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老古董也披上了新绶带,从上往下挂了一排五颜六色的条幅,每个条幅上都写着喜迎新生的祝福语,整座学校最年长的老者也在敞开怀抱迎接新鲜血液。
彭争和爸妈往里走,之前接站的学姐把他们送到教学楼前的新生报道处,彭争拿着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一排一排的签字登记。
所有手续都办完,一个举着单反的学长叫住了他:“同学,看镜头!”还没等彭争反应过来,他初入大学最青涩的、最单纯的、最胖的模样,已经被封存在了镜头里。
领了寝室钥匙和生活用品,他们终于来到了宿舍楼。山大很重视学生们的生活质量,住宿环境方面是出了名的好,这是彭争在暑假时从新生同学群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一进屋他就觉得这小道消息绝对是时事新闻,四人寝室全都是上床下桌,靠近门口还有个独立卫生间,有热水器可以保证24小时热水,房间尽头还有个阳台,晾衣服养花什么的好不惬意。
他们来得早,其他三位同学还没到,彭争按照序号找到自己的床位,就开始和爸妈收拾东西。
“寝室其他人也跟你是一个班的吗?”老爸问。
“应该吧,”彭争在另三张床前瞅了瞅,没看见名签之类的东西,“这都没标名字,但我猜应该是同班的。”
老妈情绪似乎不高,一直在闷头给他套被子,彭争过去帮忙,伸手抱了抱老妈:“干嘛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不回去了。”
老妈言语里透出担心:“争争,要是学校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爸妈讲啊,别什么都瞒着,妈知道你孝顺,不想让我俩担心,但你越是这样我们越担心。”
“我知道,”彭争轻拍着老妈的背,“保证实话实话说,如实汇报。”
“我没事的,都成年了,没有什么搞不定的。”
老爸也说:“对嘛,我儿子随我,有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争争爸爸看好你!”
彭争:“嗯,谢谢爸!也谢谢妈。”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预定的酒店去,彭争本来还想带他俩逛一下校园,但马上就要超过预留时间了,只好先去办入住。
今晚他会陪爸妈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再住寝室,彭争还能陪他们玩一天,后天就只剩他们二人世界了。
出租车上彭争听着老爸老妈跟司机热切地讨论着哪里好玩,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人俩的二人世界似乎能更有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老妈就说要去山大校园里转转,彭争在新生问询处领了份校园地图,带着他俩边走边逛。
但看地图还觉不出什么,走起来才发现山大比他想象中大得多,校园总共分东、南、西三个区,跨度之大甚至可以坐公交车上下课,学校的北侧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此刻湖畔的荷花开得正盛,老妈见到这些花花草草就挪不动步。
“早知道这有荷花我就把我丝巾带来了!”老妈连声哀叹,“老彭快给我照两张!”
彭争趁他俩拍照的功夫去买了两瓶水,才发现他们学校还自带一个小商品购物中心。
日用百货、文具用品、美食小吃、话费快递,所有你能想到想不到的这里都有,简直是个小义乌。
“哎呀,这学校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就是不知道教学质量咋样。”他们坐在一家冷饮店里,老爸看着周围吐槽道。
“争争,”老妈叫他,“妈给你打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再跟妈说,在学校想吃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
彭争心里暖暖的,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说一点都不慌是不可能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握了握老妈的手,轻声说知道了。
中午在学校附近吃了顿饭,彭争就把他俩送上了出租车,往寝室走的路上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在陌生的城市,交新的朋友,开启全新的故事,这些全部都需要他一个人做。
孟易会不会也是这样,孟易应该更难一些,他还有语言需要攻克,但或许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难,他那么优秀,做什么都手到擒来,难的或许只是被迫离开的那一刻。
有背着画板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他想着如果孟易如常上了美院,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已经开始在青春的校园里乘风破浪。
不知不觉走到了寝室门口,敞开的大门漏出日光,也扯出三个高矮不一的影子。
他的三个室友正在收拾床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看见门口的彭争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同学你找谁?”住他对床的男生问。
彭争顿了顿说:“我住这。”
男生明显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啊!你就是那个,”他回头指了指彭争的床,“那个床的吧?我们刚还在说你去哪了呢。”
他大方介绍:“你好,我叫潘然,这是咱们寝老大,硕哥。”
被称作“硕哥”的男生顶着一米九的身高走过来,礼貌地和彭争握了握手:“你好,方一硕。”
“他叫……”潘然指着坐在床上整理书的另一个男生犯了难,好在男生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刘廷。”
潘然哦一声,总结道:“刘廷,方一硕,潘然,你呢,你叫什么?”
三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脸上,这些或好奇或友善或嫌弃的目光让彭争有种即将披荆斩棘的庄严感,他的大学生活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开始了。
“我叫彭争,”他声音清晰有力,“争气的争。”
第25章 开头难
彭争几乎没过过集体生活。
在他记忆中唯一一次住宿舍的经历还是小学四年级时参加的一个夏令营,但模糊的记忆已经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几张上下铺的床,同住的人和发生的事早都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他意识到以后要和这么多人共同生活时还是有点不适应,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跟他们聊天。
好在那个叫潘然的是个话痨,见不得寝室安静似的,一直在想着法的找话题尬聊。
“哎彭彭,我刚才一直想问你来着,为什么会起蒸汽的蒸这个字,是因为喜欢汗蒸吗?”潘然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问得流畅又自然。
此话一出,彭争和方一硕一同看向他,在寝室安静的两秒钟的空档,刘廷嘲讽地哼了一声。
彭争往上扫了一眼,这人打他一进门就没给过好脸色,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冲谁。
潘然被这一声冷哼唤回了头,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都看我干嘛?”
方一硕倒像个慈祥的学长,笑着解释:“是争光、争取的争气,不是蒸汽机的蒸汽。”
彭争回头冲他笑了笑,潘然这才恍然大悟:“啊!争气,啊!这个争气啊!好名字好名字,是我傻了!你别在意啊彭彭。”
“没事,是我没说清楚。”彭争礼貌地说。
潘然:“这样,一会收拾完咱们寝出去聚个餐吧,我请客!”
彭争没说话,现在和大家都不熟他不太好意思拒绝,方一硕应声道:“好啊,不过请客就算了,咱们去食堂刷饭卡得了,顺便看看学校伙食怎么样。”
彭争无比赞同,连连点头。
潘然:“那也行,听硕哥的。”他又抬头问刘廷,“哎,你去吗?”
彭争已经做好了迎接他冷嘲热讽的准备,没想到刘廷直接一声不吭地下床,目不斜视地拎包出门了,就跟没听见他们说话一样。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异常尴尬。
“我操?没人得罪他吧?”潘然看着门一脸震惊。
彭争问:“我回来之前他也这样吗?”
方一硕点点头说:“嗯,他来的挺晚,进屋也没跟我们打招呼,一直忙他自己的。”
“对彭彭,他进来都没跟我俩说话,你来了我们才知道他叫啥,”潘然两手一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彭争原以为刘廷是针对自己,现在看来这人性格使然,属于奇葩那类。
方一硕打圆场道:“算了别管他,咱们出去转转,食堂我还没去过呢。”
他们三个走走逛逛,被刘廷拉低的情绪也再次扬了起来。一路上,方一硕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潘然狐假虎威,在彭争身边兴奋得像个猴子。
“彭彭快看,好多人在看咱们!”潘然按耐着激动说。
彭争:“清醒一点,她们看的是硕哥。”
彭争看向方一硕,这人抢眼的不仅是他一米九几的身高,还有能打的颜值,可能因为比他们大一岁的原因,方一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靠谱的气场,下意识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可靠。
“硕哥是单身吗?”彭争好奇问了一句。
潘然也看过来,在他俩好奇的目光中,方一硕垂眸启唇:“我有女朋友了。”
“哦——”他和潘然同时发出了超长感叹,彭争感叹的是“果然,硕哥这样的高质量坑绝对早就被种上了萝卜”,潘然则感叹的是“这帮女生终于都属于我了。”
方一硕可能是他们寝室唯一一个名草有主的,潘然怂恿他请喝饮料,趁他去点单的时候彭争问:“你怎么能确定硕哥就是唯一一个?”
潘然一脸笃定:“只要你没说谎,就一定是。”
彭争逗他:“万一刘廷……”
“不可能!”潘然断然道:“谁瞎了能看上他?就那性格,兔子都能把他啃破皮儿。”
彭争闷头笑了半天,觉得寝室有这么个众矢之的也挺有意思。
他们仨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到寝室,又开启了三带一的分刷模式,刘廷自己一人带上路,目不斜视。
彭争有点想知道他这个人是天生高冷,还是不好意思跟大家打成一片,在等人递台阶,好奇心驱使下他问了刘廷一句:“刘廷你有女朋友吗?”
寝室的关注点一瞬间集中在上铺,连沉迷打游戏的硕哥都摘掉了耳机,目光上移等着听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等到了被人cue,刘廷像一只梅花鹿,高傲地扬了扬脖子,像是特别愿意回答这种问题似的挑起嘴角,得意地说:“追我的人多了。”
安静了三秒后,他们仨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显又刻意压制的笑声在没人说话的寝室里尤为刺耳,刘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受不了把被子一抖,蒙头躺下了。
潘然扫了眼上铺哑着嗓子对彭争说:“就是没有。”
也就给他们这些新生两天的撒欢时间,报道后第三天彭争的军训生涯就开始了。
他们前一天领了军训服,彭争可能领的时候忘记带脑子,竟然拿了稍小一号,回寝室也没提前试,直到军训第一天早晨穿衣服时,才发现尺码不对,上衣勉强能穿进去,裤子总是到屁股那就卡住,强行穿出去肯定会闹笑话。
“我帮你问了一圈,都没有人拿最大号。”潘然从外面进来说。
方一硕正帮彭争脱军训服裤子:“就算有也估计也不愿意换,小一号真的差很多。”
彭争好不容易脱下来,累得满头大汗,他喘着气说:“没事,实在不行就先不穿了,我跟教官说一声。”
他们以为的教官就是跟班主任一样的角色,累了就会准假,渴了允许喝水那种,直到彭争被点名拎出队伍,才意识到在军队里搞特殊的严重性。
“所有人都穿军训服,为什么你不穿?”教官吼着问他。
彭争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双手紧紧贴着运动短裤的裤线说:“报告教官!衣服太小。”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教官回头大吼:“谁笑呢?!想一起罚站是不是?”
“一个队伍就是一个整体,咱们二连有一个人仪表不合格,所有人都有责任!”教官语气生硬训斥道,“我不信这里没有跟他一个寝室的,寝室的人发现问题为什么不报告?”
“他自己说没事。”一个男生说。
教官迅速捕捉:“谁说的?站出来!”
全场安静。
“我再问一遍刚才那句谁说的?!”教官暴怒。
刘廷个子小,站在倒数第二排最外侧,他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出了队伍:“我!”
教官没动,让他站到队伍前面,和彭争并排。
“说话之前要加什么?我之前强没强调?”教官突然柔声问。
彭争咽了咽口水,尽量保持纹丝不动,刘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动了动嘴唇说:“报告教官。”声音明显没有之前大。
教官又吼:“那刚才为什么不说?故意的吧!”
刘廷学乖了,迅速回答:“报告教官,不是!”
教官问他和彭争什么关系,刘廷心里百般不乐意,但还是承认两人住一个寝室。
“同寝室的不互相帮忙,说风凉话倒是一绝!”教官又对着大家说,“军训训的不只是你们的身体素质,还有心态!”
“无论在寝室还是连队,我们都是一个整体,我今天就把话给你们说透了,谁要是在我眼皮底下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或者结党营私孤立某些人,就统统给我滚出队伍!”
教官的咆哮声迎面砸向全体同学,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还引来不少旁边队伍的侧目。这时教官转过头,开始处置搞特殊的彭争和刘廷。
“你们俩,现在开始军姿一小时,向左转!”教官把他俩安排到一处阴凉地,就去和他们的导员说话了。
“扫把星!”刘廷在彭争耳边嘀咕,彭争问心无愧,随口怼他:“谁让你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