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熟练地用蛋饼将沥干水的面裹起来,浇上几道细细的番茄酱,端着送到了紧贴墙壁的长条形桌面上。
秦宙晚帮喻眠掰开一次性筷子,看着他凑到蛋饼旁边,用筷子尖按着咬下来第一口,随即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好吃。”
风将门帘吹起来,店内暖黄的灯光染进夜色,秦宙晚伸出手,捏了捏喻眠柔软的脸颊。
他看着男孩子清秀漂亮的五官,忽然想到什么:“眠眠,刚才你那个同学说,你在周记里写我是你哥哥,是么。”
喻眠有点不好意思,嘴里刚刚塞进去一口面,发不出声音,就只鼓着腮 “唔” 了一声,咽下去之后才苦恼地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给老师介绍你……”
秦宙晚看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促狭的笑意:“那眠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嗯?”
喻眠一下子哽住了,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叫、叫什么啊?” 他的嗓音又轻又软,怕被人听见似的。
秦宙晚用诱哄的口气道:“叫哥哥。”
按年龄喻眠确实是该叫秦宙晚哥哥的,但他觉得秦宙晚说的哥哥好像跟普通的称呼不太一样,他怎么也喊不出口,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
喻眠把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红色一直洇到了耳朵尖:“不叫了吧。”
秦宙晚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逼他,只是揶揄道:“怎么,眠眠敢做不敢当?”
喻眠红着脸说:“那、那我下次不写你了。”
“写吧,” 秦宙晚宽宏大量地说,“我同意你写。”
旁边的老板娘虽然听不清这一对年轻人在说什么,但还是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门外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上霓虹闪烁,勾勒出城市天际线一角。
七年后故地重游,那间蛋包面小店已经不在了,秦宙晚将车停在路边,跟喻眠沿街步行来到远川一中门口。
喻眠高中毕业太久,即便见到从前的校园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反倒是秦宙晚指着教学楼的某一扇窗户说:“还记得么,那是你们班。”
又将下巴朝校门偏了偏:“第一次来接你,你就从那里朝我跑过来,书包都忘了。”
他侧过脸漫不经心地打量喻眠:“当时你还穿了校服,蓝色的,前面有一道白条。”
喻眠没想到秦宙晚记得这样清楚,他愣了愣,然后很轻很轻地 “嗯” 一声。
秦宙晚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伸手在喻眠眼睛的位置比划一下:“那时候你还在长身体,只有这么高。”
“没有那么矮。” 喻眠小声反驳。
秦宙晚看着他笑了笑,喻眠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一秒秦宙晚仿佛是在看那个十七岁的自己。
其实秦宙晚后来经常去接喻眠放学,因为喻总发现喻眠上学的态度比从前积极了不少,知道是秦宙晚在其中起了作用,便拜托他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可以晚上给喻眠辅导一下。
秦宙晚知道喻总其实并不在乎儿子考出来的分数是多是少,只是想让自己多陪陪喻眠。
陪喻眠不算辛苦,因为小朋友很听话,秦宙晚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每周都抽时间去接喻眠一两次,喻总很高兴,特地借了一台车给他用。
那段时间秦宙晚找了实习,因为公司离 S 大实在太远,他为了通勤方便在附近租了房子,接到喻眠以后会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公寓,让喻眠在那里做作业,做完再送他回家。
有一天喻眠问秦宙晚:“我晚上可以跟你住吗?”
秦宙晚一顿:“怎么?”
喻眠告诉他爸爸妈妈这几天去外地考查分公司选址,家里只有他一个,他觉得害怕。
“这么大人了,还害怕?” 秦宙晚抬了抬眉。
喻眠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抓着秦宙晚的衣角晃了晃:“求你了,好不好。”
秦宙晚的喉结动了动,喻眠这样说话的时候很像撒娇,他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喻眠知道秦宙晚第二天还要上班:“你不要睡沙发。”
这句话太像一个暗示,秦宙晚的眼神起了些变化,他不动声色地圈住喻眠的手腕,指腹摩挲了几下:“那怎么办呢?”
“我们都睡床好不好,我不会占太多地方的,” 喻眠单纯地用手比了一下,“一小块就够了。”
秦宙晚笑自己方才想入非非,喻眠明明还是个孩子。
“大一点也没关系。”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备用的枕头放到床上,算是默许了喻眠的提议。
楼下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秦宙晚去给喻眠买了过夜需要的物品,结账时负责收银的男生忽然问:“不要这个吗?”
他指了指旁边的安全套,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秦宙晚失笑:“不用,谢谢。”
虽然拒绝得干脆利落,但他不知怎么心里浮起了一点波澜,上楼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喻眠没有睡衣,秦宙晚便借了一件 T 恤给他,两个人身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宽大的领口晃荡在喻眠胸前,秦宙晚只看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他让喻眠洗漱完先去床上睡觉,自己又多写了一会儿论文,结束以后发现喻眠还没睡着,正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还不睡?” 秦宙晚问。
“睡不着,” 喻眠发呆的时候会突然蹦出另外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的房间好整齐。”
秦宙晚看着喻眠愣愣的样子有点想笑:“是么。”
喻眠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妈妈说我的房间是猪窝,总让我学学怎么收拾房间,不然就只能一直当小猪了。”
秦宙晚忍着笑 “嗯” 了一声。
喻眠很认真地问:“可是猪怎么能学会收拾房间呢,不都是养猪的人收拾吗?”
“眠眠,你要是真的睡不着就看一会儿电视。” 秦宙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放在桌上的小型投影仪,让喻眠从片源库选一部想看的片子。
喻眠握着遥控器,没留神连着按了几下,无意间点进了一部大尺度同性电影,一开头就是两只扣在一起的手,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呻吟与喘息。
秦宙晚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眠眠,确定要看这个?”
27 自制力
喻眠露在领口外面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墙上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切了近景,男人好看的下巴抵在一片白皙单薄的脊背上,低声说着:“躲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软些的声音,一边细细碎碎地呻吟一边说:“…… 你慢点。”
影片色调昏暗,伴随着作为背景音的雨声,喻眠的脸烧起来,手忙脚乱之中他把遥控器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此刻只能无措地坐在床上,看也不敢看秦宙晚。
站在床边的秦宙晚俯下身将两只手撑在喻眠身侧,带着点戏谑问:“怎么,还舍不得关?”
喻眠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觉得秦宙晚的声音跟电影里那个把别人抵在床上的男人很像。
“遥控器找不到了。” 喻眠小声解释。
秦宙晚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被喻眠卷在一起的被子,从里面拎出了一样东西:“找到了,眠眠怎么谢我?”
喻眠听不出他是开玩笑,结结巴巴地说:“都、都可以,你想怎么谢?”
“我现在一下子想不到,先存着,” 秦宙晚有心逗他,“眠眠还想看什么电影?”
“不看了,” 喻眠拽了拽秦宙晚的衣角,求之不得地说,“关了吧。”
墙上旖旎的画面消失之后,喻眠终于松了一口气,迅速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大有再也不出来的架势。
秦宙晚只有这一床被子,他让喻眠用,自己找了件羽绒服盖着,喻眠虽然没说什么,但躺了一会儿之后,秦宙晚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蹭过了他的胸口。
他准确地扣住了喻眠的手腕,睁开眼睛看到对方正在给自己盖被子。
被他发现以后,喻眠不安地往旁边缩了缩:“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我没睡。” 秦宙晚说。
喻眠 “哦” 了一声,把手从秦宙晚那里拽出来,又默默地躺下了。
窗外偶尔传来摩托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声音,是城市在夜晚中仍旧跳动的脉搏。
出租屋里的这张床不大,勉强躺了两个人之后便显得有些拥挤,秦宙晚察觉到喻眠躺得不安分,时不时就要翻一个身,微微的热气从很近的距离传过来。
“秦宙晚。” 喻眠忽然叫了他一声。
没等他回答,喻眠又说:“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秦宙晚问。
喻眠没说话,好半天之后软着嗓子说:“那里好涨。”
秦宙晚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喻眠说的 “那里” 是哪里,他有些口干舌燥,停了好半天之后问:“你自己没有弄过吗。”
喻眠发育晚,青春期来得迟,学校没去几天,父母也没跟他讲过这方面的知识,他不知道什么叫 “弄过”,单纯地摇了摇头。
秦宙晚没打算在自己的床上给喻眠上生理卫生课,然而只是这么问了几句,他自己也有点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身体顿时诚实地作出了反应。
他咳了一声,假装云淡风轻地说:“眠眠什么也别想,一会儿就好了。”
喻眠乖乖地说了个 “嗯”,努力按他说的,什么也不想。
秦宙晚咳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喻眠,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晚上留小朋友在这里过夜了。
至少这一刻,他忍得很辛苦,周身的血液都仿佛流得快了些,喻眠是他床上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每一次呼吸都在撩动他的神经。
后来秦宙晚每每想到那个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秦宙晚的沉思,他接起来,是公司那边有急事找他,他看了一眼喻眠,低声问电话那端的人:“能推么?”
喻眠连忙摆了摆手:“你去忙就好了。”
像是有人在问秦宙晚那是谁的声音,秦宙晚停了停,一边端详喻眠一边说:“你们未来的……”
他没有再往下说,那边的下属会意,大约是讲了几句很称他心意的话,秦宙晚笑了一下。
在喻眠的坚持下,秦宙晚回去上班了,喻眠不想再去公司,就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店吃饭,一边吃一边想下午要去看医生,说不定开些药吃掉之后,间歇性失忆就会好转。
他在手机上选了家医院挂号,吃完饭便打车过去。
喻眠在门诊外面排队排了不短的时间,终于轮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等得有些困了,但还是忍着哈欠认真给医生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医生听完以后皱起了眉头,让他先去拍片子。
片子拍好以后喻眠又折了回来,医生看完片子以后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说的这种间歇性失忆对你的生活影响大吗?”
“还可以。” 喻眠说。
医生一时间没说话,喻眠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种病是不是很严重?”
“这么说吧,要是能治好你,我就出名了。” 医生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他又把目光移回了 X 光片,语气很是纳罕:“其实片子显示你没有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我的建议是入院观察一段时间。”
喻眠下意识地问:“能先不住院吗?”
“怎么,有重要的事情?” 医生问。
喻眠咬着嘴唇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可以天天都见到一个人,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那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对生活影响太大,一定要及时住院,这是为你好。”
喻眠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很在意秦宙晚。
从医院出来就是傍晚了,喻眠直接去了录节目的别墅,他回来得还算早,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周家明和谢南与,两个人正站在客厅里研究节目组准备的那一套家庭点歌一体机怎么用。
周家明用遥控器翻阅屏幕上的歌单,忽然对谢南与说:“曲库里有你的歌,要唱么?”
音乐人谢南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作为一个演员,周家明很难理解这种放弃在镜头前给自己增加曝光率做法:“为什么?”
谢南与皱着眉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加班。”
28 他们在接吻吗
周家明想说什么,余光见到喻眠从玄关处走进来,注意力便全部被吸引了过去,晃了晃手里的麦克风问:“喻眠你唱歌吗?”
喻眠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我跑调的。”
周家明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而喻眠从医院回来已经很疲惫,交代完自己跑调的事情之后就低着头挪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