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南把脸贴在玻璃上,像个幼稚的小朋友,盯着明鹭川的背影,看明鹭川走到锅贴店,跟收银员说话,然后拿手机买单。
锅贴还在平坦的煎锅里没有出炉,明鹭川站在店里等待着,夏文南发现他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其实是微微往下的,这让他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一个高大的阴沉着的脸的Alpha站在狭窄的小店里,给人十分强烈的压迫感,叫进出的人都显得小心翼翼。
只是明鹭川自己没有察觉,他心思那么单纯地想给夏文南买几个锅贴而已。
等了两三分钟,明鹭川贴着装在塑料袋里的饭盒从店里出来,拉开车门上车,把冰冷口袋里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锅贴递给夏文南。
夏文南要装作不是那么感动,看明鹭川一眼,说:“你吃不吃一个?”
明鹭川没有回答,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你把安全带系好。”
夏文南说:“不先吃两个吗?等会儿凉了。”等明鹭川发动了汽车,在到家之前就没有空吃了。
明鹭川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汽车,将车子从路边停车位缓缓驶出,然后给了一脚油冲入街道的车流中,他说:“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嗯?”夏文南打开饭盒的动作停了下来,先是看了明鹭川一眼,见明鹭川神情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即转过身朝后面看,想要寻找到在跟踪他们的车。
这时候街上的车实在不少,夏文南不太能辨认出是哪辆车在跟着他们。
本来明鹭川也没发现的,可是正巧他为了给夏文南买锅贴,让车子转了一个圈回到了原地,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那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黑车子。
明鹭川走进锅贴店时,那辆车正靠路边一个车位慢慢停进去,而明鹭川走出来的时候,那辆车车灯还亮着,开车的人显然没有下过车。
而当他发动汽车的时候,那辆车也跟着从路边驶了出来,这总不该是巧合吧。
第96章
当距离行驶远了,夏文南也就能从车流中分辨出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黑车了。
那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车,夏文南甚至没办法辨认是不是那天晚上想要撞他的那辆车。
明鹭川车子开得很快但是也开得很稳,夏文南心神不宁地把装锅贴的饭盒放回塑料袋里,还在上面打了个结,他问明鹭川:“要不要报警啊?”
“不用,”明鹭川说道。
夏文南有点担心:“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一直跟着我们?他会不会开车撞我们?”
明鹭川说:“别怕。”
他们离开了车流拥挤的城市主干道,开往稍显冷清的城郊,这个方向是朝着明家的方向,但是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明鹭川开车开得不算急躁,但夏文南能感觉到他透着股狠劲儿,这个Alpha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去看跟踪他们那辆车,狭窄的车厢里甚至逐渐逸散开明鹭川信息素的味道。
“鹭川,”夏文南声音有些低沉,“你冷静点,别斗气啊。”
明鹭川看着前方,回答道:“我不会,你还在车上。”
前面接近一百米距离是一个路口,眼看着绿灯开始闪烁了,明鹭川踩了刹车,而那辆黑车在他们旁边最靠右的车道,也跟着踩了刹车。趁着他车速降下来,明鹭川突然往右边打方向盘,主动将那辆车别停了。
紧跟着,明鹭川抓起外套,直接开门下车,同时扔给夏文南一句:“别下车。”
夏文南整个心都挂在明鹭川身上,哪里忍得住不下车,明鹭川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开了车门要追下去,只是下一秒便被冷风吹了回来,匆忙间抓起外套穿上。
明鹭川步伐沉稳,一边往前走,一边抬手将外套披上,他冷着脸,一直走到那辆黑车前面,然后停下脚步。
“鹭川,”夏文南这时追了过来,抓住明鹭川的手臂。
而接下来,明鹭川反手握住了夏文南的手,拉住他往回走:“我们走吧。”
夏文南莫名其妙,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车里是什么人,被明鹭川拉着后退了两步。就在后退的时候,夏文南还努力想要看清楚车里的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辆黑色汽车里的人自己下来了,夏文南看清了他的脸,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明白明鹭川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这个开车跟踪他们的人是路问行。
路问行显然不是开着车来追杀夏文南的,他看见明鹭川拉着夏文南离开,立即上前两步,说道:“可不可以耽误点时间?”
明鹭川根本没有回答。
夏文南倒是管不住嘴,说了一句:“你要耽误谁的时间?”
路问行说:“明鹭川,可以聊聊吗?”
明鹭川仍是不回应他,只是拉着夏文南把他往副驾驶座位上推:“快回去了。”
夏文南探头看向路灯下的路问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昏暗了,夏文南突然觉得路问行看起来苍老了一些。在过去,岁月给路问行留下的更多是沉稳的气度和对一切的胸有成竹,而现在,仿佛有什么让他把握不住的东西随着岁月的沉甸,将痕迹刻画在了他的脸上。
他那双和明鹭川十分相似的眼睛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叫他没办法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面对夏文南和明鹭川,而是莫名地卑微起来。
“他明显不想跟你聊聊,”夏文南都坐进车里了,还是忍不住探头出来对路问行说了一句。
明鹭川回到驾驶座,抬手关门时,车门被路问行伸手挡住了。
路问行站在门边,看向明鹭川:“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什么有话不可以说清楚?”
明鹭川这回朝他看去,语气冷漠地应道:“我逃避什么?我们有什么要说的?”
夏文南伸着头,越过明鹭川去看车门边的路问行。
路问行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遮挡了整个车门,背着光,神情也晦暗不明。他说:“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你父亲?现在我在你面前了,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明鹭川靠着椅背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整个人看起来是松弛的,说:“我什么时候认为你是我父亲?”
“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不是你和明钦散播出去的?”
明鹭川很干脆地说道:“不是。”然后他再次伸手去拉车门,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夏文南感觉到路问行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甚至空气中出现了淡淡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他依然紧紧扣住车门不放,微微弯了腰,盯着明鹭川说:“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明钤的儿子?”
明鹭川没有立刻回答他。
夏文南仔细看明鹭川的神情,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明鹭川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最后明鹭川看向路问行:“我不是。”
路问行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握住车门的手。
一直以来,夏文南都非常不喜欢路问行,这一秒却觉得他有些可怜。在明鹭川关上车门之前,夏文南抬手跟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紧接着下一秒,车门就关上了。
明鹭川发动汽车离开。
夏文南从后视镜里看到路问行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车辆离去的方向。距离隔得远了,路问行的身形轮廓越发和明鹭川相似,有几秒钟让夏文南产生了就是明鹭川站在那里的错觉。
这瞬间夏文南感到很奇妙,那么久以来,路问行真的一眼都没看过明鹭川吗?他为什么会坚定地认为明鹭川不是他的孩子?在那些日子里,他和明钤究竟发生过什么?那么决绝地分开,没有对方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他们有个孩子。
可惜这些答案身为当事人的明鹭川并不感兴趣。
不知道路问行是怎么想的,他可能觉得是自己多年来的忽视与否认,让明鹭川怨恨他,所以他们之间有需要消融的隔阂。
但是夏文南很清楚并不是这样的。明鹭川只是单纯的不在乎,他童年缺失的那些父子情感,现在是补偿不回来的,那么他就再也不需要了。
在车子行驶过很远的距离之后,夏文南本来想问问他真的就这样了吗?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他发现自己对明鹭川的想法一清二楚,真的就这样吧。
第97章
其实那天晚上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文南和明鹭川在明家二楼那个紧闭的房间里,却格外沉溺于欢愉。
夏文南害怕动静太大会被其他人察觉到,所以一直紧紧闭着嘴,只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暖气充足,明鹭川大片的后背裸露在外面,肌肉纠结着布满细密的汗珠,灯光照耀下光泽莹润。
夏文南在有个瞬间有点走神。他盯着天花板,心想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让这个Alpha这么摆弄自己,他不是个大学生吗?他还想要娶一个乖巧可爱的Beta女孩,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庭,再把爷爷接过来过简单快乐的日子。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大家庭,诺大一座房子,看似温暖密闭,实则处处透风,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明鹭川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夏文南的走神,带着恼怒地更用力弄他。
夏文南觉得痛了,他只能将短短的指甲掐进明鹭川的皮肤里,这大概起不了什么作用。明鹭川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于是他的额头和胸前也起了汗水,骨缝里那点凉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到结束时,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动。夏文南微微战栗着还在回味,而明鹭川不太高兴地问:“在想什么?”
夏文南本来也没想什么,听到明鹭川这个问题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脱口而出:“路问行。”
明鹭川忽然间坐了起来,阴沉着脸看他:“你是不是想死?”
“哇!”夏文南感慨,“话说的这么重,你是真的很讨厌路问行啊!”
明鹭川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去了卫生间冲澡。
夏文南很快跟进去,他贴近明鹭川身边,将他从淋浴下面稍微挤开一些,让热水冲到自己头上。
明鹭川作势撞了他一下,实际上也没用力,看夏文南晃了晃,主动伸手拉住他,将他圈在怀里一起淋浴。
夏文南仰起头,热水冲刷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开口要说话,热水便灌进了他嘴里,他连忙侧身低头,呛咳两声把水咳出来。
明鹭川说道:“什么毛病?”同时拍了拍他后背。
夏文南转了方向,面对着明鹭川,伸手抱住他的腰。
明鹭川低头看他一眼,缓缓抬手圈住他后背,问道:“怎么了?”
夏文南没好意思说话。他想到了路问行,又联想到明鹭川身上,他想明鹭川从小缺失的情感就都由他来填补好了。他在刻意向明鹭川释放温情,希望得到的结果是明鹭川更加爱他,而且只能爱他。
他有时候觉得那时候向明鹭川求婚的自己其实是趁虚而入了,能得到现在这么一个结果,他还是挺幸运的。
第二天早上,夏文南起床吃早饭的时候见到了明钦。昨天他们回来得晚,明钦已经睡了,今天早上见到面,夏文南发现明钦看起来有些憔悴,想必昨晚没怎么睡好。
明鹭川问明钦:“今天打算去医院吗?”
明钦犹豫了一下,说:“我晚点过去。”
夏文南一边吃早餐的鸡蛋羹,一边斜着眼睛偷乜明钦,他看明钦脸色微微发白,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低垂着,心里猜测明钦是不是有些不愿意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明思晨。
夏文南突然回忆起最初见到明钦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天真姿态,意气风发像个少年,现在却连眼神里都透着疲惫。
“爸爸,”明鹭川放下勺子,他看向明钦,“你记得清思晨出车祸时的情况吗?”
明钦愣了愣:“什么?”
明鹭川道:“思晨在国外出车祸,你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还记得当时思晨的情况吗?”
明钦微微蹙眉:“当时伤得很严重,我到的时候刚做完手术,在ICU里,我只能隔着窗户看他。病危通知书当时都下了几份。”
明鹭川问:“那明思彦呢?”
“思彦也受伤了,住在医院病房里。因为他伤得不重,我更多心思放在思晨的身上。”
“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你都是听医生给你说的吧?”
明钦道:“主治医师用英语跟我交流过,其他护士护工都只会说当地语言,要靠思彦的朋友为我翻译。”
“思彦的朋友?”
“是个当地人。”
明鹭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明钦却忍不住问道:“怎么?”
明鹭川说:“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思晨的伤情。”
明钦道:“思晨从后脑一直延伸到后颈都有很重的伤,我到的时候已经缝合了,当时伤口却还很狰狞。”
夏文南忽然问:“思彦伤到哪里了?”
明钦应道:“我记得是腿,他行动不便,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夏文南与明鹭川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早饭,明钦没有去医院,而是跟着明鹭川和夏文南一起去了公司,随后和夏文南一起进了实验室。
对于明钦的到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显得很紧张,工作的气氛都变得严肃了。
夏文南没有时间一直照顾他,对他说:“爸爸,你自己到处逛逛吧,我要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