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凛回来的时候,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安静至极,甚至连水滴声都没有传出来,他摸着黑打开了客厅的灯光,时间一下子回溯到了自己刚开始住在这间屋子的时候。
没有生气,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那时候这里没有资格叫做家,它不过是一个随处可以栖息的旅馆,供自己休息方便上班罢了。
南宫凛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有了可以相伴的家人以后,会因为自己低劣的错误造成现在的局面,这样尴尬的令他心生苦涩的现状。
林清宴是听到了南宫凛回来的声音的,他靠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室内,眼睛疲惫的合上。
黑暗是最好隐藏自己的时刻,也是最包容情绪的时刻。
南宫凛站定在门外,看着自己家中熟悉的房门,手指在门板上贴了又放,踌躇的脚步一点一点在外面踱来踱去。
林清宴看着门板,手不自觉的捏紧了床单,他的身子像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一样猛然弓起。很显然,南宫凛的脚步声一字不拉的落入了他的耳朵。
两个人隔着门板各有心思,南宫凛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辗转反侧以后终于停下了脚步,林清宴的手不自觉地将床单拉上来遮住自己的胸膛。
那里早已经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
“咚咚咚,清宴我能进来吗?”南宫凛的声音像是失真了一般的传了进来,林清宴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身子一颤,心脏跳的已经快要冲出胸膛。
“你……进来吧。”林清宴的声音已经因为紧张而颤抖不成样子,他抓着床单的手已经根根爆起了青筋,嘴唇在不安之下已经泛出了血丝。
南宫凛推开门就感受到眼睛一阵眩晕,和外面的光亮不同的是,林清宴的房间黑压压的,就像是没有人在住一样。
南宫凛向来不喜欢黑暗,因为那是一种引人沉沦的颜色,只有炙热的不加任何漂染的白色才是南宫凛最钟情的色彩。
“我开灯了。”
南宫凛的话让林清宴藏在被子里的手微微缩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想要逃离南宫凛的原因,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林清宴只感觉在冒犯自己。
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矫情起来,一句普通的“我开灯了”他都感觉到身体传来浓浓的不适应,好像南宫凛应该说的话不是这样的。
南宫凛丝毫不知道林清宴已经在心里对于自己的话感到了不适,在打开灯光以后,整个室内被照的一片清晰,光明之下黑暗无处遁形。
林清宴抓着床单靠在床板,两个人相顾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宴,我……”南宫凛来之前打了一万句草稿,在看到林清宴的时候全部化作了泡沫消失不见,他几度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隔着长长的鸿沟,那就像民间传说里的牛郎织女的银河,漫长而没有边界。
林清宴的脸在灯光的阴影下分为了两半,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半里满是苦涩和嘲讽。
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之间已经说不了一句话,就连开口之前都需要互相斟酌一番。
“清宴,我今天见到了安远。”南宫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清宴疲惫的闭上了眼,“嗯,然后呢?”
林清宴就像是一个忠实的听众一样,倾听着他的“烦恼”。
万事开头难,南宫凛在说出第一句话以后接下来想讲的东西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尽管没有任何的腹稿,林清宴还是完完全全听明白了南宫凛在说些什么。
当他听到“我会放你自由”的时候,林清宴一直维持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他的手颤抖着抓住了被单里的棉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失态。
“真的?”南宫凛在听到林清宴语气里的不确定以及微弱的欣喜以后,整颗心慢慢凉了下来,尽管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但是这样的直面的现实却让他的心痛苦煎熬。
“我不会反悔。”南宫凛说完将契约书放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想让你签订契约的,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了理由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清宴,请原谅我自私。”
林清宴将手放到了契约书上,在看到上面的条条框框的时候,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湿润,眼泪在里面不停的打转。
“南宫凛,谢谢你。”林清宴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心中有万般想说的却又说不出口,最后仅仅化作一句谢谢。
南宫凛的指尖已经将掌心按出了红丝,但是他还是装作没关系的样子上前抱住了林清宴,“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林清宴伸手抱住了他,侧过身将放在床头的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再见了,南宫凛。”
说完,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穿着来时的衣服潇洒的挥了挥手朝着南宫凛说再见。
两个人的眼底已经满是泪水,再差一步就要落在地上,在关门声响尽了以后,南宫凛抱着镯子坐在地上,悲戚的泣不成声。
林清宴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第28章 ——
事情似乎都在向着他们设定好的的方向前行,只是林清宴除了演戏的时候外,脸上几乎没有了笑容,南宫凛在工作的时候如同人行制冷机一样不停的工作。
两个人将自己跻身在工作中,以此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
小助理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老板的事情他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但是这次分开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方法,毕竟两个人都喜欢着对方,只是太过小心翼翼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林清宴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着自己的戏份,夏日尾巴的威严让他在闷热的大棚里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汗,但是他本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坐在那里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偶。
工作人员见他这样摇了摇头,其实在这个圈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其实已经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林清宴和南宫凛的事情并没有被南宫家刻意隐瞒,几乎跟权贵搭得上关系的或者有门路的早已经知晓。
在羡慕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豪门水深,没想到林清宴被南宫总裁带回去不久就不让拍戏了,虽然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复出,但是他们在对待林清宴这个人的行为上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从前大家是平等的合作伙伴,但是如果加上了南宫家未来孙媳妇的头衔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带上了一点讨好和献媚。
但是又不会过火,林清宴虽然察觉到了,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还是将他们当作以前的同事一样相处。
蒋文勤在结束了上午的戏份以后,抱着饭盒坐到了林清宴旁边,那里是剧组少有的阴凉地,与此同时在不被晒的情况下,蚊子也比较会多。
蒋文勤不耐烦的将蚊子苍蝇从自己的饭菜上驱赶,又苦兮兮的望着林清宴饭盒上一尘不染的饭菜,同样是人,为什么蚊子只往我这里跑?
他愤愤不平的看了一眼林清宴,一口一团菜,咀嚼的声音大到林清宴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慢条斯理的扒完最后一口饭菜以后贼兮兮的挪到了林清宴旁边,“听说你们订婚了?”
林清宴深深的看了他一样,没有做出回应,蒋文勤也已经习惯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舀起一团饭往嘴里送,口齿不清的说道:“可别怪我不合时宜,你们呀不合适。”
蒋文勤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他是打心底喜欢林清宴的,毕竟又有灵气而且情商还可高,搁哪个导演哪个不爱,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希望林清宴早早嫁入豪门。
毕竟南宫家水深。
林清宴手一顿,放下筷子,很认真的看着他。
蒋文勤被他的眼神看的毛毛的,掩饰的扒了几口,“你看我干嘛?”
林清宴很是认真的问道:“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蒋文勤被他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其实要他说林清宴和南宫凛谈恋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但是结婚就不一样了,现在这个社会对于同性婚姻的隐忍度还是一般的,对于林清宴来说早早的结婚同时对方还是个同性来说,他的演艺事业会遭受到很大的打击。
况且他要嫁的是南宫家现任家主,至今为止,据他所知南宫家现在在偷窥着南宫凛那个位置的至少有五个人,这代表着林清宴在结婚后可能会遭受来自各方的打击以及伤害。
对于一个还年轻,有着无限可能的艺人来说,任何一点都足以致命。
而且蒋文勤看得出来,林清宴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不然他早就嫁入豪门,他对于演艺圈有着最为单纯的喜爱,也正是因为这样,蒋文勤才会冒险将林清宴的片段发布到网上。
圆他的梦,也让林清宴一举成名。
蒋文勤的沉默让林清宴食不知味。很显然,蒋文勤用沉默告诉他了自己的想法。
林清宴自嘲的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开了阴凉地。
是了,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和南宫凛不合适,现在断了也挺好的,不然以后牵扯更深了就没有机会了。
林清宴抬着头迎面太阳,在眼睛被刺痛的时候不得不闭上的时候,泪水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好痛啊,心脏,痛得快要窒息了。
在剧组,林清宴和徐沐阳几乎是形影不离,因此徐沐阳提议去隔壁剧组串门的时候,林清宴也都答应了。
不过林清宴一直觉得很神奇的就是,徐沐阳究竟是怎么做到各个剧组都有交涉的。
和他们这个自费剧组不同的是,隔壁剧组的前期投资就有五亿,演员用的是最好的场地,导演用的是最好的镜头,以及摄影棚用的是有着十三台电风扇的豪华棚。
在推开门的时候,仿佛自己剧组带来的燥热已经消失不见,徐沐阳拉着林清宴站在了一台没有人的电风扇前面,丝丝的凉气透过电风扇让他们无关都舒展开来。
“清宴?”一声不确定的疑问从后面传来,林清宴猛然间睁开眼睛惊喜的转过身去,就看见自己的“引路人”唐博抱着道具站在那里。
林清宴高兴的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唐博,“唐哥,好久不见。”
在林清宴大学时候,是唐博来到学校招演员将他领进了门,后来的一年半里林清宴一直跟着他跑遍了这里大大小小的影视城,可以说没有唐博,林清宴这辈子可能就不会踏上娱乐圈这条路了。
要不是前年唐博的脚被道具砸伤,或许今天林清宴的经纪人就不是李霄了。
唐博跛着脚走到他的面前高兴的拍了拍肩膀,“我看到了你的综艺和热搜,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圆了。”
林清宴的眼睛突然一阵酸涩,他知道按照唐博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背后有人在捧着自己,但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像从前一样对待自己。
唐博曾经告诉过他,哪怕是穷途末路都不要放弃自己的良心以及尊严,可是自己却在那一天轻易的割舍掉了。
林清宴吸了吸鼻子,桃花眼已经哭的红彤彤了。
徐沐阳被他的哭声吓的回过神来,走上前就看见林清宴埋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哭,而那名男子则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徐沐阳上前的脚步慢慢收了回去,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唐哥,你怎么在这个剧组?”林清宴许是觉得自己哭了这么久不好意思了,连忙把自己的头从唐博的怀里挣脱,唐博抱着纸箱嘴巴嘟成一个弧形朝那边指了指。
林清宴顺着唐博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安远正穿着古装在那里拍动作戏。
唐博骄傲的扬起了笑脸,“我本来想回老家去修养的,可是安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照顾人很有一套,就让我在他身边当了一个助理,活少钱多。”
林清宴是由衷的为唐博感到高兴,在他们刚刚开始搭伙的时候唐博就曾告诉过他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王牌经纪人,安远能找上他就足以说明唐博的能力出众,尽管是一名助理,但是这里面能积攒到的人脉就不是和自己在底层混的时候那么简单了。
唐博说起这一两年发生的事情就滔滔不绝,林清宴在旁边听着,也不打断,时光好像一下子回溯到了他们刚刚开始踏入演艺圈的时候,那样的天真的勾勒自己的梦想。
安远下戏以后就看见自己的助理正指手画脚的在跟别人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吃味的安远拿着水壶走到了他们的后面,在看到徐沐阳的时候着实吓的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助理和林清宴两个人在那里谈天说地,心里有些小吃醋的安远走上前打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回忆过去。
“在干嘛?”
安远亲昵地抱住了唐博的肩膀,林清宴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他,安远不甘示弱的回视,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林清宴突然上前拍了拍唐博的肩膀。
“小心一点,唐哥。”
唐博被这不着边际的话摸不着了头脑,在林清宴带着徐沐阳离开以后悄悄躲开了安远的勾肩搭背,恭敬的说了一声:“老板。”
安远并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是看着他完全没有开窍的样子只能将叹息放入了心中,无奈的带着他去到了保姆车。
在回到他们的摄影棚的时候,徐沐阳真实的感受到了两边天差地别的温度差异,“蒋导什么时候也能像隔壁那样大方。”
蒋文勤幽幽的出现在了徐沐阳的后面,“怎么,这么喜欢隔壁,要不我帮你引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