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嗯。”
王弃舔着唇角,目光追随着李清楷的背影。
李清楷感受着那道专注痴恋的视线,摇头轻笑。
以前觉得王弃是只猫,现在倒更像只成了形的妖精。
他扯了扯领带,严谨的衬衫领口也挡不住他颈侧浅淡日爱昧的牙印。
王弃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他看着阳台外那株早就凋谢的风信子,恹耷耷的有些枯黄。
不过他并没有将那株花搬走,任它在原来的位置,从鲜活逐渐走向死亡。
他眨了下眼睛,乌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团散不去的雾,笼罩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他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漂亮的像扑闪的翅膀。
那个鬼逐渐变得扭曲撕裂,成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可怕画面。
那里有曾经他见过的人,也有早就死去的人,他们都睁着死寂的眼睛看着他,灰白色的面孔带着浓郁的黑色死气。
他平静的和他们对视,眼里一片漠然。
……
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人心里发颤,鲜红的血液粘稠胶着的顺着指缝流淌。
苍白的脸宛若即将入土的尸体,原本清秀白皙的两颊深深的凹陷,温润多情的丹凤眼布满了青影。
“喵——”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拱了拱男人的小腿,有些怯弱与依恋的靠着他。
满是鲜血的手指缓缓向下,温柔又轻缓的顺着白猫的毛发。
“别怕。”
沙哑的嗓音像是被涌到喉咙的鲜血呛坏了,没了之前如沐春风的清朗。
白猫眨着幽蓝色的眼睛,用脑袋蹭了蹭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男人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他走到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拨弄着自己的发丝。
却无意中发现乌黑的发中有几根显眼的白发。
他低下头,认真仔细的看了两眼,又拨弄着将它们藏在了黑色的发丝里。
只是很快,他的手上又交缠着数不清的黑发,像某种预兆,预示着他即将走到头的生命。
男人面不改色的将手上的发丝扫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自己仪态良好,衣着整齐。
只是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佝偻的背透过规整的西装能够看到他突出的骨骼。
他喘了两口气,认真又仔细的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
“喵——”
白猫好像预知了什么,它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男人的身边,不停的用自己的脑袋蹭着男人的裤腿。
男人弯下腰,将它抱起来。
「嘭」的一声,大门被用力踹开。
昏暗阴沉的室内投进有些刺目的光线,将阴影里的男人完整的映照出来。
那张苍白色的脸带着浓郁的死气,眼窝深陷乌黑,嘴唇却透着不寻常的红。
他抬眼直视着门口的人,缓缓向前移了一步,消瘦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副被衣服遮盖的骨架。
“二少,好久不见。”
沙哑的嗓音轻的能被风吹走。
怀里的猫几乎是瞬间就弓起背,幽蓝色的瞳孔警惕又富有攻击性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好久不见。”
王弃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抬脚走进来,迎着背后的阳光,带起了一阵风。
李明知松开手,怀里的猫落在地面,他踉踉跄跄的被王弃扯着领口。
“二少要带我去哪。”
即使是在这种受制于人又狼狈不堪的境地,他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浅笑,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王弃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凝聚着散不尽的黑雾,交织着猩红的血色痕迹。
他将李明知丢到后座,李明知的头重重地磕上车门,疼得他蹙了下眉。
撕心裂肺的咳嗽再次响起,李明知整个人都蜷缩在后座,大口的喘息带出了一串粘稠的血液。
王弃好似知道李明知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并没有将他绑起来,而是面无表情的坐上驾驶座,没有丝毫犹豫的启动车子。
疾驰而去的速度让后座的李明知滚了下来,撞上了前座的座椅。
王弃定定的看着前方,手握着方向盘,油门踩到了底。
李明知抬起眼,虚弱的看着前方明亮宽阔的道路,突然咧开猩红的嘴唇笑了起来。
他躺在前座与后座相隔的缝隙中,仰着头,无声的笑,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那截苍白修长的脖颈。
“二少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冲动啊。”
李明知突然说了这句话。
王弃好像听不见,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的骨节突起,那双看着前方的眼睛带着执拗猩红的癫狂。
突然,一只白色的针管插进了他的脖子,王弃浑身一颤,沙哑柔和的声音响在耳畔。
“听说哥哥今天要去见南市的赵总。”
王弃蹙着眉,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了王弃的耳畔。
“乖,等你醒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王弃浑身一软,不受控制的歪倒,苍白的手伸向前,隔着座椅将王弃圈在怀里。
他看着前方闪耀的光明,握着王弃的手一动,方向盘快速的旋转。
王弃啊王弃,你这一辈子,独独输在了李清楷的身上。
……
李清楷正准备上车,手机突然打来一个电话,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看也没看的就选择挂断,一上车,就看到青年一向不动如风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浅笑。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打趣了一句。
“要见到人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走?”
青年挑了下眉梢,难得的用波澜不惊的面孔说出了一句缱绻腻人的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更何况是三年。
他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
李清楷摇头轻笑,只觉得平日里的青年有多严于律己,此时浑身都透着轻快明朗的青年就有多不同。
“果然,感情是让人变得最与众不同的东西。”
青年没有接李清楷的话,他只是抿唇笑了一下。
三年之期已到,他的诺言也已经达成了。
青年准备启动车子,只是李清楷的电话又不停的打了进来。
李清楷有些烦躁。
正想要挂断电话,却不知道怎么心脏缩了一下,他选择了接通。
“二少呢。”一句毫与理由的询问。
“陈泛?”
李清楷蹙了下眉,不明白对方联系自己的意图。
“二少在你身边吗。”
面对陈泛突如其来的询问,李清楷有些不快。
“陈先生,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纠缠,也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二少上次向我问了李明知的下落。”
李清楷神色微顿。
上次王弃瞒着他出去到今天早上的分开全都像碎片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原本他今天早上还以为王弃会跟着他一起走,却没想到王弃竟然愿意乖巧的待在青州苑。
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
按照王弃的性子,可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和他相连在一起。
“我今天去了一趟,李明知已经不见了,我怀疑二少已经和李明知见面了。”
陈泛的声音有些急切,李清楷的眉心越皱越紧。
他想要让青年立刻找到王弃和李明知的下落,不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闭了闭眼,轻出了一口气,眼中重新恢复了冷静。
“由你代替我去开这个会,合同的事宜总归你比我更清楚,这次了结了,你就走吧。”
青年并未听到李清楷的电话内容。
他只是看着李清楷那一瞬间闪动的神色,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他说话,李清楷已经打开车门。
“什么也不要问,这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与契约到今天为止。”
青年透过车窗和李清楷清冷平淡的眼眸对视。
他沉默了半晌,毫不犹豫的回头。
“好。”
车子疾驰而去。
李清楷沉下一口气,拨通了周许的电话。
“周许,现在过来接我。”
电话挂断,他看着天边升起的暖阳,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难言的堵塞。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一条短信。
——“哥哥现在应该已经上路了吧。”
李清楷眉心微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青年开的是他的车。
只是青年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李清楷抿着唇。
“楚意,他有危险。”
一阵凉风吹过李清楷的面庞。
青年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危险。
要不然h市又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南北各一半,两个h市之间的商业合作与互不冒犯,他还不想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青年的身份其实已经出来了,对个暗号,不要剧透;
“赵总……”
第67章
青年将车开出一段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一辆通体全黑的车紧紧的跟着他,甚至多次想要擦过他的车身。
青年皱了下眉,打着方向盘避开了对方。
他今天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只想赶快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变化,是不是更加不爱笑了,又或者更不喜欢说话了。
脑海里描摹出对方不苟言笑的面孔,偶尔会因为他的逗弄憋的脸通红的样子,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恬淡温柔的笑。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多情眼眸,闪烁着醉人的光彩。
「呲」的一声,青年身子一倾,从思绪中回过神。
那辆黑车好像不要命一样,不停的往他这边靠,而他的另一侧就是斜坡,对方好似想把他从路上挤下去。
耀眼的落日黄昏将这条偏僻的宽阔大路映出了火红的颜色。
青年看着前方垂直而下的红光,心思一定,加快了速度。
他不想让对方等的太久。
又是「呲」的一声,在力道的带动下,青年的车一侧,轮胎在路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他眉心一皱,选择放慢了速度,从后面换了个方向,只是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立马跟着变换速度,继续将他堵在外围。
青年打着方向盘,采取着避让的态度。
只是对方却继续贴着他的车身撞了上来。
又是一个侧歪,车子差点从斜坡上翻出去。
他降下车窗,透过那道并不宽敞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猩红疯狂的眼睛。
对方想要他死。
或者说,想要这辆车里的人死。
青年握着方向盘,心里转了个几个来回。
随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垂眸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既然是最后一天了,就再帮他解决一个麻烦吧。
青年勾起一个笑,风流含情的眼眸闪过一道炫目的流光。
他放松的靠着椅背,油门踩到了底。
瞬间,青年的车就将那辆黑车远远的甩在车后。
迎着那道绚丽的余晖,青年的车在空无一人的弯道上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手机打来一个电话。
他瞥了一眼,刚刚才开机的手机屏幕上亮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你在哪。”
对方的声音有些急切。
“路上。”
他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我怎么没看到你。”
青年眉心微蹙,透过车头镜,他并没有看到后面有车辆跟上来。
他放慢了速度:“你在远山路?”
“对。”
青年有些无奈的合了下眼睛。
“我没事,你现在立马掉头回去。”
听到他没事,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变得轻快不少,以至于还有心情和他说笑。
“啧,怎么说话的,我是因为担心你才特地跟过来。”
青年已经想取下耳机不想跟对方多聊。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取下耳机,想挂断电话。
只是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杂音,滋滋滋的混着对方模糊不清的声音。
“喂?”
那头没有任何的回应,已经杂乱的听不清。
“楚意!”
「嘟」的一声,电话直接挂断。
青年有些不耐的啧了一声。
“真是麻烦。”
他掉转车头,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暗沉的黑夜。
空旷冷寂的大桥只有狂风在呼啸,延着那条连接着南市的海,吹的人发丝凌乱,衣诀飘散。
王弃难受的拧了下眉,浑身还有些麻痹无力,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车门被拉开,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车上扯了下来。
王弃奋力睁开眼皮,头脑却昏沉沉的聚不起思绪。
他想要抬起手,可任他再用力,也不过是堪堪弹动了一根手指。
头发被用力揪紧,身体在地上拖行,只是他感觉不到多余的疼痛,只觉得连自己的身体好像都被溶解了一样。
他感觉到有绳子套住了自己的脖子,绑住了自己的双手。
想要反抗与挣扎的想法无法剧烈。
只是他连掀开眼皮这个微弱的举动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