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俱乐部啊。我昨天跟你说过,我今天就开始正式训练了。”
“你快回来!”纪锦蛮不讲理地说。可他急促的语气中又流露出几分哀求的意味,“我到家了,我想见你。”
沈擎宇一怔,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纪锦没有回答,只是加重语气:“我现在就要见你!”
沈擎宇沉默着舔了舔自己的上颚。
身后传来左锋锐咳嗽的声音,是在提醒他休息时间到了,让他尽快结束通话。
沈擎宇把手机稍稍拿远,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他的训练要到五点结束。打辆车回去,速度快的话五点二十能到家。
“阿锦,我也很想你。”他温声哄道,“你在家里先休息一下,等等我,我过会儿就回来了。”
这是他正式训练的第一天,他肯定不能就这么旷掉训练赶回去。不过在纪锦情绪上头的时候也不能跟他拗着——只要先稳住纪锦的情绪,等情绪过去了,其实任何事情都不难解决。
纪锦问:“那你马上回来?”
“快了,快了。”沈擎宇哄小孩似的,“你累的话就先去睡觉。不累的话去练会儿琴,等练完琴我也许就到家了。”
“你快点啊!”纪锦焦急地催促。
“好好好,知道了。”
左锋锐又咳嗽了一声。练体能时运动和休息的时间都是有讲究的,沈擎宇再打电话就要扰乱训练节奏了。
沈擎宇说:“亲一个,我先挂了。”
“别挂!”纪锦不同意,“你路上跟我说说话,到家了再挂。”
沈擎宇假装信号不好,没听见纪锦那句话,对着话筒“MUA”了一记:“乖,多练几首歌,我很快就到家了。”
他挂断电话后看了眼时间,距离休息时间还剩二十秒。他心里默默捏了把汗,做了两个深呼吸,回到左锋锐身边。
左锋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戴拳套,去打沙袋。”
“哦。”
沈擎宇戴好拳套,继续训练。
左锋锐站在沙袋旁帮他看表:“有女朋友了?”
沈擎宇舔了舔嘴唇,算是默认。
左锋锐想到沈擎宇刚才那几句肉麻的话,忍不住搓了下胳膊。他倒是不反对运动员谈恋爱,但作为教练该交代的事情必须交代:“运动员是个很辛苦的工作,你以后要到处比赛,到处训练,肯定会经常回不了家的。你回去以后跟小姑娘好好谈谈,让她多支持你,做好你的后勤工作。”
沈擎宇汗颜:他的“小姑娘”比他还更经常不着家……
他心里其实有点担心纪锦的情况,他听得出纪锦现在情绪不好。但如果一直为纪锦分心的话他也不能很好地完成训练。他咬咬牙,心一横,提醒自己纪锦是个成年人,在不认识他之前也安安稳稳地过了二十几年,不会有大问题的。
他甩开杂念,继续专注在训练中。
五点钟,沈擎宇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安排。左锋锐本来还想再跟他聊聊,他丢下一句“教练我们晚上打电话说”,就匆匆跑进更衣室去换衣服了。
五点二十五分,沈擎宇马不停蹄地赶到家中。电梯门刚打开,他一只脚踏出电梯,迎面飞来一个大抱枕。
“你骗我!!”纪锦愤怒委屈的声音响起。
沈擎宇单手稳稳抓住抱枕,放下抱枕,露出一张笑脸:“我没骗你啊,我不是回来……”他的话没有说完,笑脸突然消失了。
家里很凌乱,玄关柜的几个抽屉都被拉开,抽屉里的东西洒了一地。桌子上的花瓶也倒了,瓶子里的水顺着桌面流到地上,积了一滩。
纪锦的状态更是不对劲,他瞪着眼睛,呼吸急促,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了。
沈擎宇皱眉:“你怎么了?”
“我两点,两点就给你打电话,你骗我说你马上回来!”纪锦抓起手机亮给他看,“现在五点半了!!”
沈擎宇发现他手机屏幕碎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砸坏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解释,只是又露出一个微笑:“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骗我!”纪锦执拗地重复。
沈擎宇慢慢走过去,试着伸手触碰纪锦。纪锦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沈擎宇动作放得更轻柔,再次向他伸手。这次纪锦瞪着他的手,没有再打掉。
沈擎宇保持微笑,很轻地将手落在纪锦的肩上。确认纪锦不反抗后,他又慢慢地把纪锦拉到自己怀里,抚摸他的脊背:“我回来了,我在这里呢。”
拥抱和爱抚能够增加亲密感,使人大脑分泌稳定情绪的激素。所以以往沈擎宇只要多抱一会儿,都能让纪锦逐渐冷静下来。但这一次纪锦的身体不停发抖,很长时间都没能放松。
沈擎宇吻他的脸颊:“阿锦……”
纪锦忽然从他怀里挣出来,揪住他的衣领扑上来吻他。他吻得急哄哄的,牙齿乱磕乱撞,疼得沈擎宇轻轻蹙眉。
纪锦解开自己身上的纽扣把衣服丢到地上,又粗暴地扯去沈擎宇身上的布料。沈擎宇不确定他想干什么,又不敢跟他对着干,一边配合,一边尝试继续安抚他的情绪。
纪锦把他推到沙发上,胡乱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沈擎宇从他的吻中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刚刚训练完沈擎宇本就处在兴奋的状态中,被纪锦这样一番折腾,他也有些乱了。他调整着呼吸,保持克制:“你……”
他话没出口,脸色骤然变了——纪锦竟然想要自己坐上来!
“你疯了吗?!”沈擎宇立刻抓住纪锦,制止他的动作。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这样胡闹会受很严重的伤的!
纪锦挣脱沈擎宇的手。他似乎很想急着证明什么,又或者急于索取什么,他正打算继续自己刚才的行为,却被沈擎宇一把推开了。
纪锦被摔在沙发上,立刻不甘示弱地坐起来,对上的却是沈擎宇蕴藏着愤怒、波涛暗涌的双眸。
“你想用这种方式自残?”沈擎宇生气地质问,“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情绪?”
纪锦没有回答。他脑子里乱透了,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证明什么。
第56章
沈擎宇以前从来没有吼过纪锦, 但这种事情实在突破了他的底线,他脑海中回想起那天萧易杰说纪锦总喜欢吃窝边草的话,想到纪锦也许也曾对别人做过这样的事, 致使他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了?”纪锦被他大声质问了几句,怒火噌地上头, 更加大声地吼回去,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叫你回来你也不回!我现在想做都不行?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啊?!”
沈擎宇听到分手两个字, 瞬间一呆。纪锦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我没有!”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但他不是泥菩萨, 话赶话到了这个份上,语气也难免变得很冲, “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是我第一天正式训练吗?我不可能不训练啊,而且我一练完就马上赶回来了……”
“为什么不可能?训练又不是比赛,你请半天假会怎么样啊?你明明就是不想回来见我吧!”
沈擎宇张着嘴想说话,可是吸进一口凉气后,却忽然说不出来了。
这种交流让他感觉很烦躁, 并且毫无意义。他用右手盖住额头,想跟纪锦说你先冷静一下,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但是他还记得在纪锦气头上的时候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阿锦。”他换了种更克制说法, “我现在心情有点乱, 你让我先自己整理一下, 过一会儿我再来找你行吗?”
他捡起刚才被纪锦扔在地上的衣服准备穿上,纪锦却冲上来抢走衣服又狠狠扔开。
纪锦的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了,目光死死盯着沈擎宇, 埋藏在愤怒表面下的是焦虑, 而焦虑的本质是恐惧:为什么他以前需要沈擎宇的时候沈擎宇总是随叫随到?为什么沈擎宇现在却要走开了?他走开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数念头疯狂冲击他的思绪, 反让他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他用力推搡沈擎宇,想把他推回沙发上,不肯让他走。
沈擎宇被他推得火起,抓住他的两手手腕试图控制他,然而刚一用力,纪锦骤然变了脸色,痛叫出声!
沈擎宇吓了一跳,立刻松手,却见纪锦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右手腕蹲了下去。
“你怎么了?”沈擎宇连忙弯下腰查看,“你……你受伤了?”他伊始以为是自己没收住力气把纪锦弄伤了,可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动作,又觉得应当不至于才是。
纪锦用力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从昨天凌晨到现在,他一直在努力忍,拼命忍,可是越忍越焦虑,越忍越痛苦。他在外人面前辛辛苦苦收住了自己的脾气,可是一看到沈擎宇他就忍不住。他把沈擎宇当做安全的避风港,可现在避风港竟然不让他停泊了!
沈擎宇发现纪锦的伤势,却忽然冷静下来了。
下午那几十个未接来电,电话里纪锦不正常的语气,被纪锦弄得一团乱的家,以及他回来之后纪锦种种蛮横无理的做法忽然间全部串在一起,让他想通了什么。
——纪锦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刺激才会这样。
——纪锦的愤怒并不是针对自己的。或者换句话说,不可理喻的并不是他的小锦,而是躁郁症,是病魔本身。
这两个认知让沈擎宇的怒气瞬间消散了。
纪锦用力抹掉眼泪,站起来继续推搡沈擎宇:“你不是我的保镖吗?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受伤了你也不回来!我那么求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啊?”
他执拗地陷在自己的逻辑里出不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沈擎宇没有再反抗,被他推回了沙发上。
当纪锦又想跨坐上来的时候,沈擎宇捏住抓住了他靠近手肘的地方,目光沉郁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纪锦不说话,自不量力地试图和沈擎宇进行搏斗。
沈擎宇默默深呼吸。他可以不介意纪锦的过去,但他不希望自己只是纪锦情绪上头时用来发泄的对象。
“纪锦,我问你话,你回答我——”他哑声重复了一遍:“你是想跟我做吗?”
纪锦很大声地吼道:“是啊!”
沈擎宇没有跟他比音量,克制地问:“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莫名地让纪锦愈发暴躁。爱?他把自己的焦虑和烦躁都推给了爱人没能及时满足他,他宁愿自己不爱,大概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执拗地不肯回答,继续挣扎。沈擎宇忍无可忍,发力把他往自己肩上顶。纪锦卒然被他扛起来,还没回过神,沈擎宇已经把他扛进房间,扔在了柔软的床上。
沈擎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油——这是他昨天刚买的。前几天他之所以没有和纪锦进行到底,除却纪锦即将要去演出的原因外,也是因为这种事没有做好准备是很容易受伤的。
但他并没有立刻拆开包装,只是把油搁在台面上,然后俯下身去控制住纪锦。床上的空间比沙发上大,他没有再抓纪锦的胳膊,而是直接用体重压制和搂抱的方式束缚住纪锦,不让他胡乱踢打。
“说啊,你爱我吗?”他也犯起了拗,非要从发病的纪锦这里得到答案。
纪锦不说话,仰起脖子不知道要亲他还是要咬他,沈擎宇支起身,偏偏不让他咬到。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纪锦脖颈酸软,摔回床上。
“说!”沈擎宇用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循循善诱,“说出来,我就配合你。”
纪锦挣扎了半天,无论是体重的差距还是反控制技巧的生疏都让他分毫无法挪动身体。体力的消耗也令他逐渐疲惫。忽然他嘴角往下一撇,竟然又要哭了。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对着干?顺着我你会死吗!”他又气又委屈地大吼。
沈擎宇被他吼得一愣,荒谬极了:到底谁在跟谁对着干啊?纪锦还委屈上了?这他妈真的是……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片刻后,看着纪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他自暴自弃地火起,抓起方才放在桌上的瓶子,发泄似的撕掉包装:“操……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顺着你!”
刚开始他的动作非常粗鲁,从回家后他的心情就被纪锦搅得七零八落,实在没有那么好的涵养。纪锦也较劲似的怕脾气,咬着牙一个疼字都不肯说。
没过多久,沈擎宇逐渐发现纪锦虽然态度横得二五八万似的,实际上表现却极为生疏,绝不像是有经验的样子。
他不由惊讶至极:“你……你难受吗?”
“废话!”纪锦眼泪都出来了。他手掌撑在床上,手腕的伤让他疼得胳膊发软,侧着身子就要往下倒。沈擎宇发现了,连忙帮他转了个身。
“呜呜……”纪锦的目的终于达成,强烈的对抗情绪也终于软下去了。他双手盖住脸哭个不停,“怎么会这么疼啊!”
沈擎宇心里的怒意稀里哗啦全碎光了——萧易杰竟然是骗他的?他竟然相信了!瞬间他心里只剩下心疼和懊恼,捧起纪锦不住抽噎的脸,不断吻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也变得异常温柔。
纪锦哭得说不出话,搂紧沈擎宇的脖子。他想让沈擎宇把他抱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倘若就这样永远也不分开,才能消解他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