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大小小的电影院、相关从业人员,以及其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势力依次下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青崖宝剑》在这种攻势下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排片虽然不多,票房却一直在逆跌。
卫盛意识到僵持下去的收效并不算大。与此同时,舆论对卫氏集团的影响越来越大。
唯有如此,这个自负的人,才会承认自己先前策划出的事情是失败的。
“这么容易就放弃计划,是有了什么新的谋划么?”
卫渡默默思索着。
明天,研究所就要下墓了,还是九皇子的陵墓。
他既想第一个进去,却又不想。
大概与近乡情怯有些类似吧。
论及故人,不算军中,他最熟悉的,便是李宜年、君上、九皇子、洛名这几人了。
衍明帝的陵墓,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故人的陵墓。
不自觉地又打开了衍明帝的搜索页面。
墓中是不是会有九皇子的骸骨?
君上的哀帝之名,又会不会在这座陵墓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因着这一点,卫渡希望研究所的人可以尽快发掘,也不希望他们发掘。
又是另一个矛盾。
“多事之秋啊。”
卫渡闭上眼睛揉了揉脸。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一进门,周林林就兴高采烈地说道:“卫哥!电影票房开始增加了!而且我刚刚看到微博上有人说,预计明天上映的那部加州大片,已经撤档了!”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总算是认输了!”
想得简单,浑身上下又洋溢着年轻人的阳光活力,
卫渡多少受到一丝感染,不由笑笑。
周林林见状道:“嘿嘿,卫哥你心情好点了吧?刚刚进门的时候感觉你脸色不大好呢。”
卫渡没有解释,只道:“确实好些了。”
“嗯嗯。”
周林林又道:“我刚刚来时的路上,还看到有网友猜测,卫盛之所以这么快就怂了,有可能是你爸妈知道消息了呢!”
“说不定,他们很快就来找你了!”
“爸妈?”
在卫渡看来,对方既然上次敢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同时又继续做着对付自己的事情,必然是有某种依仗的——卫盛相信事情不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背后究竟是什么情况,卫渡不能确定。
但等到衍明帝的陵墓发掘之后,自己必须要去一趟加州。
“卫哥。”
周林林伸着脑袋看卫渡的电脑,问道:“你还喜欢衍明帝吗?”
“嗯……”
卫渡沉吟道:“我觉得他是个很可爱的人。”
“噗。”
周林林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卫哥,你应该是第一个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衍明帝的人吧!”
“不过,卫哥,你不是哀帝粉吗?哀帝和明帝不是对立的吗?”
周林林感到了困惑:衍哀帝的哀帝谥号,是明帝亲自定的。所有衍哀帝的粉丝,都应该会很讨厌衍明帝才对吧。
“为什么不行呢?”
卫渡道:“史书记载不详,哀帝的谥号极可能别有隐情。明帝的陵墓已经出土了,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哀帝和明帝的粉丝就可以亲如一家,正如他们两兄弟一样。”
周林林啊了一声:“明帝的陵墓被发现了吗?”
他知道卫哥与考古研究所里的人交情匪浅,忙问道:“那卫哥打算去跟着下墓吗?”
卫渡想了想道:“对。”
既然卫盛已经取消了狙击《青崖宝剑》的计划,就算对方还有着别的谋划,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实行。
九皇子的陵墓事关重大,自己还是要第一批进入。
他道:“我在墓里的时候是收不到信号的,如果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晚上打电话告诉我。”
周林林忙道:“好的,卫哥。”
次日一早,卫渡搭乘飞机前往T市,这也是当年兰陵王城的所在。
中午,他抵达明帝陵外。
“卫渡,你来了。”
李玄明见到卫渡自是十分高兴,道:“还要再等一会儿,两点才能下去。”
卫渡嗯了一声,开始观察周边的环境,又问道:“李教授,你昨天在电话里说,陵墓里的部分地方出现了氧化的迹象?”
李玄明叹一口气:“其实,我们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他带着卫渡前往另一个地方,踩了踩脚下的土地,道:“昨天就是在这下面探测的时候,仪器出现了变化。至于其他地方,都还是正常的。”
李玄明皱着眉道:“你也知道,氧化其实是个非常快的过程,快则数秒就可以完成。”
“但这底下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简直难以用科学来解释。”
李玄明道:“根据仪器的结果,照这个速度,大概要过七八天的时间,这间墓室里的东西才会被完全氧化破坏。”
“研究所现在其实是进退两难。一方面,我们不敢贸然进去,仅仅隔着土壤使用仪器探测就出现这样的结果,一旦进去,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来得及救助。可另一方面,如果中止行动,一星期后,里面的东西也会彻底毁掉。”
“现在,我们的初步怀疑是:这下面的墓室里有重要的东西,因此在修建这里时,当时的工匠使用了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特殊材料,就像长青剑一样。”
“说不定,这也是用来防御盗墓贼的一种手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在接近这间墓室的时候,恐怕是很难保住里面的东西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玄明的目光一直落在卫渡的脸上。
他相信卫渡就是当年的大衍战神。尽管衍明帝比大衍战神多活了几十年,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万一卫渡知道这种奇怪的氧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第74章
氧化,?是指物质与氧气发生的化学反应。
文物长期保存在地下,氧气成分极少甚至接近于真空状态,所以氧化反应极为缓慢。
随着文物出土,?空气中的大量氧气会加剧化学反应,使得文物在很短的时间内面目全非,甚至就此消失。
什么能够影响到文物氧化?
专家团队都无法探明的事情,卫渡当然也不清楚。
不过若说特殊材料……
他想起的,?还是当时在东海国发现的天外陨石。
那块天外陨石被一分为二,?作为材料添加到青铜剑中,?制成了两柄不会被时光腐蚀的宝剑。
但与陨石同时被发现的,?另有一件东西。
它包裹在陨石的外面,像条织物,?实际上并不是,也是卫渡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这种奇特却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的东西,?最后自然是被放进了国库。
如果天外陨石可以使得物品完全不会被氧化腐蚀,那么和陨石在一起的类织物品,?是不是也会在促氧抗氧方面有神奇的功效?
卫渡不能确定。
即使确定了,似乎也没办法直接说出来。
这时,?吴博远从远处走来,见到卫渡笑道:“你可算是过来了。”
卫渡冲他打招呼:“吴教授。”
吴博远点点头,?笑道:“你的历史嗅觉向来很好,?总是能猜到事情的真相。不如这一次也来猜猜看,?这座明帝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跟大衍战神同名,?很早之前就开始为李宜年辩驳,结果没用多久,?李宜年的定论真的被推翻了。
再然后就是衣冠冢,?第一个判断出陵墓的真相;后来又意外发现了东海墓,?一座极具考古与历史价值的墓。
此人仿佛与大衍有着不解之缘,总是能够察觉到常人无法察觉到的东西。
卫渡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长青剑历经两千年而丝毫没有氧化的迹象,哪怕不加任何保护地暴露在空气中也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如今这里又出现了奇怪的氧化,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万一在这间墓室里,有某份竹简记载着关于哀帝谥号的由来,而这份竹简又在考古人员进入陵墓的过程中被毁……
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尽最大可能保护好里面的东西。
吴博远闻言拧眉道:“你的意思是,把长青剑带到这里,说不定就可以让下面的墓室不再继续被氧化?”
他立刻摇头道:“长青剑是肯定不用想了。它被珍藏在华国历史博物馆,甚至很少对外展出,绝对不可能拿出来。”
“帝王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虽然兵器本身同样珍贵,但佩剑的主人不同,价值也就完全不同。
大衍战神不但在华国历史上有着千古一将的说法,对华国周边的许多国家与地区也有辐射作用。时至今日,外国领导人访华,都必定会前去参观长青剑,这柄剑早就不再单单是一件文物,还附带了外交属性。
至于帝王剑,作为一柄不会被时光腐蚀的剑,当然也是第一等珍贵的文物,被妥善珍藏在历史博物馆中。
不过,衍哀帝仍然是昏君的代表,它的价值自然无法与长青剑相提并论。由专业人士将剑带过来,妥善使用在衍明帝的陵墓里,用完就立刻还回去,应当是可以申请下来的。
当然,前提是李玄明代表考古研究所去向博物馆申请,才来得及。
“帝王剑……”
李玄明想了想,道:“好,我现在就去申请。”
于是下墓工作再次被推迟。
暂时没有事情可做,卫渡便在明帝陵的外围闲逛。
他沿着被考古研究所圈围的界限,绕着陵墓四处探查。
有关于衍明帝,史书上留下的笔墨同样不算太多。但确认无疑的是,他被后世公认为一代明君。
——心胸开阔,善用人才,轻徭薄赋。呕心沥血三十年,不但彻底稳固了政权,还开创了大衍盛世。
“卫渡,你怎么在这儿?”
焦龙抬头看见卫渡,小跑两步来到他身前:“我之前听人说,你那个哥哥净不干人事儿,你因为这件事被绊住了,一时间抽不出身呢。”
这些日子,《青崖宝剑》电影相关的事情,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传遍全网一点也不夸张。
可焦龙却只听说了个大概,并不清楚原委,更不知道后续。
他一直在这边忙碌着,心思都扑在了上面。衍明帝的陵墓,对焦龙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之前出土的最耀眼的陵墓,无非就是战神的衣冠冢。
至于东海墓,墓中有价值的文物虽多,但并没有找到墓主,更没发现陪葬的人,整个陵墓就仿佛是一间贮藏室。
衍明帝的历史地位或许比不上大衍战神,可真正的陵墓,绝对是比一座衣冠冢更具有吸引力的。
卫渡笑笑:“已经解决了,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焦龙点点头,笑道:“说来也怪,自从你在《发现大衍》那期节目上语出惊人之后,大衍好像真的开始一点点被我们发现了。要知道,往前二十年取得的考古成果,都比不上这一年来的发现。”
单是一座东海墓就提供了多少有价值的竹简与其他文物。
更别说,还彻底推翻了关于大衍国相李宜年的定论。
焦龙又道:“对了,我听说你之前还演了一部电视剧叫《李宜年传》是吧?你参演的剧,质量我还是信得过的。与历史的符合度怎么样?符合的话,到时候我就找时间看一看。”
卫渡嗯了一声:“挺符合的。”
焦龙又自顾自说了一箩筐的话。
这几天他一直在明帝陵外转悠,想进又进不去。现在终于快要下墓了,心情不言而喻,只能通过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月上柳梢,几个博物馆的人终于带着帝王剑赶了过来。
对于深埋于地下的陵墓来说,白天与晚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分别。既然里面已经开始发生缓慢的氧化,那当然事不宜迟,越早进去越好。
开启陵墓的大门,确保里面没有有害气体之后,研究所的成员正式开始下墓。
陵墓内的结构,已经提前用三维激光扫描仪探测过,并绘制出了墓中的电子地图。
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份电子地图,以防初入墓时意外走失。除此以外,其他必要的防卫措施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这座墓中并没有机关。
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许多研究所成员便停下来。一部分人开始喷洒药剂,保护墓中的东西不被风化;另一部分人则不断拍照,记录初入墓中的原貌。
李玄明与吴博远两位教授,则带剩下的半数人,径直往先前探到的发生奇怪氧化的墓室方向走。
“这里是……”
行至一半,众人停住脚步。
眼前出现了一面字壁。
上面大多数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一时难以辨认。
不过,以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只要将字壁保护好,之后想要复原它们并不算困难。
焦龙兴奋道:“这是小篆,上面写着的会不会是衍明帝的生平!”
李玄明与吴博远对视一眼。
衍明帝的生平,尽管史书上已有定论,可在衍明帝本人的陵墓中会如何记载,没人不感兴趣。
吴博远道:“这样吧,焦龙,你就带两个人留在这里,先拍照,然后研究一下这面字壁,剩下的人继续往里走。”
焦龙忙道:“好的,老师。”
李玄明看了卫渡一眼,见卫渡正目光复杂地望着那面字壁,忽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