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争目光移到孟易的手指上,盯了半天才说:“我想吃烧烤,你烤的。”
彭争生日当天是三模考试最后一天,下午考完最后两科照例要上完两节晚自习才能回家,孟易之前叮嘱过彭争,必须上满两节课才能出发,否则他在这边做的准备就会功亏一篑。
然而他还是提前在球场边捉到了鬼鬼祟祟的彭争。
“不是让你放学再来吗?”孟易堵着人问。
彭争转了转溜圆的眼睛说:“今天学校提前下课了。”就从孟易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放屁。”孟易跟过去。
一进球场的小门,彭争就被护栏上挂着的气球吸引了,正对着他的是“生日快乐”形状的汉字气球,周围还点缀了小爱心五角星什么的,其他的护栏也都绑上了彩色气球,很有气氛。
“来不及弄英文的了,”孟易说,“我看汉字的只用打四回气,还能抢出点时间。”
彭争摸了摸鼓鼓的“乐”字说:“中文的好,爱国。”
他又看见球场中间的地上摆了很多烧烤工具,架子,刷子,锡纸盒,铁板,烧烤炉和木炭,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的烧烤料,旁边的两个硕大泡沫箱里全是事先准备好的生串,一会直接生火就能开烤。
“我们自己烤啊?”彭争没想到。
“你不是说要吃我烤的吗?”孟易说,“小的没让您满意?”
“不是,”彭争有点受宠若惊,“我的意思是我们去店里吃,你帮我烤两串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多没意思,”孟易架好炉子打开木炭箱,“今天就由我全程伺候寿星大人,您就负责吃吧。”
谁不爱听这话呢。
彭争满心欢喜地围着孟易转了好几圈,看他一会粘牢掉下的气球,一会把小彩灯连上电源,好几次孟易忙得需要彭争搭把手,但他偏使坏地不帮忙,就想看孟易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焦头烂额的,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呢……”孟易气得碎碎念。
正在翻泡沫箱的彭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说是你你信么?”
孟易冷哼:“我那么荣幸呢?”
他说得委屈极了,彭争笑得停不下来,后来打着心疼孟易的旗号要帮他生火,孟易揭穿他就是想快点吃上饭。
“你会吗?”孟易看彭争拿着打火机对着炭堆发愣,没忍住问了句。
“不就是把炭点着吗,”彭争开始点火,“我小时候最愿意玩火了,有一次还差点把我姥姥家的房子点了,区区木炭算什么。”
然而点了半天,木炭边缘都发白了,彭争想象中它红得发亮的样子还是没有出现。
“你买的是假炭吧?”彭争把炭往炉子里一扔,“怎么点不着?”
孟易把最后一个瘪了的气球粘好,接过打火机说:“我来。”
彭争退到一边,他看见孟易把炭全都捡了出来,在炉子底部放了两块酒精块,点燃后再把炭一块一块堆上去,没多长时间就达到了烤肉的温度。
“你……有这条件怎么不早说呢?”彭争忿忿。
孟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彭争摸了摸鼻子:“我还是烤串吧。”
“你确定?”孟易发出了和之前同样的质疑。
在彭争活过的18年中,吃烤串吃了不下百次,看着烤串师傅在火焰中翻动竹签,刷酱撒料,煽风点火,从来没觉得这是一项技术活,只要会吃就肯定会烤。
但今天,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他彻彻底底被现实上了一课。
“怎么会这样?”彭争看着炉子上烧断的竹签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按照想像中的样子把串放在炉子上,随着温度升高不断翻动着,一会用扇子扇旺火苗,一会往上刷点油,看着红色火焰往上跃动包裹着食材,香气弥漫,觉得烤串就是如此简单。
没一会儿,肉块底部的竹签开始发黑,但他没在意,当他再一次想要翻动一下,用力的瞬间一把串全部“断了头”。
之前发黑的部分闪着火星一分为二,一端东倒西歪躺在木炭里,另一端被他拿在手里,像一把香似的飘着白烟。
“还逞强吗?”孟易把他从小马扎上撵走,坐下收拾烂摊子。
“我看他们都这样烤的!为什么到我这就不行?”彭争风中凌乱。
他看见孟易做着跟他同样的动作,手里的串却完好无损,只见他快而不乱地刷油涂酱,火大了浇点水,火小了扇两下,最后还问了句“吃辣吗”,尽显专业。
彭争目瞪口呆地接过孟易递过来的一把肉串说:“你上辈子是个烧烤师傅吧?”
他咬了一口,羊肉外焦里嫩,肥瘦相间,上面跳动的油花还闪着金星,混着孜然芝麻吃进嘴里,香得彭争恨不得把舌头也吞进肚子。
他两口一串,两三下就吃个精光,再一抬头,孟易又递过来一把。
“爽吗?”孟易握着竹签的尾巴,横拿着串,把方便他接过的地方让出来。
“太爽了,”彭争接过来说,“我还没这么吃过呢。”
见孟易又抓了把肉串在炉子上铺开,他拿了一串烤好的递到孟易嘴边,孟易一顿,看了过来。
“怎么,尝尝啊。”彭争眼里映着火光。
孟易低下头,咬住一块牛肉,和彭争配合着扯下一块,牛肉不怎么好熟,却被烤得火候得当,软硬适中,孟易在心里夸了自己一下,余光感觉彭争一直在看他。
他看过去,彭争举着他咬过的那串问:“好吃吗?”。
孟易点点头:“还行。”
说完,就看见彭争也咬了一口,品尝半天给了句评价:“更好吃了。”
孟易突然觉得脸有点烫,可能是火太旺了,他伸手想去拿腿边的水瓶,低头时却发现炉子上的串早就烤断了。
“啧。”孟易闷头处理,彭争哈哈大笑着跑去用竹签戳气球玩了。
孟易忙活半天烤出两大盘子,彭争心疼他想让他歇会,孟易把准备好的粉丝、小白菜和茄子放在锡纸盒子里铺好,架到炉子上,站起身走到篮球场边。
不一会,他从草丛里拎出一个蛋糕盒子,彭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走过来,把盒子放在小桌上说:“该吃蛋糕了寿星。”
彭争看看孟易,又看看盒子,像是忘了今天本就该有蛋糕出现,他指了指自己问:“给我的吗?”
孟易笑得眼角都弯起来:“当然,打开看看。”
彭争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去解盒子上的绸带,突然问了句:“给我的为什么要放草里?”
孟易被他问得一愣,解释说:“想给你个惊喜,又没地方藏,怎么了?”
“哦,”彭争剥掉四周的绳子说,“还以为你在骂我。”
“我……靠?”孟易的学霸脑子转了三十个圈,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彭争打开盖子,一个圆圆的淡紫色蛋糕摆在盒子中间,奶油颜色很匀称,中间点缀了不少水果,还用巧克力酱写了“PZ生日快乐”几个字。
蛋糕是孟易做的!
这是彭争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蛋糕其实不怎么好看,坯子有些歪,奶油边缘也不整齐,水果摆放得有些随意,有几个还从上面掉了下来,写字的地方留得小了,有些拥挤,如果摆在店里,一定卖不上很高的价钱。
但彭争却觉得无比珍贵。
他哽着声音小声问:“这个……是你做的吗?”
“嗯,”孟易蹲下身,“做得不太好,我练了很久,这个已经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之前作废的蛋糕全被他喂进了张涵嘴里,张涵嚷着这辈子再也不想吃蛋糕了。
彭争看着他,孟易似乎有很多苦水想倒:“我可能真的不是做烘焙的料,奶油还好,这个坯子简直是魔鬼,我还……你一会切开就知道了。”
“谢谢,”彭争轻声说,“谢谢你孟易,我很喜欢。”
孟易一肚子的话都止住了,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不必说给彭争听,只要他喜欢就好。
“吹蜡烛吧。”孟易把数字蜡烛插好,给寿星戴上生日王冠,又跑去打开一晚上都没舍得点的彩灯,想要用手机放一首生日歌,又怕没法拍视频记录下来这一刻。
于是他直接点开录像,对着双手交握的彭争说:“许个愿吧。”他薄唇轻启,一首生日快乐歌就这么缓缓流进彭争的耳朵。
孟易唱得很慢,声音低沉而柔软,让彭争不自觉想到他们在小巷子相遇那一天,他就是用这样低沉的嗓音呵退了欺负自己的人。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
彭争在歌声中慢慢睁开眼,孟易的眼睛从镜头后看过来,目光相遇,没有一个人先躲开。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彭争许了愿。
歌声停了,孟易眨眨眼按断了录像,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放下手机说:“第一次看见有人睁着眼睛许愿。”
彭争笑了下,看着燃了一半的蜡烛说:“我们一起吹。”
孟易蹲下身,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蛋糕,在晃动的烛光中一起倒数:“3,2,1。”
“生日快乐,彭争。”
第17章 毕业照
孟易想让彭争把蛋糕带回家去吃,彭争死活没同意,非要当场切开,还说第一块一定要先给孟易,否则不吉利,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他切下去第一刀就惊呼一声:“是彩色的!”
孟易拿纸盘的手一抖:“能不能别喊。”
“真好看!”彭争阅蛋糕无数,里面一层一个颜色的蛋糕坯子他还是头回见,看着就很有食欲。
孟易本来没想给自己定这么高难度的目标,只是那天丛姐拿着一个新款式的蛋糕问他要不要学这个,这种彩虹坯子他们这个三线小城刚刚引入,还没有几家店能做,送人的话也能挺有惊喜。
孟易一咬牙就答应了,然后就开始了艰难的练习之路。
“盘子!”
彭争颤颤巍巍地切了一块递过来,孟易赶忙去接:“这切得也太大了。”
“寿星赏你的好运,你竟然还嫌弃。”彭争抱怨,又给自己切了一块一样大的,扔掉塑料小刀就开始吃。
奶油又香又甜,每层不同的颜色都有不同的味道,孟易听见他一会说一句“草莓”,一会说一句“橙子”,俨然一副美食鉴赏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炉子上的锡纸盒咕嘟咕嘟冒了热气,孟易取下来,放到盘子里推到彭争身边:“好了。”
没想到彭争目不斜视,犹如昏君批阅奏折,只是说了句“先放那吧”,专心品尝蛋糕去了。
彭争吃起来完全不用消食,他吃完一大块蛋糕喝了两口饮料,站起来去小巷子走了一圈,回来又开始享受第二轮盛宴。
孟易一点都吃不下了,下半场专心负责给他烤,彭争手边小串不断,泡沫箱里的袋子空了一个又一个,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这场生日宴总算是到了尾声。
彭争瘫坐在凳子上:“撑死我了……”
“可以啊,我还怕买多了呢,”孟易一边收拾一边说。
彭争:“你是不知道我隐藏的实力,小时候我吃烤串吃哭过。”
“为什么哭?”孟易问。
“撑得啊。”
见孟易笑得直不起身,他又说了句:“今天也差点哭了。”
孟易看过来,彭争冲他眨眨眼:“好吃哭了。”
孟易:“……”
“感动哭了,幸福哭了。”
“差不多行了。”孟易笑着打断他。
“孟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彭争揉着肚子问。
“8月28,估计那时候咱们都开学了吧。”孟易说。
“开学了怕什么,”彭争说,“我抽时间去找你,也给你过一个超级豪华的生日。”
“你说的啊,我可记住了。”孟易逗他。
“嗯,说到做到。”
彭争站起来帮忙把蛋糕盒子打包,他盖上盖子系绸带时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孟易:“你问什么要做紫色的蛋糕?”
孟易动作没停:“不为什么啊,就是感觉这个调出来好看。”他动作一顿,直起身子问:“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送了你个紫色礼物盒子,你送了我紫色蛋糕,是巧合吗?”彭争开始往歪了聊。
“嘶,”孟易扔掉手中的垃圾袋,“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彭争一脸严肃:“紫色就算了,一切开还是彩虹,”他顿了顿,“孟易,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操!”孟易难得爆了粗口,一个纯洁的生日蛋糕能让他解读出这么多层意思,简直枉费了他一片真心。
“你看我一说你就明白,还说你没那意思?”彭争指着他说。
孟易:“……”
看见孟易无语的表情,彭争已经笑翻在地,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有梗,直接把孟大校草逗蒙了。
孟易咬了咬牙:“是你在暗示我吧?”他有点阴阳怪气,让彭争本能地觉得他没憋好屁。
“也不知道谁对着我就能一……”彭争猛地扑上去,一把捂住了孟易的嘴。
“我错了哥哥,”彭争连忙求饶,“别说了,给我点面子。”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孟易的腰给撞折了,他指了指捂着自己的手,示意彭争放开。
彭争收回手,老实多了,孟易一脸胜利者的得意问他:“服吗?”
问完有些后悔,毕竟这位是被黄毛暴打后也没说过“服”字的彭争彭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