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那之后仅仅几年,对方就扛起了大衍江山。
“九弟,他成长得很快。”
顾修明说到自己的弟弟,心中也怀有愧疚之意:“他是个很称职的皇帝,不像我。”
不像你?
卫渡想起一年前在L城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顾修明就是君上。
当时他问顾修明怎么看待衍哀帝,对方说——
“与明君无关。”
“哀帝之名,名副其实。”
如今再品味这些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顾修明道:“怎么不说话了?”
卫渡道:“那你呢?”
顾修明一怔:“我?”
卫渡道:“我当时好像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你,就是在最后一战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好笑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实在太想平定凉国,回朝复命了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修明道:“非常好。唯一的可惜只在于,你没能亲眼看见。”
“可是我不明白。”
卫渡道:“为什么大衍的历史湮没于史册?为什么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很多故人在史书上的记载,都与我认识的截然不同?我曾经的君上,为什么也成了一个昏庸的衍哀帝?”
“李宜年的名声已经恢复了。”
顾修明淡然道:“至于我,我本就不在乎那些。我也没有任何血脉,不会有人因为哀帝两个字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如果连本人都完全不在意,那么美名与骂名,还有什么分别,有什么意义吗?”
卫渡无言以对。
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他又问道:“当年我战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史官们都说你性情大变,九皇子也要给你定下哀帝二字?”
真正的原因,顾修明自然不会说出来。
他不想让卫渡背上那样的心理负担,更不想让卫渡在这样的负担之下,违心地做出什么决定。
可若是随便编一个理由,只怕也很难让卫渡相信。
顾修明便道:“因为在你战死之后,我很伤心,时常吃不下饭。后来请了洛名探脉,他说我的身体其实早在八年前那次重伤便落下了病根,如今一朝爆发,便只剩下几年的时间了。见神医尚且如此,我便去寻道士,后也不得其用。”
“最后那两年,想到很快可以见到你,我又变得没那么难过了。”
“哀帝这两个字便是由我自己所定,因为我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皇帝,泓明他只是遵循了我的遗愿。”
卫渡默默道:是这样吗?
他心中仍有疑惑,却没有再多问。顾修明既然已经给出这样的答案,再怎么问也问不出别的结果了。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卫渡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起来。
两分钟后。
卫渡放下电话,顾修明问道:“谁打来的?”
“娱乐公司的事情。”
卫渡道:“《李宜年传》马上要播出了,经纪人让我转发转发宣传的微博。”
他打开手机微博,发现因为异地登录需要重新输入密码。
“密码应该是……”
连续输入两次都显示密码错误。
卫渡不由摸了摸下巴。
与此同时,顾修明也擦干净手,然后拨出一个电话。
当卫渡打算通过申诉的方式找回密码时,忽地收到一条短信:“尊敬的卫渡先生,您的微博密码已被重置为xxxxxxx。”
卫渡一怔,随即问道:“难不成顾氏集团有微博的股份?”
顾修明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我以前也经常忘记自己的微博密码,为了省事,就特地加了管理员的联系方式。”
卫渡:“……”
找回密码之后,卫渡转发了《李宜年传》的最新一条官博。
“#电视剧李宜年传#?登录S市卫视!大年初一起,每晚20:00更新2集,李宜年传陪你欢度新年。”
顾修明问道:“等到大衍战神的身份被公布以后,你还打算继续待在娱乐圈吗?”
卫渡道:“是的。至少在离开前,有件事我必须要完成。”
顾修明问:“什么事?”
“我要重新演一回我自己,再拍摄一遍大衍王朝统一天下的故事。”
卫渡看着顾修明,笑道:“反正有这么多的黄金,就算到时候收视惨淡,也不至于赔掉底裤不是?”
他顿了顿,问顾修明道:“那么你呢?如果我来邀请你的话,你还愿不愿意再出演一次顾泓煊?”
顾修明一怔,随即笑道:“你亲自邀请,我岂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我只是顾修明。”
第96章
大年初二的晚上,?《李宜年传》正式开播。
与此同时,李玄明也带着考古研究所的人来到T市郊区,前往“卫渡的陵墓”。
由机场到T市郊区,?研究所的人乘坐一辆大巴车。
至于相关器械,?则另行运送。
车上。
尽管大年初二就被叫出来工作,可研究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不满。战神墓意味着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感兴趣。
此时此刻,大家在车内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有人疑惑怎么这么快又发现了这样一座重量级别的墓;有人兴奋地猜测墓里会有什么;也有人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大衍王朝的考古实在是太顺利了,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显然,?研究所里的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共识:他们即将考古的这座墓,?必定会是他们有史以来参与的最为非凡的墓。
因为大衍战神的墓,?本就是整个华国史上最令人感兴趣的墓。
李玄明与吴博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吴博远站起身,?走到大巴的中央,拍了拍掌,?开口道:“安静一下。在抵达战神墓之前,有件事要先跟各位说一声。”
“其实,这件事要不了几天政府也就公布了,?不过既然今晚要进入战神墓,?那就提前让你们知道吧,?免得一会儿太过惊讶。”
车上的人不由停下与同伴们的聊天,看向吴博远。
“教授,?什么事儿啊?”
“感觉好像挺重要的。”
“有什么事情能比战神墓重要?我在家里听说发现战神墓的时候,?简直快激动疯了。”
……
吴博远缓缓道:“你们之前在研究所认识的演员卫渡,?就是大衍战神本人。”
车内一时陷入沉寂。
随后,爆发出巨大吵嚷声。
“教授,你还好吧?”
“这……”
“网上是一直有这么个传闻,不过这不都是开玩笑的吗?”
“李教授,吴教授这是怎么了?”
也有人听到这句话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时,李玄明站起身道:“吴教授说得没错。演员卫渡,的的确确就是大衍战神本人。这一点不需要怀疑,事实上,从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所以当时才会对他格外关照。我知道,所里一直有人对此颇有看法,现在疑惑可以消解了吧?”
“至于我为什么能够确认,这一点说来话长,就没必要现在解释了。我想说的是,卫渡就是大衍战神转世这件事,不需要质疑,卫渡本人已经得到华国九部的确认,过不了几天,政府就会向全国人民公布这个消息。此次的战神墓,也是由战神本人提供的位置。”
这一下子,车上彻底炸了。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竟然与战神共事过?还一起吃食堂吃了半个月???”
“我还跟战神合过影!操操操,赶紧再多备份几个。”
“他是大衍战神的转世吗?带着记忆转世?还是说当年最后一战他没死,而是穿越时空来到了我们这里?”
“所以卫渡……啊不对,战神现在就在那个墓的旁边吗,我等会儿能当面问问他有关大衍的事情吗?”
“我就说他怎么对大衍历史这么了解,原来竟然是战神本人。”
“那他之前好几次为衍哀帝平反,这是不是就说明,衍哀帝真的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帝王?”
……
此时此刻,研究所内的众人再无学者风范,一边震惊地各种表达想法,一边拿着大堆的问题去询问李玄明。
而吴博远也是瞪着眼去望自己的好友。
什么叫做“我早就确认了这一点”?自己两天前才从上面听说这件事,并且被勒令绝对不许外传,怎么好友就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肃静!”
李玄明板起脸道:“我知道你们都很震惊。但是,大家很久前不是已经跟卫渡共事过了吗?他一直有着大衍战神的记忆,并没有失过忆。难道他平日里有什么战神的架子吗?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吗?有三头六臂吗?”
“所以你们等会儿见了他,不要表现得怎么怎么样,尽可能寻常地对待就可以了。”
“……”
吴博远听了这话默默心道:别说这些年轻人,就是三天前刚得知消息的自己,也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卫渡的身边去。
也就你这个很久前就知道的人,现在才能表现得这么淡定。
我可不信你最初也能这么淡定。
陵墓前,卫渡静静等待着。
墓里的机关上次就被顾修明关掉了,而陵墓入口的这一处罗盘密码,顾修明也已经告诉了他,由他带着研究所众人进入陵墓。
“我就不过去了。”
“这一世,我只是顾修明。”
卫渡默默思索着顾修明说的这两句话。
不想寻回自己的身份,只想以新的身份生活,难道是因为哀帝的声名不佳么?
但假如他愿意为自己正名的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不会有多么困难,衍哀帝已经成为新的争议性人物了,就如当时的李宜年。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澄清大衍的历史,补全大衍的历史,自己大概也是不会寻回身份的吧。
这么一想,卫渡便又能够理解顾修明的决定了。
心思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卫渡远远地便听到了大巴车的声音。
很快,研究所众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卫渡招了招手。
李玄明走在最前头,一大群年轻人则跟在他的身后,面上一副激动不已又极力按捺的样子。
当然,说是一群年轻人,其中绝大多数人也比如今的卫渡年长不少。
卫渡见状便明白,这些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他笑着主动打招呼道:“各位,好久不见。劳烦你们在新年夜奔波辛苦,真是过意不去。”
前方的人立刻喧哗起来。
“哪、哪里的话。”
“不辛苦不辛苦。”
“我们全都是自愿过来的,都非常乐意。”
除此以外,还有嘀嘀咕咕的声音。
“天哪,战神在感谢我。”
“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大衍战神在冲我笑,好不真实。我可是从小就崇拜着他啊……”
李玄明没理会所里的年轻人,笑着对卫渡道:“这里的墓,真的就是……你本人的墓?”
卫渡闻言笑笑:“不错。”
他邀请道:“好了,暂时就不多说了,大家有什么疑惑的话,改日我再一一解释。”
卫渡转身开始操纵罗盘。
很快,石门缓缓洞开。
卫渡准备带人进去时,李玄明道:“卫渡,要不先等等?许多考古工具还没有到,贸然进入,万一造成了氧化……”
卫渡笑道:“李教授,不用担心。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不易氧化之物。别说是在黑暗的地底,就算直接拿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也没有那么容易损毁。”
李玄明点点头:“那就好。”
于是,众人一起进入陵墓。
身后,吴博远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卫渡啊。”
语气极其小心翼翼。
卫渡便暂时停下脚步,回过头礼貌地问道:“吴教授,怎么了?”
吴博远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这是你的陵墓,你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开启墓门的呢?”
根据史书所记,大衍战神大半生的戎马生涯,而且极其爱护士兵。
他死在大衍王朝统一的前昔,应当不可能在生前,也就是战乱时耗费巨资,为自己建造陵墓。
既然如此,卫渡为什么知道如何开启这座墓呢?甚至他为什么能找到这座墓?
这个问题,卫渡事先已经仔细地考虑过。
他笑笑:“其实我只是碰碰运气,这也是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将这座陵墓上报给研究所。事实上,当年我曾经以玩笑的口吻与李宜年谈论过身后事,我说我喜欢兰陵城近郊某一处地方,要是可以的话,死后就葬在那里。”
“至于罗盘密码也是一样。”
“最近闲了下来,政府又在打算公开我的身份。为了寻找更多的证明,我便尝试性地在这里寻找了一番,还真找到了自己的陵墓,也用当时说好的密码,成功打开了陵墓的大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博远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忍不住感慨道:命运还真是神奇啊。
众人继续往前走。
研究所里却有人开始嘀咕起来。
“下墓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啊。此时此刻,战神大人不是在带着我们,挖自己的陵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