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队长?好久不见,在这里也能碰到。”
就在文熙淳刚要掏警员证以理据争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瞧,那个自称不愿多管闲事的姚某人已经伸出一只手向这边疾步走过来。
“哎呀?!这不是姚科长!您怎么也在这儿?”刚刚还对文熙淳十分不耐的警察见到姚景容后翻脸如同翻书,瞬间变了个人一样,伸出双手急不可耐迎了上去。
他双手握住姚景容的手,使劲摇了摇,脸上笑得像朵牡丹花儿。
“受到颂月的邀请来参加校庆典礼。”姚景容笑道,还有意无意瞥了眼傻站在一旁的文熙淳。
“在这里碰到您真是太好了,刚好这边发生了凶杀案,有您在,这案子想必马上就能结案了。”那警察还在毫无下限的吹着彩虹屁,丝毫没注意到文熙淳这边越来越黑的脸。
那小脸紧绷的,都能弹棉花。
姚景容缩回手:“过奖了,不过,徐队长,介意我带个小帮手么。”
徐队长听后,目光在他身后的文熙淳身上转了几圈,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这是……您侄子?看、看起来年龄也不太像。”
听到这句话,姚景容终是没忍住,抬手遮了遮嘴巴,笑得眉眼弯弯:“这是我们局刑侦一队的队长,姓文,您可能没见过。”
徐队长赶紧上前:“哎呀这这这,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姚景容一挑眉,看起来是帮忙打着圆场:“看起来太年轻了像学生对吧。”
徐队长得了根杆儿就顺着爬了:“对对对,年轻,充满少年气息。”
听到这句话,文熙淳的脸更黑了。
因为以他们这种职业来讲,某种意义上少年气代表着愚蠢。
一行人往发现死者的后山走去,这一路徐队长的嘴巴也不闲着,全是抱怨:
“外国佬出资兴建的学校,还在这么一鸟不拉屎的地方,完全就是个法外之地,这几年也不知道出过多少事,没人愿意管。”
姚景容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说起来,打电话报警的您听声音应该是什么身份。”
徐队长稍稍回忆一番,道:“女的,听起来不像是孩子,但也听不明白,只能说讲话的时候思路很清晰,也不像是一般见到尸体的报案者那样慌不择口。”
几人说着话,来到了案发现场。
发现尸体的位置后面是个小斜坡,这里杂草丛生,树木遮天蔽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也不会看到尸体的存在。
思路清晰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报案者,复杂不易察觉尸体的地理环境,文熙淳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
如果根据以上两点因素来分析,报案的很可能就是行凶的。
并且这行凶者还做了丝毫没有意义的行为——将被害者的头颅砍下带走不知藏匿于何处。
几名刑侦大队的警员还在忙着勘察案发现场,试图将埋没于草丛中不易察觉的一丝一缕都收集起来。
文熙淳站在发现尸体的位置旁环顾着四周,只一眼便看出来,这里根本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旁是一片小斜坡,上面的草堆东倒西歪,明显是有重物压过的痕迹,而这种痕迹一直延伸到斜坡顶端,所以受害者是被人从山坡上扔下来的没错了。
“尸体运回你们局了么?”姚景容问道。
一提这件事,徐队长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这破地方还只能走水路,尸体暂时还没法往警局运,只能让局里法医过来借个地方做尸检,不然继续等下去尸体上的某些信息会破坏掉。”
“交给我吧。”姚景容轻笑道,“我一会儿给警局写个材料,这案子我们一起处理,免得有人要说,我只会做一个冷血的旁观者。”
“嗯?谁说你了。”徐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脸已经黑成煤堆的文熙淳。
姚景容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文熙淳的肩膀,那架势活像个语重心长的老前辈。
警方借用的尸检场所就是颂月女高的实验室,这里有用的器械没有,乱七八糟的倒是一大堆,收拾了半天才把这房间清空,但姚景容早已乘着警员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做起了初步尸检。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求一点营养液么?
第25章 涂装(9)
锋利的解剖刀闪着寒光,从腹部皮肤为切入点,力道均匀平稳地划开一道长长的刀口。
口罩上方是一双眼梢微微上挑的眼睛,睫毛垂下投出扇形,专注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门外,徐队长还在和队员们尝试着联系死者家属,但即便是没有信号屏蔽仪的干扰,信息中显示的杨慧蓉家属电话却也一个也打不通。
杨慧蓉也是个传奇人物,据说是在贫民窟长大,父亲家暴母亲酗酒吸.毒,在杨慧蓉十二岁的时候就双双撒手人寰,杨慧蓉是跟着外婆长大的,但外婆一辈子没清醒过,换句通俗话来讲,是个精神病患者。
但这样的女人,偏就不愿向命运低头,十七岁那年外婆去世,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去了大城市打零工赚钱学习医美,又恰好赶上好时候,从那以后,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医美行业几乎被她一手掌握。
这样的人往往身边都是前俯后仰,但杨慧蓉死亡的新闻都曝出去了,一度霸占微博热搜前三,可这个时候却连一个能决定是否进行尸体解剖的人都没有。
文熙淳坐在一边默默看着那具尸体,眼神浮动了下。
其实并没有讨厌她,反倒是很佩服她那种不愿讨好任何人的个性。
死的确实有些可惜。
“胃内容物饭粒尚且清晰,胃内分泌液增多,食物呈糜米状,胃内排空程度为百分之五十五左右,所以具体的死亡时间是在两小时左右,也就是八点钟。”
姚景容摘下口罩,嗅了嗅:“投毒致死首先被排除了,但除了头颅被摘掉外死者身体并无其他致命伤,颈间肌肉僵硬程度较低,所以判断是死后被砍下了头,而作案工具……”
说到这儿,姚景容好像在故意卖关子。
他看向文熙淳,见对方也是一脸渴求知识的表情紧紧盯着自己。
姚景容笑了笑,转过头:“凶手将头颅砍下带走看似是在愚蠢的隐瞒死者身份,但,不得不说他很聪明,把能证明死者死亡原因的唯一证物给带走了。
文熙淳看着尸体,忽然问道:“死前有无挣扎痕迹。”
“没有。”
“熟人作案。”文熙淳一口咬定。
“这么肯定?”
“杨慧蓉本就敏感多疑,警惕性很高,甚至连一同前来参加典礼的嘉宾都无法获得她的信任,她唯一说过话的人,只有我们,昨天她来找我们让我们送她一程,证明她已经察觉到了某些威胁因素,但由于某种原因她无法说出口。所以她是在一个比较放松的环境下被人杀害的。”
说到这儿,文熙淳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你说要是我们护送她去坐船,是否……她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姚景容慢慢将裹尸袋的拉链拉好,摘下手头,拧开水龙头,表情是说不出的漠然:
“不好意思,我并不会觉得自责,毕竟这不是我的义务。”
听到这句话,文熙淳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从第一天见你时就已经见识过你的冷漠。”
原本正在洗手的姚景容忽然手指顿了下,冰凉的水流顺着手背划过,到后面,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文熙淳也站起身,不想和他继续浪费口舌,拉开实验室的门,前脚刚迈出去一步——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巨大的拉力将自己整个人拽了回去,还不等反应过来后背便生生撞在了墙壁上。
他马上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眸。
手腕被姚景容紧紧抓住,力道之大以至于他一个大男人都挣脱不开。
“如果说热心就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失去一切重要的东西,那我甘愿做个为人唾弃的冷漠之人。”
文熙淳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谁让你付出生命为代价了,简直莫名其妙。”
一个使劲,文熙淳将人推到一边,整理下衣服,表情已经明显的不耐烦了:“发疯也要挑个好时候。”
姚景容愣了下,他不明白,这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明明以前……是个很温和的人。
虽然本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但走到一半,却又不得不折返回去:
“跟我去见个人。”
姚景容抬了抬眼,低低嗯了声,收拾好东西也跟着文熙淳出了门。
这一路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明明上一秒两人还在互相指责,下一秒却又不得不佯装相安无事共同处理工作,文熙淳只想抽自己大耳刮子。
凭着记忆,隐约记得白简曾经说过她是高二三班的学生,在教学楼里晃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高二三班,里面却空空如也。
看了眼黑板上的课程表,三班的学生好像都去了琴房上钢琴课。
俩人又是无头苍蝇般转了大半天,终于在即将放弃之际听到了隔壁楼里传来细微的钢琴声。
等他们赶到目的地时,悠扬的下课铃声瞬时回响于偌大的校园中。
一群穿着制服的女孩擎着满脸笑意络绎不绝地从琴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均是偷笑着跑到后面楼梯拐角处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偷看。
在这里几乎见不到异性,除了头顶寸草不生的行政主任。
她们经常觉得自己都快和这个世界脱轨了,什么流量明星当红小生,一个也不认得,对于男性的认知甚至还停留在三年前。
所以当青春期的女孩见到这样两个眉宇不凡气质出落的男性,还是不免犯了悸动。
“请问你们是这次校庆的特邀嘉宾么?”一个女孩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道。
她们确实和之前见过的普通高校的女孩不太一样,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着装打扮,都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成熟。
文熙淳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琴房内:“你们班的白简呢。”
女孩听到这个名字,眼底一瞬而过一丝异样,接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应该还在里面呢,找她有什么事么。”
“没,就是一点小事想向她询问。”
说话间,屋里再次响起了钢琴声,清脆悠扬的曲调中弥漫着清晰可闻的忧伤,曲名为《River Flows in You》,和传统古典乐曲不太一样,更像是现代流行风格。
那个女孩抱着乐谱,目光随着乐声望过去,半晌,她的嘴角漫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哥哥,关于白简呢,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就别讲。”姚景容毫不留情打断接下来女孩要说的话。
女孩愣住,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尴尬。
事实上她要说什么姚景容不用想都知道,俗话说相由心生,她的脸上就已经写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恶意。
文熙淳暗笑,接着抬手敲了敲门。
白简坐在钢琴前,看起来与正常的女孩无异,甚至从相貌身段上来讲远超大部分同龄人,文熙淳都有点怀疑她的真实年龄。
她坐在那里,像是遥远而唯美的画面,伴随着源远流长的乐声,令文熙淳也一时陷入了沉思。
姚景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花季的女孩,微妙的身姿——
他终于忍不住清了下嗓子,这才把文熙淳的魂儿从遥远的京畿道给拉了回来。
“别看了,再怎么看也不是你的。”姚景容的语气酸溜溜的,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文熙淳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转而继续敲了敲门。
这时候,琴房里的白简终于听到了敲门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脸一看,就在她与文熙淳四目相接的时候,原本黯淡的眼眸中忽然飘起点点星光。
这孩子不顾一切扔下手头的事迈着小碎步急切地向门口跑去。
尽管礼仪老师说过,作为一个淑女,不可慌张,不可跑跳,但强烈的兴奋劲儿早就让她忘记一切叮嘱教导。
“文哥哥!”白简一瘸一拐冲了过来,脑袋用力埋进文熙淳不算厚实的胸膛里,“你来看我啦,这么快就想我了么?”
如此盛情,文熙淳觉得自己受不起,赶紧尴尬地将白简推开。
“真受欢迎呢,文哥哥。”一旁的姚景容已经慢慢捏紧了拳头,但脸上还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要不是这声“文哥哥”,谁也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
“你过来,我弹琴给你听,我刚学会的曲子哦。”在白简的眼里,姚景容就是一个过于高大的晾衣架,没什么实质性的人的意义,所以直接无视掉,拉着文熙淳就往琴房里走。
文熙淳一个急刹车,把自己的小手从白简那像钳子一样的手中挣扎出来:“曲子先不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有点事要问你。”
白简马上又黏过来,两只手牢牢环住文熙淳一只胳膊:“那文哥哥去我寝室说吧,我们是单人寝室,绝对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哦~”
文熙淳尴尬的一批,关键是门外还有不少女孩站那好奇打量这边。
但还没等他先挣脱开,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文熙淳的后颈衣领给拖了过来。
“大可不必,我们是警察,要对你进行正常的案件调查问询,希望你如实回答不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