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栎暗自咬了咬牙,直接转移话题:“大哥,现在是要解决音频的事情。”
陆霄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眉心。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让他头疼万分,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转身去打了电话。然而一站在窗口就能看到慢悠悠逛进餐厅的傅云朝和陆予二人。眉眼微深间,他迈开大步走出了包间。
陆栎:“?”
陆栎下意识便想要跟上去,然而前脚刚跨出包间的大门便听到陆霄道:“你先在这里等着吧,马上要上菜了,我去去就过来。”
陆栎见陆霄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而他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便努力在唇角牵起笑容,软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只是,陆霄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口,陆栎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包间大门跟了上去。对于一个异能者来说,跟踪一个普通人是和吃饭剔牙一样简单的事情。他尾随在男人身后,看对方一路前往餐厅大厅。
下一刻,陆栎便看到了傅云朝和陆予。
…
傅云朝正在和陆予打赌,他似乎很喜欢玩这一套。含笑的嗓音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戏谑,他对陆予说:“陆霄在楼上,猜猜他会不会来找你?”
陆予便反问他:“这次又想赌什么?”
傅云朝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落在唇齿间的话还没说出口,陆霄的身影已然匆忙而至。这个向来被所有人以优秀而捧上天的豪门大少爷难得露出了一点狼狈的姿态,黑发有些凌乱地耷拉着,眼中染着浅红血丝,看上去这两天陆家的遭遇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陆予和傅云朝的目光同时朝陆霄的身影看去,然而又很默契地越过陆霄的肩膀,落在了远处楼梯的转弯口。陆予神色冷淡,视线比雪原还要冷上几分。傅云朝手指抵着唇低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走近的陆霄道:“陆大少,你的身后怎么还跟了只不能见人的虫子。”
陆霄的注意力全然都在陆予身上,傅云朝的突然出声令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他愣了下,反问了句‘什么’,但傅云朝却微笑着不再开口。
陆霄也不介意,只是眼眸深深的望进陆予的眼中,问他:“可以聊一聊吗?”
陆予:“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有的。”陆霄抿了抿薄唇,声音又低又哑,“这次网上的舆论,陆家的回复,还有明天陆家的发布会,都能聊一聊。”
像是担心陆予会再一次拒绝,陆霄赶紧道:“隔壁就是没人的休息室,我们进去说可以吗?”
说实话,陆予觉得陆霄这人属实有点烦。事情都闹到了这种地步,任谁都看得出来陆家和他陆予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眼下的结局不是陆家毁在他手中,便是他受陆家桎梏。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
青年稠艳的眉眼一改冰封的神态,终于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然而话未出口,一只手按住了他纤细的手指,傅云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指骨,对他微笑:“我和你一起去。”
陆予还未开口说上一句好或者不好,陆霄便皱着眉道:“傅少,我想和陆予单独谈一谈。”
傅云朝抬起眼眸,他茶色的眼中却落入比暗夜还要沉的颜色,薄唇间的笑容未散,却不像往常那般装模作样的温和。声音中的戏谑未散,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辜:“陆大少忘了吗?我和阿予是未婚夫夫,我和他之间可不分你我。何况我的未婚夫脾气软,平时默不作声还老受欺负,我确实有点担心他。”
脾气软,默不作声还老受欺负的陆予冷着脸将自己的手指从傅云朝的手里抽出来,毫不客气地仗着陆霄看不到,一脚踹在了傅云朝的小腿上。
傅云朝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陆予,后者神情冷淡的望着他,落在陆霄的眼中终于让他意识到或许对于此刻的陆予而言,和他最亲近的应该是傅云朝才对。
休息室内,陆霄沉默着在心底组织语言,一旁的傅云朝总是低声和陆予说着什么话。可惜男人的声音压得低,陆霄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含着暧昧的‘阿予’。
半晌,陆霄的声音才在空旷寂静的房间内响起来:“陆予,对于陆氏的回复,我跟你道个歉。我以为那段音频是你录下来发给狗仔的——”
话没说完陆予的眉心便蹙了起来。
青年的目光里夹杂着料峭寒风,刮在身上冷意渗进了骨子里。陆霄一时半会都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这句话怎么惹的陆予这么大反应。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在陆予接下来的一番话中彻底失了声音。
“不要浪费你那点可笑又浅薄的同情心,也不需要道歉。事实上我也录了音频给杨璋,只是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把一份完整的音频卖给他了。”
陆予声音平静,“陆予死掉之前,你从未觉得抱歉。陆予死掉的时候,你也没有觉得抱歉,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你要知道,从你见到我开始,就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
陆霄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以为是自己误会了陆予,可现在陆予告诉他录音他也有一份,所以什么看望秦蓁蓁都是借口。他还沉浸在这一份不知道该寒心还是气愤的情绪中,陆予接下来的那一番话又震得他头脑发昏,好像连话都听不懂。
什么叫陆予死掉之前、死掉的时候——
陆予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吗?
陆霄突然感觉到心脏的疼意,这种感觉以及那一份莫名其妙的仓皇让他垂落在两边的手指都有点颤抖,他张了张嘴,听到陆予道:“你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将他推到了深渊泥沼里,他爬不上来了,你也见不到他了。”
一直等到陆予推着傅云朝离开,休息间大门轻轻碰上的声音就像在极度安静的坏境中掉落在地面上的重物,哐当一声吓得陆霄倏然惊醒。他迷茫地望着面前的大门,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到很久以后,休息室的大门被敲响,陆栎满含担忧的脸露出来:“大哥,你没事吧?我看你好久没回来,问了餐厅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你在这里。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二哥了,你不是说那个音频不是二哥给狗仔的吗?咱们要不要去找二哥道个歉?”
陆霄恍然回神,哑着嗓音说了句不用了。
陆栎干巴巴应了一声。
…
包间内,预言家站在一侧已经为迟来的傅云朝和陆予准备好了晚餐,临走前他满脸微笑的提醒了一句:“二位可以吃慢一点,从这边的窗户向外看,星星很漂亮。”
陆予抬眼看了眼窗户,窗外树木青葱,远处的天可以一眼望尽。但预言家口中的星星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接触过最漂亮最闪耀的星空,看多了就不觉得有意思。他敛下眼眸,默不作声地吃着菜。
陆予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如果要用一句比较难听但很浅显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根本没法从他吃饭的模样联想到他前二十年的乞丐生活。
青年的手指比餐厅特地准备的玉质筷子还要漂亮,修长之中骨骼并不厚重宽大,白得像雪,又添着几分暖玉的颜色。
傅云朝很喜欢看他的手,撑着下巴目光肆意,张口却不是简单的唠嗑:“阿予不是在我面前坐着吗,怎么又死了呢。”
陆予手中的筷子一顿,声音冷淡:“傅二少号称躺了三年,怎么活蹦乱跳的,连这张脸都比一般人好看。”
傅云朝的手指掐上自己的脸,柔软的皮肤下仿佛都能感受到血管中的血液流淌,他低低笑了一声,轻声道:“这不是老天爷眷顾我们这种从地狱里爬回来的脏东西么?”
青年抬起眼眸,唇角挑起了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弧度:“好巧,老天爷也眷顾我这种脏东西。”
两人对视着,最后还是预言家的再度出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
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挥了挥手中的彩票,眼眸弯起:“开奖了,有两个好消息,两位谁先选。”
傅云朝看他,预言家耸耸肩:“三千万哦。”
傅云朝似乎并未觉得惊讶,只是笑着问:“另一个呢。”
预言家:“刚才上来的时候路过陆家两位少爷,听说正在疗养院的陆夫人跑了。”
第23章 芋泥波波三
时间不长,楚魇入梦带给秦蓁蓁的那种惊慌与惧怕应该还未消散。以秦蓁蓁的体质和心态而言,此刻正是最需要好好安抚的时候,可惜陆鸿维被陆家的破事儿弄得焦头烂额,陆霄又抽风似的突然对陆予愧疚,至于陆栎——
这家伙看着就心思不纯。
预言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还拿着几张全新的刮刮卡,笑着让陆予挑一张,一边道:“秦蓁蓁要是逃走了,估计这陆家得不安分上一阵子。”
陆予对秦蓁蓁的事情表现得没有任何兴趣,目光落在刮刮乐上,难得染上了一丝兴味。以前柯与铭和他夫人与他唠嗑的时候就有说到不少人沉迷彩票,天天做梦中几千万的大奖,到头来钱花了不少,却什么也没拿到。
还特意嘱咐陆予千万不能被这种东西迷了眼睛,边劝解边往地下室里塞好东西。
完美诠释‘只要好东西够多就不会觊觎有的没的’的说法。
陆予随便挑了一张,问预言家:“最低有多少?”
这问题还真把预言家给问住了,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回答:“谢谢惠顾,祝你生活愉快?”
傅云朝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男人大部分时间笑起来都如同带着一层假面,他的笑容看似和煦如春风,但一不小心就能被风刃刺伤、甚至致死。这会儿倒是真实了很多,狭长的浅色眼眸里溢出点点笑意,傅云朝注视着陆予趴在桌上抠奖的样子,提醒道:“指甲刮得不疼吗?”
陆予食指的指甲内覆上一层灰屑,傅云朝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湿巾看陆予将手指擦拭干净。预言家又很有眼色地放过去一枚硬币。
桌上丰富的菜品逐渐冰冷,但没人在意。
陆予垂眸时鸦羽似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轻易遮住了他在看到相对应数字时露出的一丝惊讶。抬起眼眸,他将刮刮卡递到了傅云朝的手中。
男人低头随意瞥了一眼,笑道:“阿予运气真好,三十块呢。”
预言家一脸懵逼,凑过去一瞧,发出灵魂质问:“那家伙一出手还能有这么少的时候?说好的欧皇呢?”
“不少。”傅云朝唇角勾着笑,将刮刮卡扔到预言家的手里,低声说了句什么,预言家看了陆予一眼便抽着嘴角走了。
一顿晚饭吃得陆予心情还算不错,他的心情一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温软下来,那双眼中的寒霜被风一吹就吹散了,只剩下春水泛滥。傅云朝将预言家买来的奶茶放到陆予的手中,在青年略显疑惑的目光中笑了笑:“尝尝?”
“谢谢。”
入口的奶茶微甜也不腻,浓郁的奶香味令陆予的心情愈好。他咬着软糯又Q弹的珍珠,瓷白的侧脸一动一动,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幼崽,认真又乖巧。
陆予喝奶茶的速度很慢,预言家的车将他送到清江小区,他还捧着奶茶杯。从车上下来,陆予的目光越过降下的车窗径自落在傅云朝脸上,说了句:“谢谢你的款待,我先上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
黑夜侵袭了整片天地,陆予进了房间以后并未开灯,他能在黑夜中自由行走,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傅云朝还没有离开,车窗还未升上去,就在陆予的视线望过去时,傅云朝像是有所察觉地抬起了手臂。
昏黄灯光下,男人抬手一扬,像是在和陆予挥手说再见。
两双眼睛在黑暗中轻易就对上。
陆予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傅云朝的薄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晚安。”
…
洗漱过后,陆予靠在床上看手机。他和傅云朝吃晚饭的时候杨璋已经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但秉承着尊重傅云朝的想法,陆予只随口应付了一下杨璋,这会儿才腾出时间来。
杨璋:别担心,舆论我保准给你解决好。
杨璋:你心态要是不好最近就不要上网了,我估计陆栎那小婊砸都受不了这么多人骂,你这种普通素人还是要为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一下。
杨璋:还好我有两份录音。
杨璋:嘶……那哥们竟然自己露面了。
陆予的视线划过杨璋最后发来的一连串[吃鲸]的表情包,面无表情地点击保存,随后打开了微博,搜索杨璋的名字。
在杨璋放出前半段录音以后,原先那些质疑陆予自导自演的网友中大部分人都闭上了嘴,只有陆栎的死忠粉还在不断找借口说服自己说服别人。
其中最可信的一段还是:谁说有前半段录音就不是陆予录得了?万一陆予老早就偷偷等在门口了?这谁知道啊。
栎粉纷纷点赞说是。
那睁眼说瞎话的样子看得一干吃瓜群众都有点忍不住了。
“有没有人开集资的?我没什么想法,就是想拿钱把那群眼盲心也盲的栎粉送进神经病医院,你们这么喜欢陆栎,应该不介意帮陆栎照顾一下他那‘可怜兮兮’的老母亲吧?”
“陆予有没有偷偷等在门口我不知道,但你们为了陆栎洗地的样子真好笑。”
“这边建议栎粉去找医院拿监控。”
“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建议栎粉去睡太平间,没救了。”
“陆家恶心是真的恶心,栎粉恶心也是真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