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宴诧异的望了一眼,本来想拒绝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上去,“祝你好运。”
在男孩离开后,林清宴呆愣了几秒,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的笑了笑,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随着面试的人一个一个的哭着跑出来,林清宴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他现在内心忐忑不安,好像又回到了在他发现是个同性恋的那段日子,那段隐秘的想法被公开在阳光下的日子。
那时候的林清宴是被家人驱逐到了外婆家,只因为他的日子被父母发现他是同性恋的事实被揭露出来,这在一个封建传统的教师家庭里是多大的震惊,于是怒其不争的林父林母在林清宴最为艰难的高三将他赶去了外公外婆所在的乡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正常”的男人,但只有外公外婆会笑嘻嘻的跟他说。
“清宴,你和大家都一样,爱没有性别之分。”
思绪一下子飘远了,林清宴看着进进出出的大门心里暗暗下决定。
“六十四号。”工作人员拍了拍林清宴的肩膀叫他进去,回过神来的林清宴站起来收回了眼底的眼泪抬脚进入了神秘的黑色幕布。
里面传来的凉风彻底治愈了林清宴因为炎热而焦躁的内心,他听话的站到了中间,抬眼就看到满是忧郁气息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没有人知道,蒋文勤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因为林清宴在刚刚进来时那个抬眸像极了死去的爱人。
两个人的气质竟然在那一刻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他仿佛又回到了少不经事的年纪重新见到了那个美好的少年。
倘若不是尚存着一丝理智,蒋文勤不知道自己的是否能把持得出心中的惊涛骇浪像现在这样平静。
“你,准备开始吧。”蒋文勤在看到少年的双眼以后罕见的顿了一下,他甚至不敢直视眼前这个风光斐然的清俊少年。
林清宴乖巧的接过抽签箱捣鼓了一阵,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抽到的是安浔在恢复了记忆以后两个人对峙的片段。
他还记得那本书是这么写的,“安浔只是冷漠嘲讽的抬头看了一眼陈铎,没有任何感情的将最伤人的利剑一把一把的戳进了他的胸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男人?””
林清宴低头沉思了几秒,不可否认在看到这个纸条以后他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就是自己向父母坦白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林清宴还在路上思考着林父做的红烧肉,推开门就看见林父林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气氛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彻底僵硬。
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林清宴在换好鞋子以后走了进来,还没有启声说话就被摔在地上的本子给惊吓到,等他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日记被林父翻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性取向的时候写下来的,里面甚至还记录了他暗恋一位学长的全部过程。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隐私会有一天被自己最亲爱的父母一把揭开,让他无处遁形。
“我们林家没有你这么肮脏的孩子。”
在他承认了上面写的一切属实以后,好脾气的林父第一次对他愤怒的吼叫,甚至用最难听的话戳进了林清宴的五脏六腑,疼的他只想跪地求饶逃离这里。
而现在此情此景何其相似,林清宴慢慢进入了角色的感同身受中,在蒋文勤的一声“开始”中,林清宴彻底变成了安浔。
那一刻,安浔和林清宴重合起来,蒋文勤好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安浔知道真相以后嘲讽的对他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呢?”
年过半百的蒋文勤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看着林清宴站起身来踉跄的走到他的身边。
“就你了。”说完这个背负着爱人逝去伤痛的伟大导演独自一人离开了试镜现场,背影中有数不尽的苍凉。
林清宴在离开试镜现场以后情绪一直低落,就连李霄这根粗神经也发现了不对劲,在他一直抬头望着窗外的时候,李霄拿出手机给南宫凛发出了短信。
回到家以后林清宴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南宫凛拿着喧嚣的喇叭带着滑稽的面具冲到了他的前面。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南宫凛不断的挤眉弄眼,争取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滑稽。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林清宴肯定会心疼的抱住傻乎乎的南宫凛。
但现在的林清宴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疲惫当中,为了引导自己入戏,林清宴不得不将自己陷入了从前都不愿意提起来的回忆当中。
所以在看到南宫凛这样讨好的反应时,第一感觉不是心疼,反而是一种疲惫。
“你玩够了吗?”林清宴绕过南宫凛就想往卧室去,他怕自己在面对南宫凛的时候彻底失去理智。
但很显然南宫凛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只是以为林清宴觉得他的搞笑技术还不够好,所以更加得寸进尺的绕到了他的前面,嬉皮笑脸。
林清宴看着这样的南宫凛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悲哀,他用力推了一把南宫凛的身体将他重重的推到了茶几上,“滚开。”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只剩下南宫凛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公寓内,他怔怔的摸着背后伤痛的淤青,嘴角莫名的嘲讽。
被讨厌了。
独自一人离开的林清宴拦下一辆的士去到了丰山。
那是这座城市最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是林清宴外公外婆尸骨的安身之所。
两个老人家在这块地方已经沉睡了三年,三年来也只有林清宴一个人去看过他们。
其实要准确的来说,这里只不过是有他们的墓志铭,尸骨早在那一场大火当中烧得一干二净。
林清宴的高三生活是在乡下度过的,尽管总是有人在他面前嬉笑他的性取向,但是那时候的林清宴整个人是快乐的,因为外公外婆对他是真的很好,甚至林清宴在日后没有长歪都是因为两个老人家教育的好。
可是造化弄人。这对善良的老人死在了一场蓄意的大火当中,而杀人凶手正是一直嫌弃林清宴恶心的同班同学们。
那群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们给林清宴上了真实的一课,来自陌生人无意间的恶意。
本来只是每天在林清宴面前嘲讽他是个怪胎,可是日子一长两位老人家就都知道了,甚至跑上门去要他们的家长教育好他们。
可是被挨了一顿骂的少年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在他们看来林清宴就是一个死变态,所以他集合了村里的孩子们在一个夜晚恶作剧似的点燃了老人家的房子。
一场恶作剧变成了林清宴一辈子的灾难,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在窗户外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以及老人家们推开他让他偷走是枯老的双手。
从那以后,林清宴就带着那个屋子燃烧过后仅剩下来的木头和自己身上仅存的积蓄离开了那个村庄。
在过去的两年里,林清宴用靠脸得来的资源换成了钱,那笔钱用在了那群纵火犯们所关的监狱当中。
林清宴用这笔让他们活的卑劣,活的没有尊严,然而两个老人却再也不会笑着对他说:“清宴,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
南宫凛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家露出嘲讽的微笑,在林清宴推开自己的那一刻,他真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真心被人践踏在脚底下的滋味。
生涩的让他想要哭出来,也让他看清楚了自己捧在心尖的小白兔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恶心而又不能抗拒。
他低着头嘲讽的笑出声,“南宫凛,你果然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第15章 ——
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是林清宴自己一个人去的,李霄收到了南宫凛的消息,也知道了他们两个冷战的事情。
本以为是自己出的馊主意导致他们吵架的李霄正准备去解释什么却被南宫凛制止在了原地,“他不爱我,我又何必腆着脸上去,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得嘞,李霄这算是彻底明白了,两个人之间肯定藏了什么误会,不关他这个局外人的事,他的提议不过是引爆的一根导火线罢了。
心里没有了任何愧疚的李霄转眼就跟着自己的小情跑出了国内,两边彻底陷入了冷战。
在搬到剧组以后,林清宴全心全意的潜入了剧本的研读之中,倘若忽略掉站在自己旁边不断说话的人就好了。
是的,在林清宴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试镜那天认识的那位阳光男孩正式成为了他的搭档,陈铎的饰演者——徐沐阳。
自从进了组,徐沐阳就和大型犬类没有什么两样,只要空闲了就跑到他的身边跟他说话,一旦林清宴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徐沐阳就会做出委屈巴巴的模样,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心软的林清宴最后也慢慢接纳了他时不时的抽风。
剧组上下有了这个活宝可谓是每天惊喜不断,甚至在拍摄过程中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气氛凝滞。
可是林清宴拍戏进入了正轨了,南宫凛这几天可谓是让小助理吓破了胆。
不仅大晚上三四点一个电话惊扰美梦让他查资料,甚至在上班时间都冷着一张脸,比以前没有谈恋爱之前更加恐怖。
公司上下所有人都说南宫凛怕不是被人借了钱不还才变成这样的,但只有小助理明白这哪是欠债不还,而是一个偷心贼偷走了老板的心让他魂不守舍。
当然这些话是不可能对南宫凛说的,小助理只能一边吐槽一边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反正加班还有加班费,就当作单身狗为将来婚房什么的多准备的储蓄算了。
“卡,重来。”今天罕见的导演发了几次火,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关系好的两个人竟然会在简单的吻戏上出了差错。
知道自己没有拍好的徐沐阳哭丧着脸蹲在角落,活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林清宴心里叹了一口气,很显然这个阳光大男孩并不了解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同性方面的倾向,以至于简单的校园戏份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但到了复杂的感情戏的时候始终逃脱不了友情的框架。
刚刚导演才来找过自己一番说是要带他入戏,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让自己去刻意引诱单纯的徐沐阳,让他陷入对于自己的迷恋当中。
只要有了一点倾向,按照蒋文勤的技术就完全可以变成两个人说而不得的爱恋。
可是林清宴却不想这么做,这样和学长有什么区别呢?
在林清宴短暂的十七年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嚣张跋扈却又善良懂事,是不是很矛盾?
那时候的林清宴就是这样被他身上的气质给吸引的,然后深陷泥足无法自拔。
少年的第一次开窍,第一次炙热的爱慕全部献给了他,甚至一向清高的少年偷偷写起了日记记录自己的心事。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学长只不过是把他当作一个赌约,一个获得好友追捧的利器罢了,他用拙劣的技巧引诱少不经事的林清宴入局,等到他彻底深陷以后又云淡风轻的退了出来。
只剩下他一个人深陷泥足,苦苦哀求不得。
少年清宴永远忘记不了那个人靠在墙上捏起一支烟轻轻一吐,烟草气呛到了他的口鼻让他不自觉的哭出了眼泪,在欣赏完他脸上的愤怒和悲伤的时候轻轻一推告诉自己,“我呀,只爱自己,不爱别人。”
“更别提你这样的毛头小子了。”
卑劣而又心安理得。
痛的他浑身都痛,像被针扎过似的,钻心的疼。
“清宴……”一旦回忆起往事,林清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似的,看不透也捉不透,徐沐阳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知道林清宴的双目彻底恢复了清明以后才说出声。
“你帮帮我吧。”徐沐阳这个人说白了性子有些执拗,从平常的拍戏就可以看出来,一定要达到最好的效果,不然就万箭穿心的难受。
所以在导演提出了这个方案以后,徐沐阳即便是再无知也知道了导演的算盘,可是他还是站回了林清宴旁边,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完成一部作品更加重要的了。
他眼里闪烁着的光芒林清宴也曾在自己的眼里看见过,只是在漫长的社会生活中慢慢磨去了变得暗淡无光罢了。
“沐阳,我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把它拍好。”林清宴耐心的劝导,对于一个白纸而言,一旦染上了颜色就等于彻底掌控了他的人生,林清宴不想做也做不来,他从来不是刽子手,他心里终究还仅存着外婆给予的他的柔软。
可是林清宴的话并没有让徐沐阳满意,相反他一屁股坐在了林清宴旁边就要跟他谈论,“清宴,我不是小孩子我当然明白蒋导的意图,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一般,我相信你能把控好这个度,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有分寸的。”
林清宴几度哑然,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充满光芒的男孩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答应你。”
从那天起,蒋文勤特意给他们放了一个假用来磨合,徐沐阳高兴的从床上蹦了起来抓着林清宴就是一阵激动,“清宴,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看着徐沐阳高兴的笑容,林清宴只好点了点头,两个光明正大的带着口罩走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