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泽握紧了手中的剑,挣扎道:“我、我有空,我陪你们继续刷副本。”
“好。”季黎毫不犹豫的重开副本。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再次刺痛了尹清泽的心。
柏修晏指导季晨夕要怎么躲技能,虽然季晨夕能够躺着拿装备和经验,但柏修晏认为季晨夕可以熟悉副本并训练走位,拥有了良好的游戏意识,就算等级落后也能迅速追赶大部队。
季黎时不时的插几句嘴,给季晨夕出主意,让季晨夕在boss仇恨被他拉走之后,也可以试着输出,反正有他和柏修晏罩着,正好练手。
只有尹清泽在一旁沉默着跟着。
他在观察启明星、九歌和季晨夕的相处模式。
尹清泽回忆起曾经的季晨夕。他们不是没想过让季晨夕自立,但季晨夕自己吃不了苦,他们溺爱季晨夕,也狠不下心磨砺季晨夕,季晨夕很自然的依赖着他们。
现在季晨夕自己愿意学,启明星和九歌愿意教,并不断夸赞季晨夕是天才,学得特别快。
现在的季晨夕和以前的季晨夕判若两人,现在季晨夕身边的人和以前季晨夕身边的人也大不相同。
四年了,一切真的都不一样了。
这无处不在的陌生感,让尹清泽感到窒息。
他想融入进去,他想说他也可以带着季晨夕一起成长。启明星和九歌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能做得更好。
至少,他现在的创业团队,比启明星和九歌只有两个人的所谓工作室要强许多吧?
可是,他似乎来晚了一步。季晨夕已经不需要他了。
那四年间,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他们彼此错过。
四年之后,他们再次有了交集,却已经有了各自和对方无关的生活,就像是两根相交的直线一样,仿佛此次相交之后,就会渐行渐远。
对季晨夕而言,或许与其执著,不如归去。
尹清泽陪季晨夕刷了三次副本,然后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下线了。
季黎道:“爸……”
季晨夕保持着微笑,温柔道:“我们也下线吧。你们肯定累了,今天早点休息。”
第25章 二更合一
季晨夕下线之后,就回房睡觉。
两伪宝宝面面相觑。
季黎推了推柏修晏:“你说我爸会藏起来偷偷哭吗?”
柏修晏叹气:“那就哭呗。你还不准你爸哭一场吗?”
季黎道:“我没说不准我爸哭。唉,我爸明显还没放下,他放下了不会硬挤出笑容。”
柏修晏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肩膀:“季叔叔是成年人,他能为自己的事负责,你别把他当孩子。而且尹清泽现在也不适合和他在一起。他们俩现在才二十二岁,等五六年事业有成之后,再想谈恋爱也不晚。我先洗澡还是你先洗澡?”
“我先去!”季黎说完就往卫生间冲。
柏修晏无语。
洗个澡都要抢位置,季黎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充满胜负欲。
————
季晨夕草草冲了个澡,然后头上裹着干毛巾翻相片。
他患上孕期抑郁症之后,父亲本打算把所有关于尹清泽的照片都丢掉。但后来他们发现,如果把有尹清泽的照片全丢了,那么季晨夕也几乎没有照片了。
所以父亲只是把相册全部锁了起来,清理遗物的时候,季晨夕才重新拿到相册。
季晨夕翻开相册第一页。
摇篮里,两个宝宝肩并肩睡得正香。
那个胖乎乎十分霸道的漂亮宝宝是自己,另一个蜷缩在摇篮一角的可怜虫是尹清泽。
他们在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
相册一页一页的翻开,他和尹清泽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背着小书包上幼儿园,再到小学、初中、高中……照片里的模样,和他们现在的样子越来越相似。
最后一张照片,拍摄在尹清泽即将出国的时候。
那时候尹清泽的脸上褪去了张扬阳光的笑容,多了沉重的阴霾和悲伤,就算勉强挤出笑容,那笑容假的就像是画上去的。
滴答,滴答。
季晨夕先擦了擦模糊的相册,然后揉了揉眼睛。相册上滴落的水珠越来越多,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如果尹清泽在自己父亲去世前澄清误会,甚至如果宝宝不是重生的,他肯定开开心心答应和尹清泽复合。
因为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和尹清泽纠缠在一起,所有回忆都有尹清泽的一部分,要把尹清泽从生命中剥离,就像是把自己身上的肉挖出来。
这样的刻骨铭心,四年时间不够消磨,才二十二岁的他的阅历无法覆盖和替代,刻骨铭心还是刻骨铭心。
谁让他的一生就这么短,经历就这么浅薄?
可是他和尹清泽中间只隔了浅薄的四年,宝宝却和尹清泽隔了一辈子。
他们中间隔着宝宝一条命;宝宝和尹清泽中间,隔着前世的自己的一条命。
“就哭这一次,以后不哭了。”季晨夕小声呜咽,“季晨夕,你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你现在有两个宝宝要照顾,不可以这么脆弱。爸爸已经去世,你现在是季家唯一的大人……”
季晨夕一边哭一边念念叨叨,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
念念叨叨饿了一会儿,季晨夕终于擦干了眼泪。他把相册收起来,打开电脑,登陆了邮箱。
他还有一点骗了尹清泽。
当他被父亲关在家里的时候,其实有想方设法联系尹清泽。
他当时能接触到的人只有父亲和刑大哥。父亲和刑大哥都斥责自己的恋爱脑,不肯帮忙。
他试图找同学,却发现同学们都相信了媒体的话——毕竟他们没有站出来澄清过这件事的真假,不怪同学们。和尹清泽有关系的同学们都骂了自己一顿后删除了联系方式,剩下的人他和尹清泽都不熟悉,自然无法帮他联系到尹清泽。
后来季晨夕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和尹清泽联系上的方式……尹清泽已经废弃了半年多的邮箱。
季晨夕悄悄给尹清泽的邮箱里发消息。
他的父亲说,尹清泽就是厌恶男人生的孩子。他不敢给尹清泽发孩子的照片,只是小心翼翼的发一些景物和食物的照片。
今天看到了什么,今天吃到了什么;天气转凉了,天气温暖起来了……这些都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事,尹清泽,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待在家里养病的日子,季晨夕没有朋友,很少和人交流。他越来越安静,只在发送邮件的时候稍稍话痨了一点。
后来,季晨夕已经无所谓能否联系上尹清泽,他只是找个地方倾述。
打开邮箱之后,最后一封邮件是在怀里的宝宝变成重生宝宝前的那一个夜晚。
父亲突然去世,季晨夕被不太熟悉的父亲的亲朋好友携裹着过完了所有下葬祭拜的流程。
待他又变成一个人,夜深人静抱着孩子看着父亲的遗像发呆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
啊,原来我真的变成一个人了啊。
季晨夕又想起了尹清泽。
尹清泽的母亲和外公外婆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去世的时候,尹清泽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茫然又孤寂?
或许尹清泽的心情会更坏?因为他失去的是三个亲人。
但尹清泽还有亲生父亲,他也还有亲生孩子。即使茫然孤寂很无措,但他们也能找到心灵依靠,咬咬牙走下去。
季晨夕拍了拍孩子的背,哄孩子入睡之后,第一次没有发送景物或者美食的照片,而是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信中,他描述了自己的心境,回忆和尹清泽的点点滴滴。
写这封信的时候,季晨夕已经有点想从过去的桎梏中走出来了。
只是,第二天突然上门“要债”的黑恶势力团体,将季晨夕制定好的循序渐进变得坚强的计划砸得粉碎。
上一世,他察觉到这件事背后尹家的阴影,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他抱着孩子躲了起来。他遇到意外死了,孩子成了孤儿。
这一世,他的孩子重生了,替他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季晨夕又揉了揉眼睛,将“已经发送”邮件全选清空,然后申请注销邮箱。
已经早就停止更新的邮箱注销很容易,几分钟之后,季晨夕四年来自言自语的小树洞,就被他付之一炬。
火焰灼灼,灼伤了他的眼眸,让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当季晨夕关上电脑的时候,他眼睛仍旧火烧火辣的疼,好像是真的被伤到了一样。
季晨夕找了一瓶眼药水。他刚滴了眼药水,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忙用睡衣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然后带着笑容开门。
穿着小熊睡衣的季黎抱着一个枕头,拉着一个穿着兔子睡衣、满脸生无可恋的柏修晏。
季黎扬起他胖胖的小脸,道:“爸!今天游乐园好可怕,柏修晏睡不着,我们要和你一起睡。对不对,柏修晏?”
柏修晏嘴皮动了动,神情黯然的撇开视线。
对你个头啊。你担心你爸爸,为什么要拿我做筏子?我上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前世今生都遇到你这个祸害?
季黎使劲捏了一下柏修晏的手。
柏修晏有气无力的扬起自己抱着的小枕头:“对……”
季晨夕哪会不知道季黎和柏修晏在说谎。他抱住两个宝宝,心里感动极了:“谢谢你们。不过我没关系,你们回房睡吧。”
“今天我就是要和你一起睡了!除非你把我赶出去!”季黎牛逼轰轰道,“还不快点帮我和柏修晏把我们的小被子扛过来!不要耽误我们睡觉!”
季晨夕:“……好。”
柏修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季黎演戏。
季晨夕去拿被子。他默默把枕头放到季晨夕的大枕头旁,然后平躺着睡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就像是一具古老的木乃伊。
柏修晏后悔了。
让季黎过来陪着季晨夕睡一晚上,是他出的注意。但他万万没想到,季黎居然会拉着他一起。
季黎,你还记得我是从三十岁重生回来的吗!即使我现在是个四岁小孩子……
哦,我才四岁啊。那没事了。四岁和大人一起睡觉,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有四岁,我什么都不知道。
柏修晏安详地闭上双眼。
“你至于吗?”季黎戳了戳柏修晏的脸颊。
柏修晏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季晨夕把两个宝宝的小被子抱了过来,给柏修晏盖上后掖了掖被角,柏修晏就像是睡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睡袋里。
季黎不需要季晨夕帮忙,他左翻右翻,左滚右滚,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只露头的蚕宝宝。
无论是睡成木乃伊般安详的柏修晏,还是蚕宝宝季黎,都把季晨夕这个老父亲萌得一脸血。
他忍不住揉了揉柏修晏的头发,又亲了亲季黎的额头,然后带着梦幻的微笑,美滋滋的缩进自己的大被子里,睡在了两个宝宝的正中间。
灯光暗掉,夜晚寂静无声,只剩下三人浅浅的呼吸。
季晨夕以为今晚他肯定会无眠,但他听着季黎和柏修晏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很快就进入黑甜无梦的睡乡。
季黎就是一只贪睡的小猪,灯一关就秒睡。
只剩下可怜兮兮的柏修晏。
旁边熟悉的死对头变成不熟悉的陌生成年人,柏修晏精神紧绷。
他闭上眼睛,思绪放空,想着今晚难熬了。
一分钟、十分钟……
柏修晏:zzzzzzz……
哦,现在四岁的他,也是一只贪睡的小猪猪,那没事了。
——————
第二天早晨,三人都神清气爽。
柏修晏神清气爽的同时,内心有一点点的挫败。
他怎么就睡着了呢?这不科学?
一大两小三个人拿着牙刷往嘴里戳戳戳,戳出了满嘴的泡沫。
吐泡沫,包一口水,啊呸。
季晨夕先给自己擦脸,然后依次给两个宝宝擦脸,虽然宝宝们并不需要他帮忙。
做好一切之后,门铃声响起,刑程彦正一脸不悦地站在门口。
今天季晨夕要去办理入学手续,刑程彦不放心季晨夕,要暂代家长一职。
他更不放心的是季黎和柏修晏两个宝宝。
季晨夕去上学了,两个宝宝怎么办?
刑程彦很想把两个宝宝接自己家里暂时看护着,但两个宝宝都不乐意,说要陪季晨夕上学。
季晨夕道:“刑大哥,我在学校门口重新租了一套房子,我和小黎、修晏一家三口可以一起搬进去……”
刑程彦:“你闭嘴。”
季晨夕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刑程彦问道:“小黎,你怎么打算?虽然你很聪明,但我还是建议家里得有大人看护。”
季黎道:“刑叔叔放心,柏修晏已经联系了他爷爷,他爷爷会派一个家务活很好的保镖过来保护我们。”
刑程彦看向柏修晏。
柏修晏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的保镖就是力大无穷的季晨夕。季晨夕离开了,他们自然还是需要一个保镖,以防那个叫简津的、或者尹家其他疯子来找他们麻烦。
刑程彦犹豫不决。
季黎笑道:“刑叔叔,你肯定想问,柏修晏之前能差点被柏家人暗害,这个保镖可能也不安全。不过这次你放心,这次来的保镖是柏修晏爷爷选的,是一对改名换姓的退役缉毒刑警小两口,人品绝对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