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么?”阿尔弗雷德看了眼地上那两截血肉模糊的残尸,有些犹豫。
文熙淳看了看石拱门,低声道:“她在这种地方设立一道拱门就是希望我们往上走,如果我们不能遂她心意,你信么,就在大厅这弹丸之地,她有无数种方法折磨我们。”
“既然如此,你不是警察么?应该比我们这些普通人会应对危机吧,不如,你打头阵?”阿尔弗雷德笑起来的模样活像个斯文败类。
“凭什么警察就得走第一个,谁规定的。”白简不服,上前一步,瞪着阿尔弗雷德,声音稍有些尖锐。
阿尔弗雷德从容地推了推眼镜,一摊手:“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警察死了无数个警察顶上,但极具影响价值的艺术家……可不多见哦,再说,保护公民本就是警察的义务吧。”
“别说笑了大叔,你?艺术家?我家朵朵练上两天也能有你这水准,顺带一提,朵朵是我家的牛头梗。”
阿尔弗雷德似乎最受不了别人这样侮辱他的作品,本就凌厉的眉峰一挑,对着白简一指:“小姑娘,说话要负责任的,趁我还没生气你最好赶紧道歉。”
白简翻了个白眼,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好了,白……白简是吧,给你个人生建议,不要和傻瓜争是非。”姚景容嘲讽地勾起嘴角打断他们,“我打头,你们随意。”
说罢,姚景容率先迈过地上那摊碎肉,踏过遍地鲜血慢慢向楼上走去。
周兆明老人望着地上那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王希军,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报应么?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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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二楼,到了楼梯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没有人敢再往前迈进一步。
同一楼一样,这里黑的伸手见不到五指,单靠手电微弱的灯光很难照到每处角落。
“白简,你来过礼堂的二楼么?”文熙淳回头问道。
白简摇摇头:“平时二楼是封闭的,没有人来过这里。”
“那要小心了。”文熙淳抬起手机,微弱的灯光模糊地映照出二楼不清晰的场景。
环形的楼层中只有一道双开木质大门,整个楼层中也只有这一个房间,而木门的把手上已经落了斑驳灰尘,看起来有段时间无人踏足这里。
姚景容轻轻转动了下门把手往前推了推,发现大门没锁,可以轻易推动。
就在门把手缓缓被拉下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姚景容的胳膊。
文熙淳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小心点,万一后面有机关。”
姚景容轻笑一声,眼底一瞬而过温柔之意:“是在关心我么?”
“如果自作多情能当饭吃,你能养活全世界六十亿人口。”文熙淳说着,一只手已经揽上了姚景容的腰。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如果门后真的有情况自己也能及时拉住他。
毕竟他要是真出点意外,自己没法和警局做交代。
随着一声轻微的嘎吱声,面前的双开门慢慢打开了一道缝隙,瞬时间,浓重的旧尘味儿扑面而来,就像是阴湿环境下发了霉的烂木头,夹杂着奇怪的烟熏味。
这种烟熏味,在那个满是人头的地下室也曾经感受过。
“这样,你也把手机光照打开,不要把后背交给未知。”文熙淳拉上衣领稍稍捂住口鼻,他怕这房间内残留什么有毒气体。
紧接着,他又火速将领带扯下来递给一直躲在后面的白简:“捂住口鼻,尽量不要呼吸。”
白简接过那条暗蓝色银线底纹的领带,拿在手中摩挲两下,嘴巴勾起柔美的弧度。
三个人就这样后背紧挨,捂住口鼻,手机举得老高,不安的视线在漆黑的房间内来回移动,就这样极度小心地往里走去。
房间里积灰很厚,鞋底与其相碰时发出明显的粗粝摩擦声。
即便光线很差,但文熙淳凭借从警多年的敏锐嗅觉,还是察觉到一旁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物体摆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小忙,所以更得少了点,果咩。
第31章 涂装(15)
因为在没有空气流通的情况下,带有浓重气味的物体会在这种情况下更为明显。
再加上,阒寂的黑暗中好似有无数细小生物再窸窸窣窣疾速爬行。
他往后倒退一步,后背与姚景容紧紧相贴,另一只手则牢牢抓住白简的手臂,因为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分散开,一旦分散开所有人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
对着那散发强烈烟熏气味的物体,文熙淳慢慢举起手机——
当微弱的灯光探到那处物体的一瞬间——
“呕——”强烈的呕吐感铺天盖地袭来,就连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简都忍不住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
错综相交的白色绷带沾染了棕红色的血水,不知过去多久已经完全风干,而中间被绑在半空中的,是一具已经火烤至看不出原型的躯体,没有完全烤干,浑身布满大大小小的火燎伤口,一条条棉质绷带已经紧紧黏到了血肉之中。
光线照过去,在那触目惊心腐烂的伤口中,硬币大小的黑色虫子仿佛被光线刺激到,争先恐后从尸体的伤口中、嘴巴里、耳朵眼,总之一切有洞的地方爬了出来。
白简捂着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文熙淳一声疾呼,紧接而来的是巨大的“哐当声”,整个房间都跟着震了下。
两扇双开大门不知怎么的骤然关闭,周兆明老人赶紧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跑过去拉门,但拉了两下,他慢慢缩回手,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各位,门……从外面反锁了。”
虫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具尸体,尸体双手张开,双脚被绷带层层缠绕,就这样被捆在一座巨大的十字架上面,犹如当初被犹大背叛而送上十字架的耶稣。
姚景容赶紧过去推了下门,果不其然,门真的被反锁了。
“真美啊……”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带着迷恋意味的声音于角落里赫然响起。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阿尔弗雷德正扶着眼镜框绕着那句溃烂的尸体来回踱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那些小虫子此时正顺着尸体上的每一处洞口来回爬动,发出黏腻的声响。
“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知道这种艺术,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真想同他好好聊聊,这将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艺术作品。”
尽管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变态”,但文熙淳还是凑上前去,装出一副谦逊好学的模样:“你知道这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脸上渐渐浮现出骄傲的笑意:“所以我说,一个民族如果不注重艺术素养以及心灵文化培养,那这个民族早晚会被抛弃于历史长河中。”
“好好好大艺术家,那么烦请您给我们这些不懂艺术的大老粗讲讲,这具尸体到底是什么艺术行为,或者说用于哪种仪式。”文熙淳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毕竟这个时候他没心情和这位脑子烧坏了的艺术家探索人类文明发展。
阿尔弗雷德摸摸下巴上青涩的胡茬,小眼睛藏匿在闪着寒光的镜片后面:
“这要追溯到十九世纪亚马逊一支名叫莫兰族的丛林部落。”
“嗯嗯。”文熙淳点点头,手开始习惯性在口袋里摸索想找记录本,但这次来得匆忙,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别说记录本,连个纸片都没找到。
“古时候,丛林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一旦战败,输的一方就要向战胜方割地进贡珍宝,其中这个叫莫兰族的部落则一直存在这样一种文化,部落中颇具威望的首领死后会被制成一种名叫modakai的干尸,制作方法也非常繁复,需要去除大脑内脏眼睛,然后风干、明火熏烤、上鲨鱼油保存,等成型后再在其身体上绘制部落文化刺青。”
古老的原始部落存在太多奇奇怪怪的地方文化,这种保存尸体的方法和木乃伊差不多,所以大家也并没有觉得多震惊。
“后来,十九世纪中期,一个名为斯兰特的英国陆军无意间发现了这支部落,并且被这种保存尸体的艺术深深吸引,经过大量走访,他得知,原来在这个部落中还存在一种巫术,能够将已死之人的魂魄召唤回来与家人共渡一周,而招魂巫术的前提,就是这种干尸保存法。”
文熙淳听完,下意识看向那句溃烂模糊的尸体:“可是,这和你说得干尸保存法大有出入。”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是,但手法是相同的,去除内脏眼睛等等,明火熏烤,但很明显,这具尸体被烤到一半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中止了这场仪式。”
文熙淳忽然想到了办公楼地下室的那十几个人脑袋。
“能详细说说这种招魂术的所需条件么?”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好像是需要十六颗真人脑袋,而且一定是要那种完美的,没有黑痣斑点,没有一点伤痕的女性人头。”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是进行了一半的招魂术所需的母体?”文熙淳喃喃着。
他开始仔细回忆当时在地下室见到的那十几颗头颅,具体是多少呢?
横五竖三,好像是十五颗,缺了一颗?
忽然间,他像意识到什么,猛然抬手将手机灯光打到了白简的脸上。
白简冷不丁被光线刺了下,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
文熙淳看到,这个女孩完美无瑕的脸颊真的再符合不过这种招魂术所需的必要条件,没有黑痣斑点也没有一丝伤痕。
是啊,如果说刚才的校庆典礼结束后白简没有去找校监挨训,校监怎么可能不来找她。
这样分析来,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需要白简,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杀掉,而是任由她加入了这场血腥游戏中。
文熙淳定了定神,走到白简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
白简眨巴眨巴眼,过于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她羞红的脸蛋。
她回握住文熙淳的手,重重点头,亟待宣泄的爱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腔而出。
似乎是说话声惊扰了那些虫子,它们的移速更加迅捷,有一些甚至已经顺着尸体爬到了地上,开始向众人脚边疾驰而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跺着脚往后倒退几步。
“从积灰程度来看,这里至少一年以上无人来过,但尸体风干程度明显不足半年,说明尸体不是从大门运进来的,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出口。”文熙淳举起手机,顺着房顶的每一处角落照过去。
他发现,尸体是被绷带缠绕起来吊在了房顶上,但房顶上没有可供挂吊的挂钩,一条绷带顺着房顶瓷砖的缝隙忽然间消失。
“我们应该可以从上面出去,如果尸体能被吊下来,说明普通人也可以通过。”
他将手机递给白简:“你拿着,我上去看看。”
“文哥哥小心!”白简担忧地喊了声,小眼神始终黏在文熙淳身上不肯移开半步。
文熙淳绕到尸体后面,推了下十字架,发现是石制的,非常结实。
他四肢并用爬上了十字架,勉强稳住身形后站到了十字架的顶端,那里空间非常狭窄,需要并拢双脚才能勉强站下。
等身形确实稳住后,文熙淳张开双手缓缓站起身,手在屋顶的琉璃砖上来回摸索、敲打。
终于,在一块琉璃砖下,他听到敲击过后那里传来了空旷的回音。
尝试着使劲一推——琉璃砖动了动。
“呜呜,文哥哥小心啊。”白简举着手机,心脏一度跳到了嗓子眼。
尸体上的小虫子好像暂时安静了下来,缩在洞里抖抖翅膀。
“哐啷”一声,琉璃砖被文熙淳推开了,一处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
洞口很小,稍微胖点的都钻不过去。
“从这里,可以出去。”文熙淳慢慢爬下十字架,也不忍心去看那具可怜兮兮的尸体。
姚景容上前一步,从容镇定:“我先上去,周老先生第二个,弗雷德先生排第三,李先生第四,白简第五,文熙淳你善后。”
众所周知,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是最危险的位置,不知前方有何物,也不知后方会追上来什么东西。
而让李源排在中间,则是因为,姚景容信不过这个人,太靠前或者太靠后的位置他可能会给别人造成威胁。
“我不要,为什么文哥哥要排最后一个。”白简撇着嘴,明显不服气。
“乖啦,这种时候就别在意这些,我是警察我身手好,也理应保护你们。”文熙淳安慰道。
“可不是,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总得做点人事吧,就算是为人民牺牲也是莫大的光荣。”李源嘲讽笑道。
这一次,白简没有再说话,她美丽的大眼睛于黑暗中死死盯着李源那副嚣张的嘴脸,双手不自觉慢慢攥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说话的时候,姚景容已经率先爬了上去,他伸出手在未知的洞口里摸索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上面情况如何。”文熙淳在下面问道。
洞口里面是道低矮的夹层,乌漆嘛黑落满灰尘。
姚景容也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从洞口中伸出手:“周老先生,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