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地看着江敛,一字一顿:
“你应该知道,若事情败露,纪眠竹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吧?他那样美好的人,绝对不会容忍你这样的人继续在身边的。”
“你会一无所有。江先生,你明白吗?”
“就此收手吧。”
江敛依旧是敛着眸,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想法。直到顾仞全部说完,江敛才慢悠悠地出了声,语气嘲讽。
“顾总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只一句,便叫顾仞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顾仞抿唇又看了江敛半晌,才最终下了决定,神色坚定起来。
“关于你的一切,我会转达给纪总的。”
“选择权在他手里,对于你今后的处置,想必他心里应该很快也会有决断。”
说完,顾仞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纪眠竹,便抿唇离开了,只剩揽着纪眠竹的江敛独自坐在软座上,眉目沉沉,兀自想着事情。
不知不觉中,这方世界好像又只有他一个人了一般,周身凉的发寒,如堕冰窟。江敛垂着眼面上不显,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先前顾仞的话语,黑眸深处渐渐泛起猩红的疯意。
事情败露是吗。
不会容忍是吗。
一无所有是吗。
得......不到是吗。
那就不要败露,让他容忍,强取豪夺。只要锁起来,彻底将对方与外界断绝,纪眠竹不就永永远远是他的了吗。
江敛越想越疯,手上动作也失了力道,直到怀里出现一声低弱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勉强回过神来。
酒醉睡过去的纪眠竹发出一道迷迷糊糊的“唔”音。
江敛缓缓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一直捏在纪眠竹的下颔处,因为想事情而失了力道,那处都有点泛红了。
白皙里的一抹红,特别惹眼。
怀里的纪眠竹又哼哼唧唧起来,似是不满于他的粗暴动作。
江敛身体一僵,黑眸深处的猩红顷刻间褪去,他难得有了点局促慌乱的影子,罪恶的手连忙从纪眠竹下颔上移开,却又看着那处惹眼的红印想为他上手按揉两下,手一时犹犹豫豫着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完全没了刚才那种狠戾的疯样。
偏巧纪眠竹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因为酒意尚在,所以他的凤眸里还是覆着层清透的雾色,再加上刚刚醒过来,有些懵然,这雾色便更加浓重。
纪眠竹在江敛怀里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
在江敛被看的愈加紧张僵硬,一句抱歉即将脱口而出时,纪眠竹弯唇一笑,张开双臂就像树袋熊一般飞快挂在了江敛身上。
“阿敛!”
江敛猝不及防,脖子被纪眠竹的胳膊环绕着勒住,差点没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而带着纪眠竹一起跌下软座。所幸他反应还算快,一只手快准狠地抓住了软座扶手,这才避免了两人双双跌倒的命运。
江敛垂眸看向仰着脸望着他的纪眠竹,有些微愣。张了张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眠竹大概是酒醉没有清醒,此刻还处在浓浓的醉态中,所以理智没有完全回笼,脑子大半被感性所支配,随心所欲。
他弯唇笑的肆意,声音因着酒醉的缘故,清清凉凉里还隐约有着一丝软糯,像是在对谁撒娇一般。纪眠竹紧紧勾住江敛的脖子,语似不满:
“阿敛抱抱我,我要掉下去了!”
说着,他还努力往江敛的脖颈间蹭。
江敛下意识地将手伸到纪眠竹的后腰处,把人往上托了托,直到纪眠竹重新安稳地回到他的怀里,江敛还是十分恍然,有点状况之外。
他看着眼前不安分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乱蹭的纪眠竹,黑眸里有点复杂。
酒醉时的纪眠竹......竟是这个样子吗?
在纪眠竹的手即将摸到某处危险的地方时,江敛不禁面色一黑,抿唇强势禁锢住了他的手,严肃又轻柔地将纪眠竹的手反剪到背后,以防醉酒状态下的纪眠竹挑起什么火又不主动来灭。
双手背在身后本就不太舒服,纪眠竹垂着凤眼不满地扭了扭。然而眼前的人是江敛,因着心底某处柔软和潜意识里的感觉,纪眠竹还是放弃了挣扎,转而安分下来,如水如雾的漂亮凤眼一眨不眨地盯住眼前的江敛,潋滟着微光,好像在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似的。
既平静,又安稳,隐约还有着信任。
江敛看着这样的纪眠竹,先是一愣,而后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紧了纪眠竹,好像看到了某种宝贝,黑眸里泛起痴迷。
是他的。
这样的纪眠竹是他的。
只有他可以看得见。
仿佛被什么所提醒,表情柔软的江敛忽地神色冷厉地偏头看向周围,眼神满含戒备。旁边不远处自始至终安安分分当着背景墙的纪氏高层见状差点吓得跳起来,亏得是心性坚定,才撑住没有乱动乱瞟,继续当着自己的透明人。
太可怕了,差点就撞到纪总的激情场面了。
高层们擦了擦汗。
江敛嗤笑一声,又转回头,眼神迷乱肆意地看着纪眠竹。
渐渐的,仿佛是受到了蛊惑,他放开了纪眠竹的手,转而缓缓捧起纪眠竹的脸,指腹爱怜地摩挲了两下,而后在纪眠竹清澈又懵然的眼神下,在他额头上虔诚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你的腿真长,真适合盘在......”
一触即分。
片刻后, 江敛克制地放开纪眠竹,眸中的疯狂与痴迷被他小心地封在眸底, 只是火热的指腹还烙在纪眠竹白皙的面颊上,目光灼灼,他观察着纪眠竹的反应。
大概真是醉的厉害,纪眠竹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愣愣的,直到触及江敛的目光才略显开心的抿了抿唇,并不抵触的样子。
江敛顿时心里像是被什么所充盈,愉悦又满足。他轻抚着纪眠竹的面颊,眸中神思纷杂,兴味浓重。
好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正当江敛还想再做些什么时, 自前方匆匆忙忙过来一个身影, 手里还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是先前为纪眠竹亲自去找水的宋岩。
江敛动作一停, 皱着眉暂且放开了纪眠竹。
宋岩急急忙忙过来, 见自家总裁身旁突然多了一个江敛也没来得及去问,他把水递过去, 解释了一番:“抱歉纪总我来的晚了,温水里加了点蜂蜜, 纪总您先喝一点, 解解酒。”
江敛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来。
宋岩一愣, 思及江敛的身份随即反应过来,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 才转手把水杯递给江敛, 而后自己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和纪氏高层们当一个透明背景板。
原先醉酒颇为闹腾纪眠竹此时不知为何安定了下来,靠在软座上微敛着凤眸,薄唇微抿,再加上细碎的灯光在他脸侧形成颜色浓重的投影,阴沉沉的,一眼看上去颇能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压根没醉。
就好像是刚才的闹腾劲都是幻觉。
江敛挑了挑眉,将玻璃杯抵到纪眠竹唇畔,低声轻哄:“喝点水。”
纪眠竹仿佛被按下了行动按钮,缓缓动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敛,瞳孔上的雾色半点也没消退,仍是清亮亮的,纪眠竹慢慢垂下头就着江敛的手,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如同某种小动物。正当江敛觉得纪眠竹真正消停了,心里有些遗憾时,他忽地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痒。
江敛动作一顿。
低头一看,是纪眠竹的尾指蜷了蜷,在下方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
但偏偏他本人,还是一副正经喝着水的模样,万万没想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和这样的可爱一面。
江敛不禁勾了勾唇,没刻意声张,任由纪眠竹在下面做些不安分的小动作。
直到一杯水快要喝完,纪眠竹也没放开过江敛的手指,尾指无意识地蜷来蜷去,好像江敛的手指多么好玩一样。但同时,他也没了先前那副软软的撒娇模样,除了小动作有点多和不开口说话外,同清醒时并无差别。
江敛眸光一闪。
好像从宋秘书过来后,纪眠竹就突然安分下来了。
是这里人多的原因吗?
思及此,他盯住纪眠竹的凤眸轻声问了问:“想不想回去睡觉?”
纪眠竹过了两秒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想。”
“好,那我们回去睡觉。”
得了肯定回答后,江敛小心地让纪眠竹倚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地扶着人慢慢从软座上起身,调转了个方向。
一旁的纪氏高层耳朵里不小心灌进去“睡觉”两个字,不由得浑身一震,脑子里关于睡觉的解释与场面层出不穷五花八门,满脸的好奇与兴奋。可是碍于不看不听不想的三个守则,他们还是将自己的黄色想法压了下去,选择做一个好下属。
瞧见纪眠竹和江敛站起来,他们也霍然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宋岩却没高层那么百转千回。
看见两人动了,他便迅速迎上去,尽着贴身秘书的责任询问:“纪总他怎么吩咐?”
江敛揽着纪眠竹的动作不曾变动一分,小心妥帖。
“回去休息。”
宋岩看了一眼半垂着头昏昏欲睡的自家总裁,皱着眉点了点头。
“......好,那就麻烦江先生了。”
虽然江敛此人有些可疑,目的不纯,对自家总裁的小心思绝不会少,但目前来说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动作,各方面都还算是尽心尽力。如今纪总酒醉,身边没个人照顾是不行的,能依赖的也只有江敛了。
思及此,宋岩默默地看着江敛单手揽住他们纪总的腰,轻轻巧巧把人半扣在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漂亮好看的脸。他心下纠结一瞬,面色复杂,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张口。
......算了,只要他不说,纪总就不会知道英明神武的自己还有这样小鸟依人的一面。
他默默地跟在后面。
江敛揽着人慢慢往前走,渐渐将嘈杂的会场甩在身后,脚步声回荡在此时略微空旷的酒店走廊里,一下一下,沉稳有力。走到某处拐角时,他忽地站定了脚步,回头眸光锐利地看向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与纪眠竹的纪氏三人。
三人紧跟着站定。
江敛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没什么感情地说道:“我送纪总回房,你们也不必跟着了,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高层们闻言顿时讷讷应好,站在原地默默目送江敛扶着他们纪总离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江敛并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在纪氏,乃至云城都籍籍无名,可当刚刚对方出声吩咐时,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去做了,就好像对方的命令蕴含着某种力量一般。
“真奇怪,我刚下意识答应了。”
“我也是。”
“他不就只是咱纪总的身边人吗,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这不应该啊。”
他们扭头互相看了看,皆不明白缘由,最终目光落在一旁默然无语的宋岩身上。
“宋秘书,你觉得呢?”
宋岩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注视着江敛与纪眠竹离去的拐角,半晌才开了口,话语间略过了刚刚两人的疑问,仅仅是就着江敛的话头往下。
“纪总也一定是那样的想法。”
“走吧,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宋岩率先转身,两位高层愣了愣随后也立即跟上。
而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扶着纪眠竹的江敛耳朵里听着身后截然相反方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神色未曾变动一分。他又低头瞧了一眼安安分分倚在自己怀里的纪眠竹,半晌终是没忍住勾起一个笑,黑眸泛起一丝柔情。
江敛俯身,将阖着眼眸没有反应的纪眠竹打横抱起。
这处酒店本就是他名下的产业,想做些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比如说每个团队只提供两套房间。
江敛抱着纪眠竹,径直来到先前的套房里。
房间一点未变,还是之前的模样,里面的一张大床突兀又惹眼,是李长朔给自家好外甥准备的礼物。
江敛把人在床边轻柔地放下,转身折返回去关门。
刚刚接触柔软床面的那一瞬,纪眠竹便又睁开了眼睛,他手撑着床铺,倚着床头慢慢直起身子。
凤眸因着强劲的酒意,还是有些雾蒙蒙的,再加上神思不清,反应迟钝,辨认东西都有些费劲。纪眠竹眸子动了动,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又换了一个地方待着。
先前被敬酒的记忆回到脑子里,令纪眠竹不由得皱了皱眉,神思也有一瞬的清明。
他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有点受不住,便到一旁坐下歇着了。
宋秘书还去给自己找水来着。
后面发生了什么?
纪眠竹按揉了一下额角,半阖着眼眸想得费力,使劲地在自己脑海里搜刮与之相关的记忆。想着想着,酒劲不知不觉又泛了上来,冲击着神思间的那一点清明,纪眠竹感觉自己又昏昏沉沉起来,他竭力抵抗着。
迷蒙的视线里忽地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纪眠竹眯缝着眼眸抬头看过去,脑子深处像是与之呼应似的,随即幻化出一张带有痴迷虔诚神色的俊美脸庞。
流利到如同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纪眠竹不由得偏了偏头。
这张脸属于谁呢?
好像是江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