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尚眉生日,本来一家三口打算出门踏青,沈桑成假都请下来了,可惜天公不作美,下午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暴雨。
纵使沈桑成打着伞也无济于事,他走的飞快,西装裤被溅起的水花打湿,连带鞋、袜里都是湿的。
暴雨天,集市上卖肉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有尽头一家新开的熟肉店还亮着灯。
生肉是买不到了,干脆买点熟肉回去添道菜。沈桑成收起伞,撩开门帘进去,柜台后面没人,他自顾自沿着冰柜瞧了一圈,挑中块猪头肉。
后厨的帘子撩开,塑料珠子撞在一起噼里啪啦地响,店主见有客人,提起割肉的小刀,扬声问:“要什么?”
“这块猪头肉。”
“得咧。”
沈桑成从公文包里掏出眼镜布,擦干净雨水,视线瞬间清晰。
面前的男人很眼生,古铜色的皮肤,笑起来眼尾有细纹,五官生的端庄,有种老实人的憨厚朴实。
“给,十五块六,给我十五就行。”
男人擦了擦手,指向墙上的二维码,一笑,眼纹更深了。
沈桑成付过钱,瞅见凉菜,让他调点捎带着。等待的时候,随口问:“你是刚搬来的?”
“是。村子里的熟人住这附近,也在市场上卖菜,平时有什么事我们就互相帮衬着,方便。”
男人将调好的凉菜倒进塑料袋里,扎了个结实的口,递给他。沈桑成忙不迭接住,无意中擦过男人粗糙的指腹,愣了一秒,随即问:“多少钱?”
“八块六,收你八块。”
这人做生意一向这么豪爽吗。沈桑成啼笑皆非,扫码,付款。
外面风雨太大,沈桑成把伞面压的很低,还是扛不住被吹了一身水。
“哎——穿这个吧!”男人追出来,递给他件塑料雨衣,“一次性的,穿吧,这种天撑不住伞,到家都淋透了。”
沈桑成没有犹豫,接过来,道谢。
“太客气了。”男人三两下把伞绑好,塞给他,转头冒雨跑回店里。
油亮亮的短袖打湿成薄薄的一片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还有略显宽壮的腰身。
沈桑成深深瞧了眼,真是个怪人。
2.
大约过了一周左右,“怪人”出现在校门口,还破天荒穿了身周整的衣服——黑白干净的运动短袖、肥大尺码的裤子、旅游鞋,精精神神地站在小学部家长等候区,脖子伸得老长眺望。
沈桑成是高一的数学老师,自然管不着小学部的事情,瞥了眼,拔脚要走。
突然,有个小男孩从人堆里挤出来,重重地撞了他一下,沈桑成踉跄一步,差点碰翻路边的电动车。
“小心。”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扶一把他的腰,沈桑成站直后立刻松开,手牵着小男孩,丝毫没有威严地训:“快给叔叔道歉。”
“对不起。”
沈桑成推推眼镜,不太自在地扯一下西装外套,“没事儿,下次注意看路。”
“你……过来接孩子?”
男人憨憨地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洪亮地说:“昂,老乡的儿子。他和他媳妇儿去进货,这几天不在家,托我照顾。”
“你孩子还没放学?”
沈桑成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门震得耳朵疼,稍微退开段距离,说:“我是这的高中老师。”
男人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浮现出恭敬的态度,忙不迭点头,“原来是老师,怪不得,看你气质都不一样。”
沈桑成笑笑,他们这代人对老师、医生这类的职业带有非常大的滤镜,不自觉摆出一副受教的姿态,其实完全没必要。
“彭叔叔,我饿了。”小男孩躲在他身后,怯怯地伸出手勾男人的衣服,眨巴大眼睛卖萌。
男人连忙答应:“这就走。沈老师,你也早点回去。”
沈桑成颔首,瞧他费力的把电动车从一堆车子中挪出来,蹬开支撑架,坐下的瞬间轮子都瘪了些。
男人一加油门,很快消失在路口。
3.
高中大大小小考试不断,不但学生累,老师也累,省城有电子读卡机,可惜还没普及到他们这里,一摞又一摞的卷子,只能靠老师手批。
夏萍甩甩红笔,划拉几下,还是没水,转身找沈桑成借。看见他笔筒旁边摆了一家三口的照片,羡慕嫉妒恨,“尚姐嫁给你,好福气哟。”
闻言,办公室其他女老师纷纷附和:“沈老师长的帅、有事业心、顾家,就算打着灯笼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快别这么说,让你们老公知道可坏事了。”
女老师们哄堂大笑。
沈桑成皮囊好,毋庸置疑。桃花眼、单眼皮、薄唇、瘦脸,关键肩宽体长,穿西装的样子简直像电视剧里的儒雅高知分子。
女学生都愿意上他的课,因为脸;男学生也愿意上他的课,因为沈桑成不悲不喜、不急不躁的性格,令青春期男孩觉得高智商的冷都男酷炸了。
不管数学再难再枯燥,只要沈桑成教,单科成绩稳坐年级第一。
唯独沈桑成自己认识不到自己的帅,常年不变的枯燥西装,一板一眼的处事风格,脸上鲜少有什么生动的表情。
比如现在——
沈桑成飞快算出分数,往卷角上洋洋洒洒的标记个数字,表情不太好看。
旁边站了个吊儿郎当的男学生,校服松垮地耷拉在肩上,拽的像沈桑成欠他二八五万似的。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
沈桑成翻了翻卷子,语气波澜不惊,“连续两次月考,再加这次期中,你荣获三次班级数学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五。”
“……”男生满不在乎地翻个白眼。
沈桑成不恼,继续说:“选择前五个,填空前两个,大题前三个以及压轴题第一问,都是很常规的题型,算一算,这些基础知识你能掌握的话,起码可以拿个八十分。”
“……所以,二十五分的数学,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生挑眉:“凭实力。”
“……”
沈桑成慢慢地扣上笔盖,慢慢地放下红笔,纤长卷翘的睫毛眨巴几下,终于压抑住怒火,淡道:“这周末单元小测,再看不见你的进步,我需要找你父母谈谈。”
4.
根据沈桑成做老师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紧要关头把父母搬出来,可比用罚写、跑圈这些方式管用的多。
果然,周末数学小测,男生考了九十二分,远远超出他的期待。作为奖励,沈桑成在班会上着重提出表扬。
监督完晚自习下班,已经过夜里九点半。
沈桑成拧拧把,绝望的发现电动车没电了。他推着走了段路,瞅见市场上的商店门口有移动电源,丢了两块硬币,目光移到尚且亮着灯的熟肉铺,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老旧的风扇嗡嗡直响,男人搬出椅子坐在小孩儿旁边,费力地翻看题册,纳闷:“数学题咋还有字母咧?”
沈桑成没忍住笑,叫他听见,洪亮地喊:“沈老师来了!快请坐——”
“不用。我的电动车在旁边充电,我寻思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买些带回去。”
说着,沈桑成走过来瞧见习题册,颇诧异道:“你上几年级?这么早开始学方程式?”
小男孩玩着手里的铅笔,奶声奶气地回答:“三年级,题是冲刺班发的,我不会……”
沈桑成附身抽走彭鸣手里的册子,大略看了一下,对他这个年纪来说确实不简单,很多题可以算是初一水平了。
“沈老师,能麻烦您给孩子看看么,我也不懂这些……”
沈桑成同意,搬出小马扎,寻思怎么跟他讲比较容易接受。
一折腾,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沈桑成忙着讲题,摁断,接着又打过来。
他快速写完最后的步骤,分神看一眼备注,丢下笔先发消息:【电动车没电了,在店铺这里充电,快回了。】
尚眉:【行。】
“听懂了吗?”沈桑成塞回手机,问。
小男孩点点头,但眼神似懂非懂,他也不强求,毕竟这些题超出他的知识范围太多,不能吸收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桑成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发觉男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等了会儿,没见人回来,看时间确实不早,嘱咐小男孩不要乱跑,返回店铺取车。
“沈老师——沈老师等一下——”
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提着只烧鸡,不由分说地塞到电动车前面的筐子里。
“这是……”
男人不好意思地抹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麻烦您帮忙讲题,一点谢礼。”
“不行,我不能收……”
话音未落,男人就着急忙慌地跑回店里,多留一秒都怕他退还东西。
沈桑成望着晃荡不停的门帘,久久,咬着唇无奈地叹口气,笑了。
5.
一进家门,喷香的饭菜味。
尚眉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探头往玄关处瞧,娇嗔道:“下回充好电再骑车,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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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先写父辈的故事吧,叙白和沈青朔的番外放在后面写
沈桑成×彭鸣:
冷面教师/面冷心热受×忠犬憨憨糙汉/熟肉店老板攻
第34章 番外
“走的时候满电……”沈桑成换了拖鞋,“去拿盘。”
尚眉瞧见他拎着一大包东西,大惊小怪地喊:“晚上改善伙食,不过了?”
沈桑成没答,反问:“青朔呢?”
“屋里画画。我去接他放学,幼儿园老师说这孩子有唱歌天赋,可以培养一下。”
沈桑成点头,漫不经心地听着,翻出塑料袋里的烧鸡,没想到下面还压着熟肉,袋子上写着“彭记熟肉铺”。
里面放了张优惠卡,集满十张可以换一份凉菜,沈桑成翻一面,看见最底下的小字印着男人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彭鸣。
鸣。
说话声音是挺大的。
“…我打听过了,音乐班一个小时二百块钱,一对一,每年都有老师带着去阳城比赛,优等者说不定能被娱乐公司看上……”
沈桑成边撕烧鸡边问:“你想让青朔去?”
尚眉尴尬地笑笑,找借口:“我不是看孩子也挺喜欢的嘛。”
“那就去吧,我的工资卡在你那里,找个好的辅导机构,要真的学到东西,不能交钱让他去偷闲。”
尚眉目的达到,捏块鸡肉进书房喂沈青朔,苦口婆心地说:“妈妈和爸爸刚决定要送你去学唱歌,要认真对待,不要浑水摸鱼,音乐班的学费特别高,爸爸赚钱不容易,不可以浪费金钱和精力,知道吗?”
沈青朔点头,尚眉把他从高椅子上抱下来,“乖儿子,走,吃饭去。”
沈桑成正巧出来,烧鸡和熟肉放在桌上,却没有吃饭的意思,拎着公文包进了书房。
“工作还没做完?”
“嗯,备课,你们先吃。”
尚眉贴心地关上门,哄沈青朔不要哭闹打扰他工作。
沈桑成没写几下就停笔,从口袋摸出晕了油渍的卡片,翻来覆去地端详,想起男人傻愣愣却十分真诚地笑。
6.
沈桑成不是故意进熟肉铺里的,他看见外面挂的宣传牌倒了,好心过来扶,正巧撞上彭鸣出门透气,他见到沈青朔喜上眉梢,非拉着人进屋喝口水。
“沈老师今天没去学校?”
“周末,学生放假。”
小桌子挤在角落里,空间狭窄,沈桑成坐下,腿难免挨着他的。他这人正经,大热天也穿着长裤,彭鸣随便惯了,热了穿短裤,只一瞬的接触,沈桑成感觉到他异常的体热,心尖儿竟然忍不住颤栗。
他借着掏手机的动作,掩饰性的调整坐姿,离彭鸣远一些。
手机屏幕亮起,彭鸣瞥见他壁纸上的小男孩,随口问:“你儿子吗?长的像你……好看。”
好看。
两个字,短时间内成功让沈桑成颤了第二颤,推推眼镜,客套:“小孩子没长开呢,哪看得出好不好看……你孩子多大了?”
彭鸣摸摸后脑勺,坦然说:“光棍一个。”
沈桑成难得露出诧异的意思,看彭鸣和他年纪相仿,竟然还没……
“我独来独往习惯了,没有成家的打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
沈桑成抿了口茶,镜片后,一双丹凤眼控制不住的露出精光。
7.
尚眉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以前不怎么爱打扮的人,现在换着花样穿裙子,涂着艳丽的口红和指甲,早出晚归。
沈桑成不介意她打扮,也不过问她的去向,这是尚眉的自由。相反,他非常能理解尚眉,论谁被困在家庭里这么些年,都有想要放纵一把的时候。
沈桑成默默接手家里的杂事,接送沈青朔去幼儿园,偶尔学校加班开会,才会发消息托尚眉照看孩子。
临近期末,年级里各种会议开的勤,沈桑成任教的班级,原来那位班主任休产假,由他临时接替。
沈桑成初来乍到,有很多方面还在磨合阶段,眼看着幼儿园要放学,他今天有晚课,于是给尚眉发消息让她接孩子。
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尚眉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沈桑成手机调成静音,没听见,下课才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