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试试不把我当弟弟呢!”江续“噌”一下站起来,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保持平和,语气不自觉地加重,“我自己有弟弟,我对他都没有像你对我这么好过,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哦?”常七的右腿搭在左腿上,神色懒散,抬眸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笑,“看来都怪我以前对你太好了,那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
常七手中握着一支笔把玩:“我把你弟弟看,你不喜欢,那我现在收回不是正好?”
“我没——”江续一急,下意识朝常医生跟前走,膝盖却蓦地一重。
常医生的鞋尖抵在他的膝盖上,明明白白地拒绝他靠近,江续只觉得胃里一阵抽痛,他抬起头,看见常医生冷着一张脸,神色看上去极为不耐:“江续,我不搞同性恋,你找错人了。”
随着话音落下,常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片刻后,“咔哒”一声,门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只剩冰冷的过堂风毫不留情地从他脸上刮过。
江续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烫又疼。
几日后,学生们都放了寒假,离过年也越来越近了。
江续已经收了摊,帮妈妈拾掇过年的东西。
“买了这么多糖瓜啊,是要给常医生送过去吗?”江爸站在院里正好看到江妈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袋糖瓜。
正在厨房门口择菜的江续闻言抿了下唇,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江妈把两袋糖瓜都放在外面的小桌上:“本来要送过去的,不过常医生不在,听说是接了三山镇一个重症的病人,为了治病方便,要在三山镇医院待一阵子,暂时回不来了。”
江续神色一黯,默不作声地继续干活。
“那岂不是要住在那儿,也不知道常医生住不住得惯。”江爸叹了口气,“当医生就是辛苦。”
“妈,菜都弄好了。”江续把菜篓往旁边一放,拍了拍手起身,“我回屋里看书了。”
“好,去吧。”江妈看着儿子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江续回屋关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露出一丝苦笑。
是怕他再去闹吗?对他就这么避之不及?
事实证明,好像还真是这样,直到医院那边放了年假,常医生都没有回来,听说是直接从三山镇回家了。
大年三十晚上,只剩江续和江红还坚持留在客厅里守岁,电视里正播放春节联欢晚会,全场的人都在一起倒计时,还剩最后十个数的时候,江续终究是没忍住,拿起来发了条短信。
“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电视里欢腾舞动,窗外鞭炮齐响,夜空被一朵朵璀璨的礼花照亮,手机里却没收到任何回应。
江红熬到了十二点,便回了屋。
江续独坐在电视机前,脑子空荡荡的。
年后初八,江续领着弟弟去小卖部买东西,路过医院时,情不自禁地朝里望了一眼。
中医诊室的窗户上映着一个背影,白色大褂干净无皱,衬得穿衣服的人肩宽背阔。
诊室里没有病人,那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神色专注,一如往常。
江续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胆子已经变小了,再也不敢那么懵懵懂懂地往里闯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续在家安安静静地学习,顺便跟爸妈讨论县城小吃摊的事。
正月十六,江续和江红一起回了学校,江爸江妈也在县城看中一个小店面,花了些钱租下来,准备继续做“江家小吃”。
江续原来租的房子还没有退,现在正好给江爸江妈住,江俊也办了借读,转到县城上小学,如此一来,他们一家基本都不会回庙头镇了,就连学校每月一次的大假,江续也没理由往回跑了。
江续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跑回去,也见不到人。
或者,就算见到了人,说不定,还不如不见。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很紧,学校会提前学习高三的课程,等到了高三,会直接进行第一轮的复习。
江续中间休学一年,虽说这一年里自学也没间断过,但肯定比不了在学校的同学,因此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江续倒很喜欢这种状态,一忙起来,他也没空再想那些事,心里轻松了不少,甚至觉得时间过得也快了。
高二暑假,他们这种准高三只放了半个月的假,江爸江妈回家收拾家里的几亩地,江续便临时接管了店,让江红跟着一起帮忙。
江爸江妈在的时候,晚上八点左右就会关店,但这几天,江续却总会多待一会儿。
今晚也是一样,打发走了江红,江续坐在柜台后面,注视着对面的县医院。
三天前,他偶然朝那边看的时候,发现常医生从里面出来,身边跟着徐爷爷的孙女,那个一见面就叫“常七哥哥”的徐愿愿。
他这半年都没回过庙头镇,不知道常医生知不知道他回学校了,还会不会为了避开他去别的医院。听说医生是可以调的,他怀疑常医生是不是被调到县医院来了。
徐愿愿在县医院工作,还喜欢帅哥,又是常医生爷爷好友的孙女,怎么看怎么有种“门当户对”的感觉。
虽然常医生已经说了自己不搞同性恋,但他私心里仍然不愿意常医生和别人谈恋爱。
江续很唾弃自己的恶毒心思,却阻止不了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
晚上九点多,一串清脆的笑声从对面传过来,江续心中一紧,果然看到常医生和徐愿愿从医院走出来。
徐愿愿朝常医生凑近,嘴中说着什么,常医生含着浅笑,听得认真,路灯下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般配。
江续顿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抢过来。
可能是他的视线过于强烈,江续正望着那两人,那两人竟然同时朝他看过来。
江续一怔,吓得赶紧躲回店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奇怪,他呼了口气,重新坐回柜台前。
刚一抬头,就见那两人正朝他走过来,江续瞬间紧张地头皮发麻。
第63章 我考上A大了(修)
“江续,今天就你一个人啊,你爸妈还没回来吗?”徐愿愿一见到江续就热情地打招呼,她在医院上班,经常光顾江家的小店,跟江爸江妈也混熟了。
“没呢。”江续不自觉地坐直,抬眼偷偷瞟向常医生,却见常医生只低头看着柜台里的点心。
他心一沉,那种闷闷的感觉又上来了。
“常七哥哥,谢谢你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徐愿愿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我也表示表示,送你一斤红豆糕吧。”
江续听到生日礼物,抬头朝常医生看了眼,很想问问常医生给徐愿愿送了什么礼物,可一看到常医生疏离的脸庞,顿时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他羡慕地看了徐愿愿一眼,把红豆糕包起来,却特意朝常医生递过去:“你的。”
“好,谢谢。”常医生接过袋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
“你们俩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徐愿愿一边付钱,一边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张望。
江续没回应,只看着常医生。
“说句谢谢就是客气了?”常医生笑了笑,对徐愿愿道,“走吧,送你回家。”
江续抿着唇,盯着两人即将转身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愿愿姐!”
“嗯?什么事啊?”徐愿愿笑着回头,往回走了一步。
“你在跟常医生谈恋爱吗?”江续半趴在柜台上,语气纯真,像小孩子打听大人的八卦。
“啊?哈哈哈……”徐愿愿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瞅了常医生一眼,随后也趴到柜台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长得比我都好看,我哪要得起啊,姐姐我要找一个没我好看的,那样才能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姐姐的美!”
江续暗暗松了口气,朝徐愿愿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赞同道:“愿愿姐,你说的对,我支持你。”
徐愿愿:“是吧,姐姐绝对是正确的。”
江续点点头,笑着跟她说再见,抬眼却正好撞上常医生看过来的目光,但是这一次,江续率先移开视线,无视了对方的目光。
他的心思本来就暴露了,自然也没必要跟对方藏着掖着,他就是要让常医生知道,他还没有放弃。
半个月的假期很快结束,江续正式迈入高三,每天早上五点起,晚上十点睡,各科老师轮番紧盯,教室后面的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小,江续也渐渐紧张起来。
他的目标依然是A大,按照学校以往的成绩来看,每年考入A大的学生人数非常低,甚至有些年一个人也没有。江续目前的成绩,在年级排名前二十,距离A大还太遥远,这让他不得不多了种紧迫感,学习起来更加拼命。
不刻意去想的话,他甚至都忘了常医生这个人。但只要想起来,便会发觉,这份感情一次比一次汹涌,他只能靠不断地做题才能压制那种思念。
渐渐地,他稳定在年级前十。
然后,前三。
第一。
再然后,他在众多老师惊讶的目光中,不断与第二名拉开距离,且距离越来越远。
第二年六月七号,天空中飘着小雨,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家长。
江续从老师那里领了准考证放进口袋,进门前朝忍不住身后看了一眼。
自从上次见过之后,高三一整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早就听他妈妈说了,常医生在庙头镇的工作已经结束,前几天已经办了手续离开了。
江续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的迫不及待,毕竟有自己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在周围,任谁应该也想躲得远远的。
江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抬头深吸了口气,直进考场。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着下了两天,江续从考场出来,只觉得一身轻松。
考完就是估分,然后填报志愿。
他毫不犹豫地在两个选项上都填了A大,之后便是等成绩公布和录取结果。
江续心中有数,并不着急。
江爸江妈半年前重新租了间店面,比原来的大了不少,点心店也换成了小吃店。
江续便一直在店里帮忙,偶尔安慰一下焦躁的爸妈,日子过得很是平淡。
江续本以为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自己并不会多激动,但是等A大的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上后,他却忍不住红了眼。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他应该考不上A大,但应该也会上个不错的学校,安安稳稳地上完大学,兴许还会谈个恋爱,至于对象是男是女,还真说不准。
但无论性别如何,他的感情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放逐于荒野,摒弃如草芥。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喜欢啊。
喜欢到宁愿在荒野中孤独前行,仍忍不住期盼,那尽头能有一片绿洲。
甚至,即使是海市蜃楼,也好啊。
“我考上A大了。”
“诶,干嘛呢?”倪树用酒瓶碰了碰常七,不满地看着他。
“没事。”常七淡淡地回了一句。
“切!”倪树拿起一瓶酒,“哐当”一声放在常七面前,“我都失恋了,你还拿着手机看个不停,你能不能对哥们用点心?我不管,你今晚必须陪我喝个不醉不归!”
“好,陪你喝。”常七收起手机,仰头灌了一口。
一年后,A大男生宿舍。
“续啊,你又把咱们系的系花拒绝啦?”胡艾轩一脸好奇地盯着江续瞧,“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反了呢,别的系都是汉子们追着系花跑,咱们这儿可好,系花追着汉子跑。”
胡艾轩啧啧两声:“还是一个清心寡欲,准备遁入空门的汉子。”
“我什么说要遁入空门了?”江续撇了胡艾轩一眼,又继续去敲键盘。
“不遁空门,你整天摸你那串子干啥。”胡艾轩一把抓住江续的左手,上面有一支菩提手串,颜色很深,隐隐有层光泽,一看就知道戴手串的人没少盘它。
“你拒绝陈璃月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胡艾轩学着电视里和尚念经的样子,一手放在胸前,一边借着江续的手转那支手串,“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自重。”
“滚。”江续一脚把胡艾轩踹到一边,懒得理这个神经病。
胡艾轩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反而在一边笑个没完。
一串叽叽喳喳的铃声响起,江续拿起手机关了闹钟,把钱包往口袋里一塞便往外走:“我走了。”
“慢点哈。”胡艾轩朝江续挥了挥手,直到江续走出门,才转身叹了口气,对江文星道,“你说江续是不是因为自卑,所以才不答应陈璃月的?”
“你从哪儿看出他自卑了?”江文星白了胡艾轩一眼,“就不能是单纯看不上?”
胡艾轩瞪大眼:“陈璃月多漂亮啊,要搁你你看不上?”
江文星顿了下,道:“也许江续没咱们这么肤浅,人家不注重皮相。”
江续接了个家教的活,一周去四天。不过,最近他找到了一个新的赚钱渠道,给人写网站,赚的钱也不少,时间上还很自由,对自己的技术提升也有帮助,他打算多花点时间研究那个,所以准备找时间辞了家教的工作。
江续一进门,就见秋琰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秋琰今年十六,正上高一,数学成绩惨不忍睹,江续的任务主要就是给他补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