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劣质烟雾缭绕,他曾经一边肝游戏设计一边和同伴自嘲,自己可能会死于肺癌。
公司走上正轨之后,季黎立刻戒了烟。却未曾想到,他没得肺癌得了胃癌,还是早死了。
季黎絮絮叨叨,季晨夕不断给他递蜂蜜水。
当季黎把蜂蜜水全喝光的时候,居然不间断的说了一个多小时。
季黎有点尴尬。我怎么这么能说?
“宝宝好厉害。”季晨夕小声道,“宝宝辛苦了。虽然咱们家现在肯定没有宝宝以后有钱,但绝对不会让宝宝再辛苦一次。对了,我叫你宝宝,你能习惯吗?我以后叫你小黎可以吗?”
季黎又撇开脸:“你随意。我没什么不习惯。我们得罪了谁?爷爷的债务是怎么回事?”
季黎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巴拉巴拉诉了半天苦的尴尬。
他告诉自己,我诉苦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老爸以后都听我的话。我这是情感操控。
对,就是家长天天对孩子诉苦卖惨,让孩子多努力,孩子不努力就是不孝顺的那种情感操控。
季黎又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再次强行不尴尬。
“你爷爷去世之前,正在做一个楼盘开发的项目。他们要讨的债是工程款。”季晨夕虽然宅在家里,但他父亲会经常和他说公司的事,只是季晨夕一直不感兴趣,只沉浸在养孩子中。
不过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也让季晨夕能在听刑程彦解释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季黎在被子里伸展了一下裹成木乃伊的小脚脚,强忍着麻药过去后的疼痛,结合自己所知道的事,分析季晨夕口中的信息。
刑程彦值得信任。老爸从刑程彦口中得知的事应该不会有隐瞒。
刑程彦找到季黎的时候,已经是国内知名律师。他只说自己是黎家旧相识,告诉了自己一些旧事,并在在法律方面对季黎提供了许多帮助。后来刑程彦的律师事务所,成为季黎公司的合伙人与专属律师团队。
刑程彦除了告诉季黎身世,没多说季家和尹家的事,似乎是担心季黎追查下去得罪尹家——那时候渣爹已经在尹家一众继承人中杀出重围,荣登“大宝”,风评很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刑大叔对自己的期望是好好养生,争取熬死渣爹,然后“啪”的一声拍出血缘证明,在遗产争夺中咬下尹家一块肉。
刑大叔那时挺乐观。渣爹对外宣称独身主义,无子无女连情人都没被媒体发现过,季黎很可能出其不意继承渣爹所有遗产。
可惜,季黎自己不争气,死得实在是太早了。
季黎结束回忆,问道:“爸,你是不是猜到这件事可能和尹家有关?”
季晨夕面色一僵。
季黎继续道:“上辈子刑叔叔在我获得国内最佳新人游戏设计师大奖的时候,看到媒体报道才找到我。他说你出事的时候,他在国外处理一桩比较麻烦的跨国案件,大半年后回国,你已经不知所踪,他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只查到有非法讨债人找过你。”
季晨夕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沙哑道:“刑大哥查出非法讨债人和尹家有关?”
季黎道:“刑叔叔只是猜测。他说对方很明显是直接针对你,而你只和尹家有瓜葛。在学校里散布你搞大女生肚子的传闻,据说背后也有尹家推手。”
季黎心中嗤笑。这个谣言很好澄清。爷爷一直放任,大概是现在对能生子的男性这个特殊群体歧视较为严重。老爸背一口渣男黑锅,比老爸自己被渣男搞大肚子后始乱终弃还不肯打胎这个真相,在舆论上会让老爸更轻松一些。
不过对于老爸自身来说,可能痛苦程度差不多。
“我、我的确有这么猜测。”季晨夕低着头,双手攥紧了裤腿,“爸爸去世后,他们出手一次,就会出手第二次。但尹家势力在国外,我只要换个城市躲起来,他们就找不到我。”
“我还有二十多万存款,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买个小房子,然后做体力活赚钱养你。”季晨夕眼眶又红了,但是他一直紧紧咬着牙,没有哭,“至于债务转移书……我赌尹家不想撕破脸,逼我、逼我……”
“逼你找尹家敌对势力投靠,以我为道具,以媒体舆论为武器,对尹家进行‘自杀性袭击’。”季黎冷静道,“尹家虽然是庞然大物,但它现在想回国内发展,一点点舆论危机,都可能成为它回国计划失败的稻草。”
“只是如果你这样做的话,尹家可能装作不知情,对媒体哭诉后悔,然后打官司要回我的抚养权。”
老爸高中辍学,没有经济来源;尹家是顶尖财阀,有权有势。法院会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有能力抚养的一方。他们再动点手段把自己抢走后藏起来,老爸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斗。
等尹家把自己带出国,无论是让自己不幸病逝,还是给点钱放养,都能永绝后患。
若是尹家把自己已死的消息告诉老爸,老爸估计会抑郁而终。
尹家失去了回国抢占市场的最好机会,老爸和自己可能失去性命,所以叫自杀性袭击。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我们需要时间积累力量。这辈子再逃一次吧。这次让刑叔叔帮忙,我们多带点钱走。你也别去打工了,找个学校复读。”季黎做好决定,要让老爸创业当富一代,大学的人脉很重要,“不过你已经离开学校四年,估计很难……”
“没问题!我这四年一直有看书,很快就能把课本捡起来!”季晨夕忙道,“就算这四年的高考大纲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复读一年也绝对能考个好学校!”
季黎惊讶:“你这么有信心?”
季晨夕不好意思道:“我、我本来就打算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回去复读。”
季黎:“……你脸皮那么薄,和小朋友们一起复读,没问题吗?”
季晨夕小声道:“我脸皮不薄。”
季黎满脸不信。你那么爱哭,脸皮不薄?
季晨夕以为季黎说他辍学的事,解释道:“我辍学不是因为流言蜚语,是因为孕期抑郁症。现在孕期抑郁症已经好了。再说了,我去其他城市复读,也不会有人认识我。”
季晨夕指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脸挺嫩,复读的时候别人也不知道我多少岁,不会说闲话。”
季黎仔细打量自家老爸的脸。嗯,这张脸的确挺嫩。
“所以宝宝……小黎你放心,无论是高考还是创业,我都会努力做到!”季晨夕拍着胸脯道,“我这次一定能保护好你!”
看着突然燃起斗志的季晨夕,季黎选择相信。
他老爸本来就不笨,只要肯上进,上个大学应该不难。季黎用来做为创业基础的粗糙游戏雏形,就是老爸留下的遗物。
“对了,今天年月日是多少?”这件事决定下来之后,季黎接下来要做一件比查清幕后黑手更重要的事,希望来得及。
季晨夕把手机拿出来,季黎探头一看:“六月七号?哎,这么巧的吗?时间刚好!爸,赶紧带我出院,我们去山市住几天。”
季晨夕毫不犹豫地点头,完全不问缘由:“好!我马上办理出院手续!”
季黎得意笑。
哼哼,死对头,这辈子我成为你救命恩人,你肯定得给我送钱送人送资源吧?
创业第一桶金,就从你身上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黎: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说自己的私事。
季黎:(巴拉巴拉诉了半天苦。)
第4章
季黎和季晨夕当天就打算离开。
他们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刑程彦。
刑程彦赞同他们的想法,多留了季黎和季晨夕一天,问季晨夕拿了全权代理的授权书,又找公证处公证后,才让两人离开。
他像鸡妈妈一样安排季黎和季晨夕去了山城之后的事。
为刑程彦安排的行程查缺补漏的都是季黎,季晨夕只乖乖在旁安静地听着学着,时不时在刑程彦疑惑一个三岁孩子为什么懂这么多的时候,补充一句“宝宝真厉害”“宝宝是天才”,打消刑程彦的疑虑。
季黎顺着季晨夕的话乱给自己安设定:“我是个天才,爷爷很早就在培养我。爷爷说,他去世之后,就由我来保护我爸。不信你问我爸。这个家现在是不是我做主?”
季晨夕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现在这个家是宝宝做主。刑大哥,你和他商量就好。宝宝是个天才。”
刑程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季晨夕一眼。
他以前就觉得季晨夕是个恋爱脑的废物,但他没想到季晨夕居然会废物到这地步。
靠父亲就罢了,啃老虽然丢人,但也还算正常人。现在父亲死了居然依靠三岁的儿子?!季晨夕你还有脸吗?!
刑程彦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难看的神色压下。
刑程彦是季晨夕他爹资助的大学生。法学直博毕业之后,刑程彦一边给季晨夕他爹当法律顾问,一边自己创业开律所,现在已经小有名气。
季晨夕他爹忙于工作。刑程彦还在读书的时候,一直是刑程彦“带孩子”。季晨夕算是被刑程彦看着长大。所以刑程彦一生气,季晨夕心里都发憷。
这是一个会真的会严厉地责骂他,罚他背课文写大字的严肃冷酷老大哥。
季晨夕一看刑程彦的脸色,就知道刑程彦已经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只是碍于小黎在这,才忍了下来。
季晨夕很委屈。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他怀里的不是天才宝宝,而是重生宝宝啊。
他只是缺乏人情世故,不是蠢。既然季黎是重生回来的“大佬”,那听季黎的话,绝对是现在情况的最优解。
至于别人的误会……好吧,他就是一个没用的爹。
比起像季黎重生前那样,自己早早的死了,季黎在孤儿院长大,这点误解不痛不痒。
于是面对刑程彦谴责的眼神,季晨夕勇敢地缩起脖子,撇开视线。
只要我没看到刑大哥的脸色,我就没有被骂!
刑程彦:“……”心梗!氧气……氧气!我需要吸氧!
刑程彦在劝说季晨夕打胎换城市重新上学无果后,这几年一直没有理睬季晨夕,就是怕被季晨夕气死。
现在,久违的想要吸氧的感觉又回来了。
刑程彦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恩人会选择培养才三岁的季黎。
如果可以有选择,谁会去压榨一个三岁宝宝?病急乱投医都比这个靠谱!
“我会帮你们找好房子。小黎,你把我的手机记好,有任何事都立刻给我打电话。”刑程彦摸了摸季黎的头,虚弱道。
季黎攥紧小拳头,露出坚毅的表情:“刑叔叔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爸爸!”
刑程彦:“嗯……叔叔相信你。”氧气、氧气!
刑程彦无声地咆哮:季晨夕!!!!!!
季晨夕抱紧季黎,视线低垂。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季黎看看刑程彦,又看看自家老爸。
咳,刑大叔好可怜。老爸罪孽深重啊。
——————
刑程彦安排好季晨夕和季黎父子俩的住处之后就立刻转身离开。
季黎看着刑程彦那急速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刑大叔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爸,你对刑大叔做过什么?”季黎好奇道,“我怎么看着他像想揍你?”
季晨夕攥紧衣角,干笑道:“他、他以前辅导我作业,可能我比较笨,所以他对我印象不好。”
当然不止这样。
季晨夕和季黎另一个亲爹尹清泽是青梅竹马。尹清泽父母离婚之后,跟着母亲和外公外婆长大。两家家长都很忙,暂住季家的刑程彦一次性要带两个孩子。
季晨夕被包括尹清泽一家之内的所有人溺爱。仗着自己长得好嘴巴甜、脑袋聪明泪腺短,还有尹清泽为他查缺补漏背黑锅,季晨夕小时候调皮捣蛋无“恶”不做。
所以刑程彦从看着季晨夕就犯偏头疼。
等季晨夕辍学在家之后,刑程彦对季晨夕的头疼就变成了失望。
这一切季晨夕都知道,他也很愧疚。但他前几年他陷于孕期抑郁症中,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实在是没余力照顾其他人的心情。
待季黎越长越可爱后,季晨夕才从孕期抑郁症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准备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惜……
看着季晨夕郁郁的神色,季黎不由自主提高声音:“对了!爸,我还没跟你说过我死对头的事吧!”
季晨夕从回忆中回过神,微笑道:“小黎的死对头,一定也很厉害。”
“那当然,不厉害怎么能成为我的死对头?不过我比他更厉害!”季黎挺起小胸脯,夸张地嘚瑟道,“我是白手起家,他是富二代。我和他站在同样高度,就已经证明我比他厉害!”
白手起家……季晨夕心头一疼,保持着微笑道:“对,小黎比他厉害得多。”
被季晨夕直白的夸奖,季黎有点不好意思了。
上辈子夸奖他的人也很多,但成年人嘛,互相之间吹捧的话都很含蓄,也不怎么真心。
“也不算厉害得多。他也很厉害。”季黎实话实说道,“他小时候溺水伤了内脏和脑子,变成了偏瘫。他家虽然有钱,但也基本放弃他了,所以他也算半个白手起家吧。”
“小时候溺水?”季晨夕道,“小黎,你来山城,难道是为了救他?”
季黎点头:“他就是六月中旬在山城的青绿公园溺水。我们这几天在青绿公园蹲他。嘿嘿嘿,这辈子我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我看他以后在我面前怎么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