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泛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
老家主皱了皱眉,厉声道:“听到没有,吴家就这么一个最受疼的女儿,只要你把人哄好了,吴家还不是信手拈来!”
陈泛这时才缓慢的抬起头。
他用那双没什么光彩的眼睛直视着老家主。
“离婚的事是我提的。”
老家主握着椅子的手一紧,那双眼睛瞪大了些许。
陈泛继续没什么起伏的说:“我不愿意和她生孩子,所以让她去找了别人,离婚的事是我提的,因为我喜欢男人。”
老家主久久都说不出话,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家主用手指着门口,厉声怒喝:“滚!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陈家的人,现在就给我滚!”
陈泛平静的收回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开。
老家主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随即就怒的把桌子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陈泛始终没有任何别的回应。
他缓缓的走出这栋恢弘大气的宅子,扯开了衬衫上的领带,好像解开了这么多年套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今天的阳光有几分艳,照在地上映出了一片明黄的光。
陈泛将扯掉的领带丢在地上,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逐渐多了一种名为黑暗的东西。
……
李明知就像藏在森林里最奸诈毒辣的蝎子,茂密的树林就像他的保护色,让他藏匿其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踪迹。
等他出现的时候,便是将你狠狠蛰了一口的时候。
李清楷这边从未放弃过盯紧李明知,只是明面上,他按兵不动,宛若正在休养的迟暮老人。
“今天是除夕,你回去吧。”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却并未抽烟。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没碰过烟盒。
青年推了下眼镜,侧头看了李清楷一眼。
“你呢。”
李清楷抬起眼,似笑非笑的嗤了一声。
“怎么,你反倒关心起我来了。”
青年浅浅的勾了下唇:“担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处可去又狠不下心。”
李清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青年看了他几眼,突然叹出一口气,合上手里的书站起来。
“我走了。”
“嗯。”
李清楷推着轮椅转了个身,看着落地窗外萧瑟的夜空。
青年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清楷坐着轮椅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在灯光的映照下有几分沉重的庄严。
他摘下了眼镜,将额前的发丝顺到脑后,露出那张白净却平凡的脸,多情又风流的眼。
他极轻的勾了下唇,双手插兜的大步离开。
除夕啊,不就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吗。
……
空旷寂静的室内只剩下李清楷一个人。
他指尖轻点,在轮椅扶手上打着节奏。
时间早已不知不觉的到了深夜。
外面的夜空只有零星几颗星星。
突然一声巨响,原本萧瑟的夜空被炸开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李清楷抬着头,看着天空绚烂的色彩,搭着轮椅扶手的指尖微微收紧。
手机传来了一条消息。
“不过来看看吗。”
他放下手机,继续抬起头看天空。
只是那边的人好像认准了要他回信。
不停的震动着消息,一条又一条的刷过来。
而每条消息,重复的都是那句话。
李清楷蹙了下眉,抿着薄唇。
谁知道那边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游移了一瞬,却还是点开了通话键。
“啊……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二少,你说是吧。”
十分浪荡又随意的声音。
只听了短短一秒,李清楷就皱着眉挂断了电话。
甚至还有些躁乱的将手机丢了出去。
嗡嗡嗡震动的声音并没有停歇。
反而更加的醒耳,让李清楷的手指越收越紧。
终于,天空再度升起了一串绚烂的烟花,不知道从哪里传开了热烈的欢呼声,哪怕是在清静独立的青州苑也听的一清二楚。
李清楷拧着眉,收紧的手指握成了拳。
……
所有的热闹好像都和这里没什么关系。
一扇铁门,一条幽深寂静的走廊,一扇不允许被随意打开的窗。
楚意靠着门口正和电话里不知道哪天勾搭上的美人调情。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垂下眼轻轻的笑了两声,有些低哑的嗓音透过震动的喉结有几分性感迷人。
他抬起头,看向安静坐着的王弃。
“最美的人啊,我已经见过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
楚意一只手卷起自己半长的发,懒懒的歪斜着身子。
“什么人可以得到他……”
他弯起唇笑:“当然是最不一般的人。”
外面的夜空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王弃坐在床沿,直直地看着前方。
脸侧的伤口贴着纱布,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更加脆弱消瘦,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黑,像沉入海底的珍珠。
他攥着手里的中国结,手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新的伤口。
楚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他站在王弃的面前,弯着腰看他。
“呐,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
王弃没有动,只是唇抿的更紧了一些。
楚意挑起眉尾,用手指轻点了一下王弃的鼻尖。
“除夕快乐,二少。”
王弃没有任何的回应,乌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的垂落下去,像黑暗中扑闪的蝶羽。
楚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昏暗的病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喝彩声,笑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扭曲着将他卷进了另一个更加黑暗的空间。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
从十一点三十分,走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四周像浓雾一样的黑暗将他包裹,仿佛有无数双手要将他拉入其中。
王弃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中国结,就像最后的执着。
“滴答,滴答。”
秒针飞快地旋转,在王弃的视线里,那就像一个把他席卷进去的转盘。
最后一秒落定。
四周依旧透不进一丝的光。
王弃垂下眼睛,从高空坠落,黑暗像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缓慢的松开手,鲜红的中国结慢慢的从他手心滑落。
“嘭!”
烟花混杂着铁门被撞开的声音。
绚烂的光打在了王弃的身上。
他抬起眼,黑暗被撕裂,扭曲的一切都被打散。
“王弃,新年快乐。”
他看着坐在轮椅上微微有些气喘的李清楷,打理齐整的发丝有些凌乱的散在他的额前,苍白的脸带着细密的冷汗。
两双眼睛对上了目光。
此刻的他们,都没有往日高贵华丽的模样。
但是,却真实的让人心里发烫。
王弃眨了下眼睛,一滴透明的泪水悄然从他的眼尾滑落。
他弯起唇,第一次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楚意很有魅力吗
第59章
零点已过。
新的一年从此刻开始。
李清楷走的很慢,但他还是从门口一步一步的向王弃走近。
王弃坐在床沿没有动,他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李清楷。
仔细想想,他们从相识到纠缠的这十多年,都是王弃在用着各种方式和李清楷贴近,而李清楷就是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这还是第一次,李清楷向他走近。
“王弃,新年快乐。”
李清楷抚摸着他的脸颊,将他散乱的发挑到耳后。
王弃没有说话,饶是心里翻腾着各种各样的波涛骇浪,让他的指尖都在发颤,他抿紧的唇也没有松动,脸上没有丝毫外露的神色。
他只是抬手覆着李清楷的手背,轻轻的闭上眼睛,在他温暖的手心蹭了蹭。
李清楷指尖微弹,他挪动着艰难的步子走近一步,轻轻的张开双手,将王弃环抱在怀里。
他感觉到一双手绕到了自己的腰后,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随即小心翼翼的贴着自己的后腰,逐步将自己抱紧。
极其细微又犹豫的动作,让李清楷软下了心。
他闭了闭眼睛,将怀里的王弃抱得更紧。
两个并不温暖的人,在相拥的那刻,贴合了灼热的温度。
“李清楷。”
沙哑又艰涩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反复的翻滚过。
“我想回家。”
李清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身后的手紧紧的缠着他的腰,力度逐渐增大,像是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
喑哑的声音带了丝哭腔。
“李清楷,我想回家。”
他摁着王弃的后脑勺,有些用力的抓着他的头发。
“王弃,你还不……”
“我会听话,我不闹了,也不玩了,我很乖,不会出去乱跑,也不会惹是生非,更不会……伤害你……”
王弃仰起头,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透亮。
里面带着压抑的疯狂和一丝恐慌,还夹杂着像细网一样的依恋和迷茫。
这是他认识王弃这么多年,第一次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打开的心门。
在王弃那双乌黑透彻的眼睛里,他看到里面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倒影。
涌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王弃,直视着他那双眼睛。
不够,还不够……
“不行。”
他低哑出声,手指轻抚过王弃浓密的睫毛。
王弃看着他,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
他弯下腰,和王弃头颈相交。
王弃像只柔顺的猫一样,在他的颈间蹭了蹭,乌黑的发丝扫的他有些痒。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王弃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
滚烫的泪灼伤了他的皮肤。
像是在发泄着所有的委屈与不满。
他目光深邃,并没有任何的动摇。
下一刻,脖子就传来温热的舔舐,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
他听到耳畔乖顺又柔软的声音。
“喵……”
像一只已经离不开他的猫。
“李清楷,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所有如海市蜃楼的坚韧外表在此刻彻底崩塌。
王弃轻轻的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紧紧的搂着李清楷,这些天的死寂与麻木在李清楷推门进来的那刻,就已经粉碎。
他明白,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离开他了。
李清楷的手指动了动,他直视着前方昏暗的角落,眼中带着一丝透进的阴影。
他直起身,想要推开王弃。
王弃却将他抱的更紧,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惊慌。
他依旧坚定的将他推开,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安的王弃。
“你真的要跟我回家吗。”
李清楷的声音有些哑又有些低沉,在这狭窄的空间内,清冷的像没有任何的感情。
王弃仰着头看他,撑在床沿的手微微收紧。
手里的中国结依旧被他用力的攥在手心。
李清楷没有等他的回答,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摊开在王弃的面前。
那是一条非常精致的皮质颈圈,不过一个指节的一半宽,纯黑的边缘镶嵌了金丝细边,中间一个古铜色的锁,大约一个指甲半宽,锁的中央垂下了一条极细的银色锁链,绕到颈圈的扣带,像无法成型的钥匙。
他平静的看着王弃,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过了不知道多久,王弃垂着头,抬起苍白的手。
冰凉的指尖触到了李清楷温暖的手心,王弃拿起颈圈,缓慢却没有犹豫的套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慢慢的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洁白的纱布覆盖着他半张艳丽的脸,眼里还带着没褪尽的湿润,松垮的病号服并不能遮盖住他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小巧的黑色颈圈服帖的套着他的脖子,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为他增添了浓郁的凌虐美。
这一刻的王弃,彻底成为了他驯养的兽。
李清楷眸色渐深,他伸出手揉了揉王弃的头,随即插进他的发缝用力的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高高的仰起脖子。
他弯下腰,身上冷冽却让人安定的气息完整的包裹了王弃。
深入又热烈的交缠,带着李清楷彻底释放出来的侵略性,就像森林里最矫健孤傲的豹子,而王弃是被他死死咬入嘴里的猎物。
透明的唾液顺着王弃的嘴角滑落,他闭着眼,承受着所有李清楷给予他的温柔与粗暴。
颈圈上的银色锁链泛出一道清冷刺目的光晕。
王弃睁开湿润的眼眸,泛红的眼尾带着浓郁的春色。
他轻轻的说:“李清楷,我想回家。”
李清楷擦过他水润殷红的唇,低哑出声:“好。”
……
新的一年在普通人的欢喜中匆匆过去。
对于他们这些每天都游走在利刃上的人,却也不过是普通又繁忙的一天。
而今天,也不过是难得的忙里偷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