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阴沉沉的像风雨欲来的风暴。
“王弃,你在做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脏都猛地停了一瞬。
王弃有些迟缓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呆呆的歪着头,过了好半晌才迟钝的说:“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
他一把抓住王弃的手,指尖沾上了鲜红的血珠。
“不小心?你跟我说不小心?”
王弃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拖拉着调子说:“啊……我把你的床弄脏了,但是……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呢。”
李清楷用力的捏住他的伤口,鲜血被止住,但王弃好像感觉不到痛。
他拧着眉,英挺的面孔又沉又冷。
“王弃,回答我的话!”
王弃侧头看他,一双眼睛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暗的没有一丝光,好像融进了黑夜。
他说:“李清楷,我时常感觉不到我在活着。”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
他没忍住提高了音量,甚至是有些失态。
王弃有些奇怪的笑了一下。
“我以前会这么对待别人,可是后来我腻了。”
李清楷沉下一口气,将他扯下了床,默不作声的拉着他往外走。
“我不去医院。”
王弃突然挣扎起来,那副有些狰狞的面孔变得有些措不及防。
李清楷神色冰冷,一言不发的抓住他。
“那里只有死人。”
李清楷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着王弃,王弃执拗又疯狂的盯着他。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楷突然觉得王弃就像个孩子。
像一个迷惘又见不到光芒的孩子。
他微微松了力道,低声说:“不去医院。”
王弃抿着唇不说话。
他继续说:“王弃,我们不去医院。”
过了很久,王弃才弹动了下手指,轻轻的拉住他。
“好。”
……
他细细的将王弃手上的伤口处理了,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血流的多了些,看着有些吓人。
王弃低头看着他的头顶,突然开口:“这是我第一次低头看你。”
他抬了下头,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王弃又说:“你以前为什么要学医。”
那时的李清楷在大学主修的是和金融相关的专业,不过私底下一直都在学习有关医学的知识,后面还去国外进修了一年,不过后来因为李家出了一些事,他没能完成学业就匆忙赶了回来。
据说李清楷本来的志向是想当一名医生。
“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好。”
他将绷带仔细的缠在了王弃的手腕上,垂下的眉眼冷淡却轻和。
“她有病。”
李清楷动作一顿,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
王弃抬起下巴,有些得意。
“我知道,你母亲有病。”
李清楷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是的,最开始他也以为他母亲是身体上的病,从他出生开始,他就很少见到他的母亲,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就是在房间内整天整天的看着窗外。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却又消瘦的女人。
偶尔对方发现了他,会回过头对着他笑。
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幕。
他自幼比别的孩子早熟,独立的很早。
用卫青奚的话来说,那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个薄情又寡淡的人。
但他的记忆里依旧有那个女人美丽的背影。
不管是卫家还是李家,对他的说辞都是他的母亲身体不好,不能见光,不能受风。
于是将近十多年,他都是透过门缝远远的看着她。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女人腿上的脚链,看见了女人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
他才真的明白,他的母亲有病,那个美丽的女人并不是在对他笑,而是在看着空气。
也是从那天开始。
他突然觉得当医生也不是那么有意思了。
不过学到的东西一直没丢。
他又看向王弃。
或许是因为他生活里还会遇到另一个有病的人吧。
“别舔了,舔湿了又要换。”
他冷淡的开口,阻止了王弃正在舔纱布的行为。
王弃看向他,眨巴着眼睛有些天真的说:“他们说坏人的心都是黑的,我想尝尝我的血是不是苦的。”
李清楷拿起一杯水放在王弃的面前。
“你的血是甜的。”
“为什么。”
“因为你喝过我的血,中和在一起,就甜了。”
王弃愣了一下,随即不可遏制的笑起来,笑的眼里都有了泪:“李少都是从哪学来的。”
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无师自通。”
王弃笑够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拿起桌上的水杯,却与意中被李清楷食指上的戒指晃了下眼。
他喝了口水,再放下杯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他一贯阴郁的浅笑。
“李少的戒指看着不像名家设计。”
听到他的话,李清楷低下头转动了下手指上的戒指,微微摩挲的动作似乎带着一股难言的情感。
这是在冷冽果断的李清楷身上从没有看到过的慨然。
王弃神色未变,垂在桌下的手却开始抠着自己的手背。
李清楷轻声说:“它很贵重。”
指甲忍不住用了下力,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王弃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不变。
“确实很贵重,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少和卫家小姐还有交集。”
李清楷侧头看向他,眼眸微动。
“真要细细的说,那可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比认识二少还要早。”
他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我们的交情可不一般……”
“砰!”
桌上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王弃神色如常的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只是那双眼睛却黑沉沉的像陈腐的树根,他弯下腰,轻声说:“不小心,打烂了。”
他捡起地上的碎片,手却颤抖着抓不稳,他停了一下,又继续去捡,只是手却抖的更加厉害,随即,他紧紧的将碎片抓在手心。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肢体真实存在。
李清楷冷静的看着他,垂到身侧的手弹动了一下。
他稳住声音,却还是能听见里面的冷意。
“你怎么了。”
王弃垂着头说:“我冷。”
他走向前,屈膝蹲在王弃的面前。
“王弃,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对方缓慢的抬起头,有些无神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目像空荡荡的夜空。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抚摸着李清楷的脸颊。
“李清楷……”
他耐心的看着他,没有嫌弃腥甜的血腥味,也没有厌恶脸上的脏污。
“王弃,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平静又清冷的声音像一句魔咒,让王弃的心里破开了一个大洞。
他扯了扯唇,样子却怪异的似哭似笑,苍白消瘦的样子竟有种难言的脆弱。
他说:“你不要和卫青奚……”
李清楷眼眸微闪,抬起脸凑近一分,压低了声音说:“我不要和卫青奚什么……”
王弃的嘴唇瓮动了一下,空茫的双眼微微闪动,随即就聚焦成阴郁的死寂。
他突然勾起一个诡异邪肆的笑,抚摸着李清楷的手挑逗般的划过他的嘴角。
“李少对我的身体这么欲罢不能,还能和卫家小姐在一起吗。”
李清楷眼眸一暗,闪过一丝极浅的情绪。
他挥开王弃的手,冷漠的站了起来。
“这好像与二少无关吧,不知道二少三番两次闯入我青州苑是为了什么,真当我青州苑是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弃,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一种极为明显的疏离感。
王弃垂下头,细碎的发丝挡住他的眉眼。
他动作缓慢的站起来,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纱布。
“李少的味道这么好,还没尝腻,我怎么舍得放手。”
李清楷冷淡的瞥向他,冷笑一声,抬着下巴说出最刺耳的话。
“我与卫家小姐订婚那天一定请二少过去。”
说完,他又双腿交叠的做在沙发上,像个真正的主人那样,冷漠的说:“现在,请二少离开。”
王弃苍白的脸带着一贯的笑容,只是那抹笑容之中又带了一丝压抑的疯狂。
他眯着眼,问:“不知道李少和卫家小姐订在了哪天。”
李清楷捏了捏袖子,云淡风轻的答:“自然是一个二少想不到的好日子。”
王弃低低的笑出声,他双手插兜,站得歪歪斜斜,侧着头笑了一下。
“好。”
李清楷抬起眼看着王弃离开的背影,清瘦的身体在衣服的衬托下有些空荡,脚步迟缓又懒散,隐隐还能看出一丝不稳。
高挑却瘦削的人融进了黑夜消失不见。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几天给我盯紧王弃。”
他低头,看着桌下残留的血迹,搭着沙发背的指尖微微屈起。
王弃啊王弃,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说一句真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李清楷的感情开始外露了
第43章
再次见到陈泛,那个长相平凡却沉稳的男人好像短短几天经历了什么起伏。
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仿佛穿在西服下的身体都瘦了不少。
李清楷慢条斯理的搅拌着咖啡,半开放式的小型包厢有着很好的隐秘感,却又不显得逼仄与压抑。
他靠着椅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淡。
“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陈泛的话,他顿了一下,还是优雅的抿了口咖啡,才抬眼看向他。
“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心想和陈总合作,只是陈总一直不给我答复,我有些心急罢了。”
他挑了下眉:“陈总请坐。”
陈泛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李清楷的对面。
“最近陈氏的客户全都取消合作,公司的股票一跌再跌,这就是李少想和我合作的诚意吗。”
说到最后,陈泛加大了音量,整个人好像在克制什么。
李清楷一只手抵着额角,微微倾斜着身子,样子冷漠又高傲。
“我以为陈氏现在还没有宣告破产,已经是我的诚意了。”
陈泛眼眸一震,几乎无法自控的有些失态。
“你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李清楷眉梢微扬,换了个坐姿。
“陈总不必这么紧张,我想陈氏能有今天,陈总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只是,从商者,无奸不商,陈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陈泛垂到身侧的手松开又捏紧。
他抿着唇,目光深沉。
但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李少不妨直言,你想要什么。”
为陈泛的开门见山,李清楷轻轻的扬了下唇。
他两手交叉的搭在腹前,背靠着椅子,双腿交叠。
“我想要王弃。”
哪怕陈泛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因为李清楷的直言不讳震了一下。
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李清楷淡淡的看着他。
“听说陈总两年前就和吴家小姐订婚了。”
陈氏和李家、王家不同。
他们的家族是有百年根基在这里,除非是像李清楷的家里这样,一天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可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只是哪怕是这样,除非李清楷本人愿意,否则留下的基业也并不需要他去联姻来达到某种目的。
可陈氏是依靠陈泛爷爷那辈白手起家。
而陈泛的父亲年轻时又是个撑不起事的公子哥,陈泛几乎在很小的时候,他的一生就已经绑在陈氏集团。
陈氏绝对不会允许他喜欢一个男人,更不允许他用整个陈氏去做赌。
陈泛垂着头,整个人有些低沉。
“所以李少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李清楷无声的扯开一个笑。
“陈总是个聪明人,就算没有今天,陈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是的,陈泛总有一天会面临一个寸步难行的抉择。
就算不是今天的李清楷,也会是日后的陈氏和吴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咖啡里的方糖已经全部融化,原本还冒着热气的杯面已经变得冰凉。
陈泛抬起头,那张普通的脸归于平静。
“好。”
李清楷极浅的笑了一下。
“陈总是个明白人。”
……
王弃半躺在沙发上,穿着单薄的少年在帮他按腿。
虽然后续他的腿已经痊愈,但只要站得久了,总会有些酸痛感。
想想应该是那段时间被李清楷反复折腾,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不过王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反而每次腿疼的时候,他都有种异样的兴奋。
就好像他终于留住了李清楷的某种东西。
哪怕是他给的痛。
门被拉开,一个人被踉跄着推了进来。
王弃懒散的掀开半拉眼皮,腿微微屈起,少年乖巧的退到一边。
“哥哥,好久不见。”
迟缓拖拉的语调带着一丝阴郁的笑意。
王闫拍了拍身上的灰,神色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