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上了车,就往纪宅驶去。
车上的时候,江敛和周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期间纪眠竹也听了,听周伯讲一些过去的事情,见说到自己了便搭个话,其余时间便支着脑袋安静旁听,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有清爽的风吹进来,场面十分和谐愉快。
然而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自己这回一次纪宅,却忘了给自家弟弟通知一声,于是连忙趁车还没走远给纪朝乐打了个电话。
“喂,朝乐啊,我回老宅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现在还来得及。”
对面的纪朝乐一听自己哥哥要回老宅,喜上眉梢,只不过立马便蔫了下来,像是太阳底下被晒蔫了的草。“......我也想跟你回去的,可是我爸说了,要我离你远点,对事情上点心。唉,哥我下回趁我爸不知道再偷偷和你回去。”他唉声叹气,只觉得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哥哥有点难过。
他爸纪云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以前都没说啥,最近一反常态,天天明里暗里说让自己离哥远一点,简直不可理喻,跟他好好讲还生气。纪朝乐觉得自己真是心累。
然而做事情可以,离他哥远一点就不行了,这是纪朝乐作为一个兄控的原则。
说起他哥,纪朝乐也觉得十分心累,这心累源于哥大不中留的淡淡忧伤。自从上回纪朝乐弄明白那个小白莲竟然是哥哥名正言顺的对象后,就很是恍惚,觉得自己看管不利,让他哥这颗貌美白菜不知何时但到底是被人拱走了,一想就觉得难过,一看到江敛就生气,于是连着好几天都没往纪眠竹的办公室跑,晚上跟在两人后头回家,也像是鹌鹑一样老老实实。
直到前几天他想通,不情不愿对江敛叫了声嫂子才好受点,并觉得叫江敛为嫂子仿佛能给他出口恶气一般,死活不改口叫哥夫,把纪眠竹逗的直笑。
思及此,纪朝乐又道:“哥,小白莲......嫂子他是不是也回去?我跟你讲,你平时可别老是惯着他,他心眼可多着呢......”
纪眠竹一听,又乐了,从自家弟弟嘴里知道江敛竟然还有如此白莲花的一面,一边听一边余光瞄着男人,暗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
他如此正大光明不收敛的看,江敛自然是能发现的了,于是在纪眠竹打完电话后就把人强势揽了过来,按在怀里叫人动弹不得,凑在人耳边低声询问:“在和别人说我的什么坏话?”
纪眠竹一惊,赶紧瞄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周伯,却见周伯正与司机聊天,没发现后座这边的动作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任由江敛把头靠在自己颈窝间,还往旁边挪了挪,让车里宽大的座椅挡住他们两人这腻歪人的小动作。
“说你像朵小白莲,心机深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盯上我了。”纪眠竹与他悄悄咬耳朵。
江敛闻言,也不做反驳,鼻尖在纪眠竹颈窝间深深嗅了嗅,舒服的黑眸都眯了起来,随口应和道:“说的还挺吻合,我可不就天天想着如何把你拐回家吗,连你弟弟都这么觉得。”
纪眠竹被他蹭的有些痒,眯了眯凤眼,毫不犹豫地把弟弟卖掉了。“对啊,就是朝乐说的,他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一说我也觉得你像是个白莲花,以前总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心,叫我目光老是落在你身上。”尤其还是他几乎被江敛吃的死死的。
江敛哼了一声,言语间很是得意。
“当然了,不多使点心计怎么能俘获你的芳心?你弟弟说的倒也没错,我都后悔当初怎么不再多耍一点,叫你的全副心神都落在我身上才好。”
纪眠竹脖颈间都是江敛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到敏感的皮肤处,痒的厉害,再加上对方说的这番不害臊的话,直叫他白皙的脖子都红了点。“现在都够多了,还再耍一点,你要上天啊?”纪眠竹打了他一下,却又顾及对方现在受了伤而刻意收了力道,轻飘飘的像是在挠痒痒,被江敛握住手垂眼把玩。
“嗯......和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江敛垂着眼沉吟,煞有介事。
“好了,别贫了。”说着纪眠竹在江敛怀里又换了个姿势,稍稍严肃了一点,闹过后将刚刚自己和弟弟电话里说的又给男朋友讲了一遍。
“我刚刚打电话是要问朝乐和不和我们一起回去,被他给拒绝了,说是他爸不允许。”
纪眠竹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对方手里被捏来捏去,不由笑骂了一句:“你捏面团吗?”刚严肃起来没一点的气势瞬间被打破。
江敛闻言一本正经。
“又软又香,比面团子好多了。”
他这样直球着打,让纪眠竹这个没见识过恋爱大风大浪的顿时害羞了,索性不管不顾闭上眼睛窝在男朋友怀里睡觉,反正他恃宠而骄知道江敛不会不爱他。
也不看江敛又把他的手指捏成了什么形状,自然也看不见他提起纪朝乐不被允许回去时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竹林逸事
老宅掩映在一片绿意葱然间, 天然屏障般过滤掉了大部分明烈的日光,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响起, 清风拂过,很是幽静。周伯远远望过去,便直夸老宅的风水好,想必纪老爷子也是个讲究人,言语之间多有赞赏,明显是对未曾谋面的纪明堂已经提前有了点好感。
纪眠竹和江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先前那次一样,车刚停稳,便有老宅里的人过来接, 把几个人领到老爷子所在的前厅去。因着老爷子见孙心切, 所以他们也就没去房间换身老爷子喜爱的唐装,而是这样穿的简简单单的便去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 老爷子只要能见到人就已经很开心了,换衣服大可以回去再换。
一入前厅, 纪眠竹便瞧见正中央坐了个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子硬朗, 眉目矍铄, 岁月好像没在他眼睛里留下太多痕迹一般, 只沉淀下来许多智慧。
他两边一边一个大型盆栽, 亭亭玉立, 枝叶修剪的漂亮的紧, 明显是上回江敛送来的那两盆。桌上则是一盘行到一半的棋局, 在自顾自的下棋,这样一看,那两边几乎有人那么高的盆栽也像是旁观者一样,安静旁观着老爷子的棋艺,气氛沉静,又透露出一丝禅意。
纪眠竹唇边止不住的冒出一个笑,他扬声喊了句爷爷,打破了此时的沉静,特有的低沉清润声音传进老爷子的耳朵里,还带着一丝小辈的撒娇。“看我给您带来谁啦?”
老爷子抬起头,未看清人便已经带笑,皱纹都泛着欣喜。“小竹回来啦......”待他瞧清自家乖孙与孙媳后头的人时,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喜,眼睛亮堂堂的,连下到一半的棋都不顾了,似乎见到乖孙回来都没这个开心。
“哎呀,这、这是周大师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周大师可安好呀。上回小江说和您认识,我就十分期待了,这回真一见面,我这心里可高兴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幸会幸会啊!”老爷子一骨碌起身,灰色唐装底下的身子依然硬朗,脊背挺直,大步走过来时,都带着股虎虎生风的味道,热情洋溢。“大师别愣着了,快坐快坐,我这刚泡好的茶,极品毛尖!”
周伯也不扭捏,当即就顺着老爷子的话坐下了,脸上也是毫不作假的笑。
“嗨呀纪老,叫大师多见外啊,再这样我可不同意了,我跟着小江和小竹过来,可不是听您大师来大师去的。”周伯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赞叹好茶,对纪老爷子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跟看知己似的。
“我听说纪老你比我年岁大一点,不嫌弃的话,咱俩就兄弟相称,我叫你纪哥,你叫我周弟,这样可好?”
纪老爷子当然不会嫌弃,能和喜欢的大师瓓罰兄弟相称,那真是晚年修来的福气了,于是当即一声周弟,声音洪亮。
周伯笑意更加真诚了。“小江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认感情,认中了那就是认中了,半点含糊都不打,是个可靠的。小竹也是个好孩子,这俩小辈在一起了,互相有个照顾,我心里也开心啊。”这番话似乎也带起了纪老爷子的感慨,两人感叹了几声时光不等人,一眨眼,孩子们就大了,叫人舍不得。
气氛忽然感伤了起来,让人眼眶微湿。
“嗐,看我,好好的场面说这些做什么。”周伯抿了口茶,借由茶盖里冒出来的热气逼退了眼角的湿润,又笑了起来。他眼尖的看到前厅主座旁那两株漂亮整齐的盆栽,于是立马换了个话题。“哟,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两株盆栽应当出自我手,是江敛这小子带过来的吧。”
纪明堂一听,顿时来劲了。
“可不是嘛,我当时一见就惊着了,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看着才好。没想到小江竟然和周弟你颇有渊源,可把我高兴坏了,还是我没脸没皮硬要小辈把你带过来的呢。”
周伯闻言颇有些得意,毕竟没有哪个大师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手艺好,于是他也便亲自从外头又捧过来一盆。“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送纪兄什么好,幸亏我还有些手艺,不至于空手前来,叫人嫌弃。”
老爷子一见更惊喜了,慧眼如他,一眼就知道这株小盆栽定是周大师亲自侍弄的,连灵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充盈,更别说还是周大师亲自拿过来的,真叫人心底欢喜。
他急急忙忙的从周伯手里接下,一边埋怨怎么会嫌弃,一边亲亲热热的拉着人坐下,两个人从品相谈论到盆栽技巧,又从技巧谈论到茶,当真有一见如故的样子,连一旁拄着的纪眠竹和江敛两人都忘记了。
前厅一派融洽,两个一见如故的老人谈论着彼此喜欢的事情,好像岁月也阻挡不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似的,平白让人的心也跟着暖上了一暖。
纪眠竹与江敛含着笑,看两个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聊的愉快,自觉把人带来算是带对了。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个老人继续谈天说地。
纪宅内部绿植繁茂,枝桠横斜在头顶,为宅院挡下了大部分过于灼热的日光,只有少数部分,温柔地从树叶枝桠缝隙中露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点点圆斑,叫人觉得空气里的温度也是柔和的,不至于太热,又不至于太冷,一切都恰到好处。
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包括他们俩个。
纪眠竹牵上了江敛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在纪宅里四处闲逛着。
心态变了,东西瞧起来自然也变了味道。纪眠竹手心被另外一个人扣着,暖热的感觉从手心里一路上扬,心里甜滋滋的,看着老宅里的东西也觉得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轻纱,冒着泡泡。
他还记得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两人走在一起,可就要生疏多了。
那时候他与江敛还不熟,带人回来纪宅也只是为了顺应剧情,对对方的感觉多停留在主角受这一方面,什么也不想,自顾自的走剧情为人铺路,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一丝一毫都不敢招惹对方。哪怕江敛突然扣上他的手腕,也只是惊了一惊,随后便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扣着了。
现在想来,怕不是那时候对方就已经按捺不住碰他的念头了,但碍于关系没挑破,只能简单抓着手腕,哪有现在的光明正大?
纪眠竹低头瞧了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没忍住弯了弯凤眸,他自己的被江敛的大手包在里面,显得十分小巧,也格外的有安全感,简直是绝佳男友力。
说起来,他眼光的确挺不错的。
再抬头看看江敛,却发现对方兀自凝眉沉思着,薄唇轻抿,一张帅气的俊脸都拢着层化不开的冰霜,被灿金色的阳光一衬,夺人眼球的好看。
“在想什么?不会是因为没奉的了茶,伤心了吧?”
纪眠竹出声打趣道。
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润嗓音,江敛登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望向一旁自家宝贝的笑颜,受到感染似的,把那些肮脏的思绪藏在后头,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是啊,一想到奉茶我就紧张,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老爷子不把你交给我。”
他还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此忧虑一般,看得纪眠竹直笑。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熟知江敛向来在感情这方面没怎么有安全感的纪眠竹,还是给自己的男朋友好好解释了一通。“爷爷他现在和周伯聊的愉快,估计早就忘了我们两个大活人了,况且哪有刚来就奉茶的呀。”
“我猜应该是第二天一早,到时候我们俩起早点,你给老爷子倒杯茶,喊声爷爷,他老人家得高兴的不得了。”
纪眠竹仔仔细细的给自家男朋友支招,一抬眼就望进了对方那双素来黑沉,此刻满溢着温柔的眸子,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拥进了怀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竹林。他们在竹林里相拥,鼻尖是竹子的清香,肩头盛满碎金阳光,连触碰在一起的头发丝都浸着一点灿金色的液体,美的如同一幅画。
“我也很高兴。”江敛在纪眠竹耳边絮语,“遇到你真的是我死气沉沉生活里最绚烂的一抹色彩了。”
“我情愿丢掉一切,也要换你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用链子锁起来,你也只能属于我。”江敛一字一句,仿佛剖开胸膛,说着最滚烫炽热的情话。
其实确实是这样。
江敛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知道整个世界的发展轨迹,知道这里不过是一本书。觉醒之后面对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除了最开始做出过一些选择后,他没有一点期待,按部就班着,就像是无人时呆望着天上的云,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