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沁瑄注册微博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读完研在找工作,兴许是迟迟未落定的工作令她烦躁不安,她便在网上发?布了很多暴躁言论。
比如在一条狗肉节的微博下发?评论称:“你们这种人不得好死,下辈子都做狗吧。”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不仅如此,她还有脸书账号,曾经在一条外?国人收养中国孤儿的视频下大放厥词:
“我们中国孩子不需要?你们这些鬼佬照顾,恶心死了,不就是为?了蹭流量?”
只是近一段时间?她看起来收敛了不少,兴许是因?为?找到了工作忙起来也没时间?在网上继续当键盘侠,于是近三个月内,她没有任何发?言记录,甚至连账号登陆也只有寥寥几次。
派出所那边很快提供了第?二名拨打电话的疑似受害者?信息:
杨瑞凡,女,二十八岁,徽沅本地人,现就职于一家小型游戏公司,担任原画师一职。
继续查她的个人信息,和刘沁瑄差不多,杠精一个,但?属于精致利己主义型杠精,喜欢讲一些大道理惹人烦,有时候和她对喷的网友都不想理她了,可这人还是紧咬对方不放,她的发?言被多次举报,还曾经被禁言过。
文?熙淳揉着下巴,开始挨个检查两人曾经留下言论的微博,分析二人因?为?发?表惹人烦的言论导致杀身?之祸的可能性有几成。
“文?队长在么?我送尸检报告来了。”一声礼貌地问?询打断了文?熙淳的思路。
法医科那边来了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新人法医,正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
文?熙淳迎上去拿过尸检报告,下意识在她身?后看了两眼,随口?问?道:
“你们科长没来?”
“哦姚科长啊,他太?累了,解剖结束后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文?熙淳内心:睡什么睡,这种时候怎么能睡得着的。
他还有很多事?想问?姚景容来着。
“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趟。”文?熙淳道。
研究所里一片肃静,不知是不是环境原因?,就连法医们讨论案情的时候都是捏着嗓子小心翼翼的,就好像这所里沉睡了只怪物,只要?发?出声音就会惊扰怪物惹来杀身?之祸。
不自觉的,文?熙淳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踮起了脚尖……
莫名其妙的,来趟法医科竟然有了做贼的感觉。
“科长在里面,您小心点。”新来的法医热心提醒道。
这种语境下,要?是把这句话换成“恶犬在里面,您小心点”似乎也毫无?违和感。
文?熙淳刚想进去,又?觉得一连解剖两具尸体的姚景容可能确实太?累了,不然等他睡醒也好。
索性,文?熙淳往门口?走?廊的长椅上一坐,翻开了小法医送来的尸检报告。
根据尸检报告内容,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两名死者?的年龄和大概身?份基本确认。
受害者?A(疑似刘沁瑄):根据头骨的矢状缝和人字缝的愈合程度以及第?三磨牙耗损程度来看,带入公式后得出死者?年龄为?27.3,并且在眉间?发?现一处伴随破裂痕迹的圆形棕色皮肤,目测为?胎记,和打来电话的用户身?份基本吻合。
受害者?B(疑似杨瑞凡):年龄为?27.8,颈部有一处玫瑰图案的文?身?,手臂内侧有一处字母文?身?,位置明显,排除事?业单位人员和公务员。其右手中指左侧轻微变形,脚底皮肤柔嫩无?老茧,推测为?办公室常坐工作,和杨瑞凡的信息也基本吻合。
对刘沁瑄的家属做过电话调查,对方称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女儿的电话,而女儿平时忙于工作也确实很少往家里打电话,现在直接联系不上,已经买了车票过来确认尸体。
要?说?惨,也确实是惨,现在是年后返工高峰期,机票高铁全部售罄,夫妻俩只能买了站票坐三十多小时的火车从外?地赶来……认领尸体。
而且夫妻俩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认识字,没出过门,不知道这一路还要?经历多少磨难。
更令人痛心的是,这样一对朴实的农民夫妻砸锅卖铁把女儿抚养长大,送她去读了研究生,眼看着女儿的后半生终于有了着落,夫妻俩也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意外?却?先一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文?熙淳合上尸检报告,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这姚景容足足睡了两个小时,眼见着时针已经指向八,办公室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文?熙淳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他干脆从手机里翻出考研汤家凤的视频,准备好,大喇喇推门闯进了姚景容的私人办公室。
本来想着,当汤帅那句人生至理名言“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响起时,这家伙一定会因?为?羞愧而醒乖乖工作。
只是推门进去时——
像是小动物一样蜷缩的一团窝在沙发?里,盖着薄薄的毯子。
姚景容睡得很沉,就连文?熙淳毛手毛脚的开门声都没能吵醒他。
他看起来真的太?累了,身?体缩成一个球,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他都能安然入睡。
文?熙淳默默开着他,忽然抬手关掉了汤神的叫醒视频。
薄薄的毯子抵挡不住办公室内一两度的低温,姚景容整个人缩在薄毯里,只露一对眼睛。
文?熙淳环顾一圈,没找到什么御寒物品,半晌,他轻轻脱下外?套,蹑手蹑脚走?过去,难得大发?慈悲要?给这人盖上。
只是当脸凑到距离姚景容不过四五公分的位置时——
眼前那双美眸缓缓睁了开,蓝灰色的瞳仁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以前没发?现,原来他的瞳孔是这种颜色,好奇特,是混血品种么?
文?熙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直起身?假装四处看风景。
姚景容看着他,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随之忽闪两下,像是黑尾蝴蝶。
倏然间?,这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嘴角蓦然荡起一丝微笑,两只手从薄毯中伸了出来,对着文?熙淳张开双臂:
“抱。”
文?熙淳打了个寒颤,抱着外?套的手抖了抖。
“我知道这是梦,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吧。”姚景容说?话间?,整个身?子已经从薄毯中脱离出来,一步一步,慢慢凑近文?熙淳。
文?熙淳倒吸一口?凉气:“你不要?过来啊。”
姚景容不管那一套,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不要?考虑后果的美梦,于是他想也不想一下子扑到文?熙淳怀中,下半身?还跪坐在沙发?上,上本身?已经不留缝隙地贴到了文?熙淳的胸前。
熟悉的心跳声,比起普通人微微快了几下。
“梦里真好,主要?是有你。”姚景容在文?熙淳怀里蹭了蹭,又?变态一样嗅了嗅他的味道。
“既然不用考虑后果,那我再进一步也没关系吧。”这人忽然抬起头,眼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欢欣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团子形态的姚科长向你们张开双臂,扑腾两下小腿腿,卖个萌求抱抱:“可以帮我妈咪求几瓶营养液么?谢谢你们啦~”
第52章 渡鸦(4) 第三名受害者出现了。
按照一般程序, 文熙淳肯定是要揪着他后衣领给人拖到?角落然后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之后狠狠将其打翻在地,一边打还要一边吼“你不要过来啊!”
但?当自己的手触碰到?姚景容的肩膀想将他推开?的那一刻, 心头忽然像被人用力捏紧, 嘴边的空气也一点一点被抽离,宛若一个胸闷气短患者, 随即而来的是心头如同无数根小刺扎进来一样的痛感?。
姚景容仿佛还沉浸于“这只是一场梦”的自我安慰中,把对方当做是梦中的假象,然后就可以毫无愧疚的为?所欲为?。
他忽然松开?手,整个身子用力向上绷直。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文熙淳只觉得心脏快要跳不动了, 所有的换气通道都被堵死,脑袋里也突如其来大片奇怪影像:
姚景容蹲在自己身边,嘴巴一张一合, 眉头紧锁, 好像在说什?么,但?就是听不清,像是无声默片, 紧接着,他用力拉住自己的手, 表情焦急狰狞,嘴巴大张大合,像是在咆哮。
最后,这人红了眼?眶……姿势也由无意识下蹲变成?了虔诚的跪坐。
他慢慢低下头,看起?来非常疲惫, 浑身失了力一般无助地将脑袋靠在自己颈间——
而自己却犹如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只是安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重?复, 过于真实的环境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不敢想象,姚景容这种倨傲不可一世的王八蛋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但?是这些?奇怪的记忆又是哪来的,难道是那个失踪小说家给安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前传?
“姚科长!刑事调查科那边……”
气氛一度暧昧,看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刚刚好,但?俗话说,平静必有妖,果不其然,就在姚景容努力支撑起?上半身,嘴唇距离文熙淳的唇角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之际,办公室的门被人猛然推了开?……
门口站着个眼?珠子几乎要弹出眼?眶三米远的法医……
他看了一会儿,虽然很想自戳双目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默默退出去,但?现在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
文熙淳仿佛大梦初醒,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瞪了姚景容两眼?。
姚景容眨眨眼?,看看文熙淳,又看看门口那个一脸惊讶的小法医,这才意识到?,不是梦,眼?前的人也不是幻象,一切都是尴尬的如假包换。
“姚科长……刚才刑事调查科打来电话,说在太子冢附近接到?报案,有清洁工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姚景容从沙发上下来,稍稍整理下领带,试图用生气来掩饰欲行不轨被人发现的尴尬。
“这帮杀人犯真是野了心。”
小法医推推眼?镜:“科长,应该说这个杀人犯,尸体被发现时和前两具一样,铁丝穿嘴眼?插钢钉,手法相同,怀疑是同一人作案,而且派出所的人称,他们?两个小时前接到?了报警电话,对方只说了太子冢三个字就挂了,民警赶到?现场绕着太子冢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尸体,刚好,就在找到?的那一刻被害者失去了生命迹象。”
“太子冢是旅游景点,那边应该有监控吧。”文熙淳全然忘了刚才尴尬的气氛,现在脑子里只有案子。
小法医失落地摇摇头:“有是有,但?说巧不巧的,事发地属监控盲区,没?有拍到?有用画面。”
正说着,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解剖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几个警员抬着一只蓝色的裹尸袋从外面焦急而入。
文熙淳赶紧跟着凑上去。
尸袋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姚景容戴好乳胶手套,将裹尸袋下面一层无菌布掀开?——
看到?尸体,文熙淳明?显怔了下。
的确是,和前面两具尸体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但?就在文熙淳开?始着手调查“女?性?、二十几岁”这一线索时,却出现了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尸体微僵,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而就在这三小时内,凶手躲开?了地毯式搜寻,从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到?底是怎样的反侦察能力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太子冢游客繁多,凶手得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在这种地方虐.杀他人。
说是虐杀,毫不夸张。
眼?前的尸体除了头部穿铁丝插钢钉拔舌头的相似处理手法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不同于前两名受害者,这一名受害者几乎是整个肉身被剥除,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出血量惊人。
试想,一个人如果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将人虐.杀,还穿着沾满血迹的衣服堂而皇之自由出入,不会引起?恐慌么?但?现场除了清洁工外再?无人发现,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刑事调查科的警员将一只证物袋递过来:“这是现场发现的,或许能够证明?死者身份。”
文熙淳接过证物袋,里面是两张写?满外文的薄纸。
且不是英文,看起?来像泰文印度文字,还盖着疑似官方公章的钢印。
文熙淳又看了眼?尸体,平缓的脸部构造怎么看都不像是外国人。
“这个我们?有队员给翻译过了,是巴基斯坦宗教盖章的结婚证,但?是结婚证的持有人姓名翻译不出来,不是中文名。”
巴基斯坦的结婚证和国内不同,没?有照片也不是小本本,就一张纸,而且还要得到?巴基斯坦政府以及本人所信仰宗教的双重?认真才算是合法夫妻。
“如果结婚证是死者所有,最大的可能是在国外结了婚,带妻子回国旅游,这样的话查询航班乘客应该能查到?死者的真实身份。”
姚景容点点头:“不管是国内飞巴基斯坦还是反之。”
刑事调查科二话不说立马去办。
“对了,我这次来是想问,前两名受害者的身份可以百分百确认了么?”文熙淳忽然想到?。
“从死者同事朋友提供的信息,以及解剖尸体后确认的身体信息来看,基本吻合,对了,你们?那边查到?站台信息了没?。”
文熙淳摇头:“把整个徽沅市的站台全部调出来,没?找到?,甚至连读音相同的也几乎没?有,你来分析分析,受害者受到?惊吓慌乱之中记错站台名的可能性?有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