表情也大概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小孩爸妈呢?怎么感觉像家里重担都在这孩子身上似的。
对此虽然奇怪,他也没多问,但还是打算跟这小孩讲讲孰轻孰重的问题:“如果你晕了,瓜不是照样卖不了?”
“怎么会?”江续睁大眼,看着他的目光由信任升为崇拜又突然有一抹羞涩,“你不是已经治好我了吗,你医术这么好,这效果肯定很长时间都会管用吧?”
“呵。”常七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小孩是真心夸他,还是故意在刺激他。
常七:“多大了?”
“十七。”江续双眼亮晶晶的,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常七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明天干完活再来我这儿给我看看。”说完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江续欢快地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常七啧了一声,心道,人是黑了点儿,牙倒是挺白。
第二天正式上班,常七坐在中医科办公室里有一种久违的感觉。随着太阳慢慢西斜,医院门口时不时响起病人进出的声音,但中医科却没迎来任何病人。说不失望是假的,常七深吸口气,准备下班回宿舍。
“小常啊,感觉怎么样?”
院长突然出现在门口,担忧的看着他。
“除了没病人,其他都不错。”常七略带玩笑地回答。
院长呵呵笑了两声,见他心态不错也放心了,宽慰几句便离开了。
“小医生你要下班了?”
常七转头一看,发现是他昨天按摩过的烧鸡店老板娘,正站走廊口犹豫,他笑道:“还没,婶子来得正好,进来吧。”
“幸好赶在小医生下班前来了,不然我这按摩就断了。”张经花絮絮叨叨,“都说药不能断,我想着这按摩也是治病,肯定也不能断,所以我老头刚回来我就赶紧过来了。”
常七让她坐在凳子上,跟着聊:“叔今天出门了?”
“今天学校放假了,你叔接孩子去了。”
常七一算日子想到是该放暑假了。
等张经花离开之后,常七感觉有点饿,准备先去吃饭。
大厅里遇到内科的孙志安孙医生,今天该孙医生值班,两人便一同去了食堂。吃完饭后,孙志安以为常七要回宿舍休息,谁料对方跟自己一起往医院走。
常七迎上他疑问的目光,随口解释道:“办公室里凉快。”他说的也是实话,宿舍里虽然有风扇,但风都是热风,开着窗户也没用,他准备过段时间自己买台空调装上。
晚上七点半左右,常七见一人从门口探进头来。
他愣了一瞬才将眼前这个人与昨天灰不溜灰的人重合在一起。今天的江续穿了一条浅棕色休闲裤,上身一件白色T恤,T恤中间印着一个大的对勾标志,虽然衣服有些毛边,但全身干干净净的,身形挺拔,胳膊上有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看到他后,就这么立在门口,像一棵苍劲的松柏,给人一种蓬勃向上无法撼动的感觉。
“常医生。”一口白牙露出来,常七忍不住笑了笑,明明还是昨天那个傻不愣登的小仔子。
常七:“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过了中午以后有点没精神。”今天的瓜下午才四点才卖完,卖完以后他又去花生地里看了看,回家已经快7点了。医院5点半下班,他本来还担心今天见不到常医生了,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想法才过来,没想到常医生真的在等着他,不枉他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
“过来吧。”常七给他把完了脉,拿出针灸包,让江续照旧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撩起衣服,如昨天那般在中腕、天枢等穴用针,起和中健胃、清暑利湿的作用,待留针20分钟后,又在曲池、足三里分别用针,今天的针灸治疗才算结束。
“好了。”
“这么快?”江续脱口而出,只觉得刚开始没一会儿怎么就结束了?说完后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了,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
抬头见常医生正专心整个那几根针,似乎没听到他说话,脸上的热意才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