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渡看完消息,一时愣在了原地。
“发现了…李宜年的墓?”
关于故人的记忆,?一下子纷至沓来。
“卫将军啊,?你这一次对于陆家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冒进了。”
“卫将军,?君上又责罚了九殿下,?现今九殿下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用膳,君上也不管他,此事唯有你去说和一二才好。”
“卫将军,你在军中的改制再这么任性下去,朝堂的声音我可挡不住了,只怕君上也压不住了。”
……
“卫、卫哥?”
周林林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卫哥看了个消息,整个人就突然……哀伤?惆怅?还是什么?
他感觉凭借自己的文化水平没法描述出这种情绪。
问题是,素来淡定的卫哥,就算是遇上孟加拉虎也没有变色。现在怎么会一瞬间就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发来了什么消息啊?
不过,这种慌乱只持续了片刻。
因为周林林很快发现,卫哥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虽然他心里仍抱有疑惑,不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但也算松了口气。
周林林道:“卫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卫渡摇了摇头。
他坐到一边,开始权衡着怎么编辑消息。
措辞一改再改,最后反而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李教授,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也去李相墓一观?”
千里之外,T市。
李玄明与吴博远两位教授站在最前方,对一众研究所人员道:“那大家就一起进去吧。”
研究所已经在这座陵墓周围探索了几天。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座墓,就是大衍相国李宜年的陵墓。
若换作其他历史人物的陵墓,研究所自然以保护为主,不会轻易进入,除非是陵墓本身遭到破坏,不得不进行“抢救性考古挖掘”。
但大衍不同,关于这个王朝,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谜。这些个陵墓,以及陵墓中随葬的文物书籍,几乎是后世窥得真相的唯一途径。
历经一整个下午,众人才勉强将这座陵墓初步探索完毕。
这着实出乎了李玄明的意料。
傍晚暂时退出陵墓之前,他忍不住感慨道:“纵然是大衍的国相,可是将自己的陵墓修建得如此雄伟奢靡,耗费的人力物力,更甚于后世的许多帝王,实在是……由此可见,后世对于李宜年的评价,并非是妄言。”
吴博远也以为有理:“确实如此。评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对李宜年来说倒算是善言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李玄明见状问道:“你的身体还没好么?要不要紧?”
吴博远摆摆手:“老毛病了,这两天确实又犯得严重了些。”
李玄明道:“既如此,明天还是不要继续下墓了。”
吴博远点点头:“我已经跟学生说了,焦龙今天就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明儿一早过来,到时候让他来替我。”
说到学生,李玄明也想起了自己的半个学生。
不管对方认不认,反正他是这么觉得了。
李玄明拿出手机,看见卫渡的回复之后,面露微笑。
吴博远问道:“怎么了?”
李玄明道:“是那个与战神同名的演员,我邀请他过来,说不定这一次,他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吴博远不置可否。
心里却是暗暗想道:那名演员确实很有历史嗅觉,但上次也有运气成分。要说一个已经发掘的墓,他还能给研究所带来惊喜,未免就有些高看了吧。
卫渡得到李玄明的允准之后,向剧组请了一天的假。
艺人经常有着种种活动,请假本就是常事。再加上卫渡一直以来表现出色,很少NG,因此导演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同意了。
卫渡搭最早的飞机前往T市。
凌晨六点半,飞机来到T市。提前联系好的司机早就在机场候着了,很快载他赶去李相墓所在的位置。
抵达时已是上午八点。
站在故友的陵墓外,看着它被后世之人打开,许多人进进出出,卫渡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也未必真的是李宜年的墓呢,他这么自我安慰道。
或许也不能说是自我安慰。
在赶过来的路上,卫渡心中就起了怀疑。
他比对电子地图与脑海中的记忆,最后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T市的地理位置,这在当年,确实属于凉国的地界。
李宜年会将他的陵墓,选址在千里之外的凉州国么?
这件事透着一股诡异。
焦龙也是一大早从S市赶过来替换自己的老师,正巧见到卫渡站在陵墓外,定定地望着被挖出来的半块墓碑,不由惊奇道:“卫渡?你怎么在这儿?”
卫渡简单说明原委。
焦龙笑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就一起进去吧。”
陵墓口,焦龙向负责警戒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后,两人踏入陵墓。
焦龙问道:“你最近是在拍一部古装电影对吧?”
卫渡略感惊讶。
这些学者们,竟也关注娱乐圈的事情吗?
焦龙见状哈哈一笑。
“你不知道,上次《发现大衍》那期节目,本就是研究所非常重视的项目,咱们这行关注的人还真不少。你在节目上表现得那么亮眼,别说所里的人知道,就连李老的师兄都询问过你的情况,很想找个机会见见你呢。”
卫渡疑惑道:“李老的师兄?”
焦龙比他更疑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他可是咱们华国九部的部长之一呢!”
华国有九部,分别是军事部、教育部、外交部、科技部、人文部、财政部、市国部、事务部、侦缉部。一直以来,都有九部共治天下的说法。
卫渡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
焦龙见卫渡听了之后,好像也没有多么激动,更加觉得这名年轻人非同一般。
那可是人文部的部长哎!
尽管对方出身于研究所,可当上部长以后,每天自是分身乏术,研究所里的教授们,也只有他的嫡亲师弟李玄明有机会见到。
两人言谈间,李玄明过来了。
卫渡主动问候道:“李教授。”
李玄明点点头,对卫渡道:“跟我过来吧,我先带着你大概介绍一遍这座李相墓。”
至于旁边的焦龙,仅仅看了一眼,就没再搭理了。
焦龙:“……”
李老,不带这么双标的啊。
他默默跟了上去。
李玄明道:“这座李相墓的规格,比起大多数帝王陵也不逞多让,占地数千平方米,并且极其奢华。我先带你们去看看陪葬室。”
卫渡默默观察。
墙壁上的许多画像,以及地上的一些纺织品等等,都已经被工作人员喷上了药剂,以防其迅速氧化或是腐败。
而这座陵墓的摆设,及各种物件,确实基本都是两千年前的东西。
焦龙问道:“李老,研究所是怎么确认这是李宜年的陵墓的?一个丞相使用这样的规格,衍明帝竟然能够同意吗?”
李玄明解释道:“其实是有农民意外发现了陵墓的墓碑,上面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破坏,但经过仪器复原之后,可以辨别出李宜年三个字。”
“除此以外,墓中的一处墙壁上,也简要地记录了李宜年的生平。”
“有些帝王为了防止盗墓贼,倒是会修建一些假墓,但就这座墓的规格而言,即使是历史上最尊贵的帝王,恐怕都不会造出这样的假墓。”
“至于李宜年为什么敢建造这样的陵墓……或许是因为这里距离兰陵太远,如果是在当时的兰陵城附近,他肯定没这样的胆子。”
焦龙点点头:“原来如此。”
卫渡心中的怀疑却越来越深。
以他对李宜年的了解,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方的陵墓。总不能自己战死之后,李宜年的性情喜好就全然大变了吧?
很快就到了陪葬室。
墓中的陪葬品果然极其奢华。各种金银器物几乎让人眼花缭乱,除此以外,还有大量当时的货币,以及车马青铜像等等,不过大部分已经锈得厉害。
卫渡问道:“我能去近处看看么?”
李玄明点头:“去吧。”
卫渡仔细分辨着地上的物品。
在一件已经锈得几乎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铜像面前,他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焦龙正想提醒一声不要徒手去碰,偏头看见李教授脸上没有半点担忧。
也是,以卫渡当时在节目上的表现来看,他当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来。
卫渡仔细观察这些陪葬品。
另外两人也没闲着。李玄明去同周围的一些研究所成员交代事情,初次到来的焦龙则与卫渡一样,观察这些大衍王朝的旧物。
卫渡慢慢确定了一件事。
这的确不是故友真正的陵墓。
第42章
李宜年并不是什么喜好金银玩物的人。
当年,?他被某些贵族暗地里骂,骂他再怎么往上爬,都改不了骨子里寒门书生的那种穷酸味儿。
甚至李宜年私下里也自嘲过:有些东西,?他的确早就习惯了。
这样的一个人,?要说会将身后陵墓建造成这样,卫渡真的很难相信。
当然,?也不能排除李宜年后来改了性子的可能。
让卫渡最终确定这并非是故友陵墓的,?其实是一尊青铜像。
尽管已经锈迹斑驳,?很难分辨出雕塑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卫渡以前见过同类型的青铜制品,所以还是勉强认了出来:这应当是一只雄鹰。
卫渡仔细端详着青铜像。
他以前就养过一只雄鹰,十分喜爱,时常带在身上。
然而,李宜年对那只雄鹰可谓是讨厌至极,?以至于见了就走,很难说清究竟是憎恶还是惧怕。
这件事甚至让卫渡困惑了很久。
男儿满怀壮志,便如同鹰击长空一般。
鹰之勇猛,?禽类罕见。作为自己的爱宠,它又不可能攻击李宜年。为什么要避之不及呢?
直到此时此刻,?自己最喜欢的动物仍然是鹰。
鹰本来就很好。
想到这里,?卫渡整个人蓦地一愣,?脸色慢慢变得诡异起来。
他身体略有僵硬地,?重新回头望向这座恢弘的陵墓。
如果这座陵墓不是李宜年的,却又是由李宜年亲自督建的,?规格宏大,?地点还是在凉国。
那它最有可能的,?岂不是……自己的墓?
可是为什么呢?
卫渡感到不明白。
他们是知道我的。
我从不信什么死后的世界。
既如此,?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不必要的人力物力修建陵墓,?又放置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呢?
若是换了旁人,卫渡或许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可李宜年并不是拘泥死板的人。他当明白,若真有死后世界,我即便能够借此享受富贵,也不会感到开心。
卫渡继续探查陵墓。
他觉得这里一定还藏着某种秘密,令李宜年之所以如此做的秘密。
仔细地看了一圈,卫渡却没能在陪葬室找到什么线索。
很多陪葬品堆积在一起,暂时也不能去查看下面的东西。
他便同李玄明教授说了一声,独自前往其他的墓室,想要尽快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卫渡一无所获。
关于这座陵墓其实是自己的衣冠冢,证据倒是越来越多。
午餐是由研究所提供的,就在陵墓外不远的营地内。
导演给的假期只有一天。
卫渡必须在今天晚上十点前抵达机场,明天早上继续去片场拍戏。
因此,用过午饭后,他连一分钟都没有休息,就再次下了墓。
营地里,焦龙还没吃完,见状感慨道:“李老,卫渡对这座李相墓还真是感兴趣啊!他在各个墓室里转了一上午,一点儿不嫌累就算了,没想到中午也不休息一下。”
李玄明点点头:“我看他迟早是要离开娱乐圈的。”
焦龙笑了一下没说话。
敢情您老还想着收他当学生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午四点,卫渡终于找到了一点痕迹。
他戴着手套,慢慢摸索观察着一处墙壁。
这里似乎有些违和。
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一个汉字,明明每一笔都写得堪称完美,可是搭在一起,这个字却没有那么好看,反而显得有一点怪。
是原本的一个“木”字,中途被硬生生改成了“林”字的感觉。
这种违和感似乎早就有了。
卫渡闭上眼,努力捕捉着闪烁在脑海里的那抹灵光。
陵墓的选址,是当年的凉国,这没有错。
可这墓里的东西,隐约带有一点凉国风格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这个想法明晰之后,卫渡不再像之前那样慢慢地观察探索,而是加快脚步,寻找墓里所有带有凉国印记的东西。
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涌上心头。
这座陵墓,会不会不是由李宜年建造的,而是由他改造的?
凉国地势偏远,人口与财富都不及衍国强盛。如果这个猜想为真的话,那它规格如此,原本必定是凉国某任国主的陵墓。
把一座凉国国主的墓,变成自己的衣冠冢,同样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