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昀没多想就答应了,他这时候就缺点事做,要不他就总想着是不是该当面去找一趟辛榕。
——不能开这种先例。邵承昀换了休闲装往外走时心里想着。他有的是办法让辛榕主动联系自己,再由自己去找人太没道理了。
14 你这一看就是没人管的
周朗夜提到的那间会馆距离别墅区很近,加上邵承昀放下电话就去了,所以他到的时候周朗夜还没到。
周朗夜提到的那间会馆距离别墅区很近,加上邵承昀放下电话就去了,所以他到的时候周朗夜还没到。
服务生领着他穿过中庭,到了一处门口立着尊金佛的包厢门口。
这种设计品味真是叫人不敢恭维,邵承昀经过佛像前时淡淡扫了一眼,心里直叹气。一尊佛像成天守在这儿看着红男绿女跌落尘世的众生相,还能六根清净么。
包厢里人不少,有些是熟面孔。邵承昀刚一进门就被人伸手揽了下。
“邵总,可算等着您来了!”
不是什么恭敬的话,口气里全是揶揄。
揽他的就是这间新建会所的主人湛凯,一个如假包换的富三代,自己冠名了一个电竞俱乐部,又搞了个高档会所,都不外乎吃喝玩乐的事。但是人不坏,性格挺爽朗,和邵承昀他们也算是常有往来的朋友。
邵承昀让他带到落地窗边方才站住,湛凯从经过的侍者盘中取了一杯香槟递过来。邵承昀跟湛凯很熟了,也不来虚的,没接那杯香槟,说,“喝不来这种起泡酒。”
——不来劲,喝在嘴里跟饮料似的,腻而软。
湛凯习惯他这样了,笑骂了句 “晚饭都没吃你还想喝什么烈性酒”。
然后他们两人站在窗边聊了会儿,不出几分钟身后传来一阵躁动,湛凯回头一看,声音带笑地说,“周朗夜来了。”
邵承昀听了也回过身去。
周朗夜一进包厢被好几轮人拦着,又是握手又是寒暄,根本挪不动,只能慢慢地往窗边走。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当你身价变了有了话语权,看到的就全是笑脸,过去那些拜高踩低好像全不见了。
邵承昀等他走到跟前,也用湛凯先前打趣自己的口气打趣他,“周总,可算等到您来了。”
周朗夜隔空点点他,让他打住,接着视线扫了他一遍,笑容有点微妙,问,“你怎么样?” 顿了顿,又说,“要结婚了咱们是不是该随个份子?”
湛凯其实刚才就想问来着,现在周朗夜起了个头,他立刻来劲了,问邵承昀,“人呢?带出来我们看看呢!听说才刚成年?”
八卦就是这样,越传越没谱。
邵承昀大概也想不到自己都出来见朋友了,辛榕这个话题竟然还是绕不开。
他暂时不愿聊这个,无意一瞥,却见周朗夜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圈,遂摇头笑起来,说周朗夜,“咱们俩到底谁先结婚?你这戒指什么时候戴上的,人家大明星同意了?”
周朗夜外形出众,极具欺骗性,属于斯文败类那型的。平时他都是半笑不笑的样子,绵里藏刀的那种笑,这会儿邵承昀一提结婚,他眼神突然沉了些,口气温和地应了句,“算是吧,我上周求的婚。”
——厨房里单膝跪地求的,不怎么正式。好在白辉不计较这些,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戒指是周朗夜自己买的,求完婚第二天他就主动戴上了,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现在趋于已婚的身份。
他求婚成功的事邵承昀是真不知道,两个人都忙,最近一次见面也是两个多月前。
湛凯在一旁跟着起哄,说周朗夜当朋友太不地道,求婚这种事都能瞒着。这么一来话题岔开了,转移到周朗夜和白辉身上。
又过一会儿湛凯被另一帮人叫走,就剩下邵承昀和周朗夜两人。周朗夜这下也不遮掩,很直接地问他,“你那结婚对象呢,见着没有?”
邵承昀这次没再否认,说见到了。
“睡了?” 周朗夜面不改色,又问。
邵承昀看他一眼,无奈笑道,“你就不能委婉点?”
周朗夜起先没说话,盯着邵承昀,而后像是看出什么端倪,笃定道,“真睡了。”
说话的尾音带着些上扬,显然是周朗夜也觉得不可思议。
邵承昀这个人周朗夜自认还是了解的。事业型的男人,家世和自身能力都没得说,可能是选择太多了,故而感情方面看得比较淡,不容易给谁真心。但在交往当中一贯绅士,也沉得住气,认识几天就上床这种事,说实在的不像是邵承昀的风格。
周朗夜甚至看出邵承昀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在,他不禁又笑了下,说,“昀哥,我叫你出来聚聚,本来是想跟你道歉的。现在看来... 好像没必要了?”
邵承昀没明白他要道什么歉,挑了下眉,等他自己说。
周朗夜当年在学院里是邵承昀的师弟,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很认这个师哥的,也不弯弯绕绕,当即就坦白了,“林姨找的那个私家侦探,是我推荐的。”
这事说起来其实不能怪周朗夜。从茫茫人海里找出个生辰八字那么匹配的对象,就跟中彩票的概率差不多。周朗夜当时只是救急,根本没想过真能找着,所以也没和邵承昀提过。
“大概一个月前我在商会上遇见你爸妈,林姨一看就很着急,整个人方寸大乱的,跟我说起你车祸的事。我当初的情况你也知道,雇过私家侦探调查我母亲的身世。我看林姨确实需要这方面的人手,就给她推荐了一个。”
———谁曾想还真就找出了辛榕这个结婚对象。
周朗夜说到这里,耸肩笑了下,“也太玄了是不是。”
邵承昀能说什么。不玄吗?仔细想想他也觉得玄乎。
再多的情况周朗夜就不问了,他直觉邵承昀上船的几天有事发生,但看邵承昀的样子不愿多谈,他也就点到为止。
后来两个人谈了些工作上的事,邵氏和周氏的生意基本不交叉,他们反而没什么顾虑,聊得比较彻底。聊到最近跨洋航线一调再调的附加增值税,也聊平州北面最近流拍的两块地皮和背后的官商角力。
到了晚上九点,冷餐会还没结束,周朗夜看了看表说自己要撤了,要去接领导下班。
说完就从吧台凳跳下来,好像多一分钟都不打算再留。
邵承昀听着周朗夜一脸自若地把 “领导” 两字说出口,不由得失笑,打趣他,“人白老师乐意管你吗?你这就叫上领导了?”
周朗夜 “啊” 了一声,一点不别扭,淡淡一笑,说,“白老师管不管我,我都得往前凑不是,总得让他看到我的态度。”继而又有点坏地笑了下,说邵承昀,“昀哥你这一看就是没人管的,手都伤了又在这喝一晚上酒,都没人打电话问候你一句。”
邵承昀没想到被他强行秀恩爱的同时还能连带戳着自己的痛处,先是一愣,气得笑骂了声。
周朗夜拍拍他的肩膀,说,“代问伯父伯母好,代问... 嫂子好。白老师等着我的,先走了昀哥。” 说完手里转着车钥匙,都不跟周围人虚以客套了,毫不留恋地出了包厢。
他这么一走,邵承昀坐在吧台边也沉默了几分钟。
以往他出来跟朋友聚会都是很放松的,玩完了回家健身然后洗澡睡觉,第二天继续投身工作。现在不知怎么的,坐在人群中却有点兴致欠缺,好像酒也不带劲了,聊天也不想多聊。
当一位衣着靓丽的女士拿着酒杯过来,问他介不介意自己坐这里时,邵承昀突然起了身。
他冲对方点点头,说你随意坐,这两个位置都可以。然后在对方略显错愕的神色中很不绅士地扔下女士,直接走掉了。
忍了一天,见了无数的人,工作的事消遣的事也都做了。现在他就算觉得自己跌份也好,都顾不得了,只能循着上午祝经理给的地址直接去找辛榕。
-
邵承昀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打电话通知司机来接自己。
司机听他说出地址,也挺惊讶的,还跟邵承昀确认了一遍,“邵总是去通庙街那边?那一片现在都是搬迁的厂区。”
司机碍于身份,说话留了一半。通庙街那一带比较乱,人员结构复杂,原先的重工产业搬去周边县市,留下成片的廉租房等待重新规划,治安情况可想而知。
邵承昀选在深夜去往这么一个地方,让司机有点不明白。
邵承昀坐在后排,说了句,“所以我指名让你来开车,走吧”
现在开车的司机也是邵承昀的保镖之一,退役的特种兵,身手很矫健。邵承昀带着他就是以防万一的。
司机一听,不再说什么,立即发动了车。
大约半小时后,轿车驶下城市高架,周围的道路渐渐变窄了,楼群也随之低矮下去。司机在前排说,“快到了邵总,导航显示前面是单行道,车开不进去,要不从旁边绕一下?”
邵承昀没让绕路,就叫司机靠边停车。于是司机选了个正在路灯下方比较亮堂的泊位,把车停在了街边。
从这里步行到辛榕租住的小区也就五分钟,邵承昀下了车,和司机一起往小巷里走。
他是自小衔着金汤匙出手的富家公子,说实话真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要说多乱倒也谈不上,只是周围的居民自建楼看着都很简陋,不时传出嘈杂电视广告的声音,透出一种平实而粗糙的生活气息。
辛榕住的小区是开放式的,连个门卫都没有,邵承昀走到小区最靠外面的楼栋前,勉强看清了生锈的铜牌上写着一栋四单元。辛榕住在一栋一单元,那就还得往里面走走。
司机跟在一旁,没忍住问了句,“邵总,您有朋友在这里?”
邵承昀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 “嗯” 了一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其实他在过来路上是不怎么痛快的,觉得辛榕这小孩不识抬举,睡完以后跟自己玩欲擒故纵这一套。但是现在他亲自到了这里,心里却觉得不好受了。
船上给的工资不算低,他没想过辛榕生活的环境会是这样的。
然后他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吵闹和打架声,就从前面亮着灯的一单元楼栋里传出来。
邵承昀心里一紧,脚下加快了,司机也跟着跑起来。等到他们两人赶到楼栋口,却见四个气势汹汹咬着烟的男人正在对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拳打脚踢,其间伴随着小孩稚嫩的大哭声。
邵承昀一眼就认出那个被打得已经撕破了上衣的男孩就是辛榕,他怀里还抱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姑娘,也不知是谁的孩子。
辛榕因为兼顾着怀中幼童,几乎无法进行回击,就在一个男人指间夹着香烟向他迎面挥拳时,邵承昀大吼一声,顾不得自己手上有伤,冲进去一把摁住了那只拳头。
正文 没事了,交给我
也许是由于刚才被人摁着头连续撞在墙上的缘故,辛榕对于邵承昀出现后发生的一切都记得很模糊。
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松了,最后的印象停留在施暴的人被一一撂倒,邵承昀把小孩从自己怀里拽出来,一件外套随即罩在了身上……
记忆定格、倒放,在他脱力跌落的一瞬,回到了这天清早。
辛榕在游轮套房的大床上醒来,酸软的感觉像藤蔓一样攀拽着四肢,就连翻身都会牵扯出一丝隐秘的痛感。
房间里空无一人,邵承昀不知去了哪里。
辛榕呆呆躺了会儿,又慢慢坐起,下床穿衣时脚下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他自己也很懵,记忆里好像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还在学校念书时他一直是班里体能最好的学生,每年校运动会都能代表班级拿几张奖状,但是到了邵承昀跟前,这体能简直不值一提。
辛榕揉了揉头,站起来去浴室,路过洗手台时不敢多看镜子,从他的脖颈要腰腿,全是邵承昀吻出来或掐出来的淤痕。想想昨天长达半天的疯狂,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直到这时仿佛都还带着灼人的热度,邵承昀身上撒发出的极具侵略的雄性力量,一直侵占着他,让他失控,也令他无力反抗。
热水从喷头洒下来,辛榕慢慢蹲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瓷砖地上埋头淋了一会。
这是种很无助的姿态。他挺慌的,邵承昀把他扔床上自己走了,辛榕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不上后悔吧,辛榕不是一个会讲后悔的人。和邵承昀上床是他自愿的,在亲吻拥抱和热烈喘息时,他也有过一点被爱的错觉。
但他更愿意相信邵承昀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把他留下来。做爱或许就像加码,他们有了更近一层的关系,辛榕便不能轻易抽身了。
洗澡的短短几分钟里没能够理清思绪,一想到邵承昀或许就要回来了,辛榕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样子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