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邵承昀带着点笑,问他。
“你该休息了,这几天你都挺累的。”辛榕说。
邵承昀喝了口酒,又隔空指了指那堆摞起来的游戏包装盒,“不累,你再挑盒喜欢的。”
辛榕犹豫了下,心里是想玩的,但是人坐着没动。
他们两人本来分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为的是避免让对方看着自己手里的牌组。邵承昀这下主动往辛榕那边挪过去,拿啤酒罐的那只手从辛榕身后绕过去揽着他的肩,另只手越过他,拿起一盒比较小的游戏,“再玩一个我们就睡?”
辛榕和他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说话的热气轻拂着自己的颈侧。
这一晚辛榕真的很开心,刚才玩牌时一直笑得特别开朗,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眼睛里闪动着光。
自从母亲患病以后,这几年他独自扛了很多事,经历生离,经历死别,经历着别人从高中到大学阶段不一定会经历的各种困境,记忆里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最终辛榕还是没能抵挡住新游戏的诱惑,加上他也很想再多一些和邵承昀相处的时间,于是点点头,拿过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盒子,说,“那就再玩一小时。”
邵承昀今晚也是够宠他的了,把他搂在怀里说,“想玩多久玩多久。”
这盒新开的小游戏玩法比较简单,盒子里有各种不同的食物卡片,比如寿司、生鱼片、味增汤一类的,卡片配对成功最多的玩家就算获胜。
这种多凭运气的游戏邵承昀也就无所谓让不让牌了,和辛榕互相抽卡,输了的人象征性地口喝酒算是惩罚。
夜已经深了,套房里的灯光柔和,茶几上放着玩过的牌堆,也放着喝空的啤酒罐。
两个人一边出牌一边喝酒,都是很松弛的状态。后来辛榕在喝酒时突然呛了一口,掩嘴咳了几声,邵承昀捋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等到辛榕缓过劲来,转头看向男人,说了声“谢谢”。
然后是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视和静默。邵承昀坐得离辛榕很近,一只手圈在他身后,是一种带有宣示占有权的姿势,另一只手握了几张牌,搭在自己腿上。
辛榕慢慢靠近时邵承昀没有动。
男孩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一点一点凑近了,邵承昀视线很稳地看着他。
这是辛榕第一次主动索吻,邵承昀等待着他的唇贴在自己唇上。他们呼吸交融着,辛榕的眼睑垂下了,邵承昀仍然注视着他。
再进一步的深吻辛榕就不怎么擅长了,也有点不太敢。所以与邵承昀的嘴唇贴了几秒后就准备离开。
男人这时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开始与他深吻。舔咬辛榕的嘴唇,汲取他的气息,顶开他的牙齿,诱哄他探出舌与之纠缠。
辛榕近来与他做得多了,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反应。这么吻下去再发生点什么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就在辛榕以为今晚又免不了要再来一次时,邵承昀摁住了他那只伸向自己皮带的手。
亲吻还没停止,男人声音半哑地和他说,“今晚不做、宝贝……”
辛榕愣了愣,眼睛也睁开了。邵承昀扣着他的脸,从他唇上离开一点,懒懒笑着,“我们就纯洁地玩个游戏,接个吻,就行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要是再主动解我皮带,我可就管不住那东西了。”
说这种浑话,邵承昀一贯是面不改色的。
辛榕听着,蹙了蹙眉,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也不像平常那么小心谨慎了,没忍住打趣了邵承昀一句,“你那些下属知道他们衣冠楚楚的邵总在私底下是这种衣冠禽兽么?”
走到邵承昀如今这个地位,谁还敢形容他衣冠禽兽?
邵承昀听后回以大笑,捏着辛榕的脸也不松手,逼问他,“怎么个禽兽法?你说来我听听。”
辛榕没有他会玩,脸皮没那么厚,还能讲什么细节?一想起那些十八禁画面,脸都有点红了,要别过头去,却被男人强势地钳着不能转开。
邵承昀一定要听,辛榕真是没办法了,微微仰着脸和他说,“我说不出口,你干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邵承昀被他一连怼了两回,一点不生气,竟然觉得小朋友又急又气的样子那真是可爱得没的说了。于是将辛榕一下压倒在沙发里,放肆地到处留吻,手下也开始不老实,还故意问他,“是这种事么?嗯?是不是这样?”
辛榕被吻得连喘带笑,整个人软在沙发里,连抵抗都不想再抵抗。
最后邵承昀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慢慢印了个吻,又把他毛衣里面穿的衬衣领口整理好,看了他一会儿,和他说,“笑起来这么灿烂的一个人,就该多笑笑,是不是?”
辛榕还躺着的,笑容也没从嘴角敛去,听了邵承昀的话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眨了眨眼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又安静了几秒,才点头“嗯”了一声。
邵承昀这天晚上真就很纯洁地止于亲吻了,别的什么都没做。
辛榕是个经历比较曲折的孩子,身体里还是藏了很多不会轻易示人的其他面。邵承昀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
今晚辛榕算是放下防备,开始接纳邵承昀,对他不再像以往那么提防。邵承昀也并非一个凉薄无心的人,他是有着温情的一面的,也愿意跟辛榕走走心。
凌晨一点过,两人洗漱以后睡下了,辛榕在睡前还抹了一点手霜。自从邵承昀在船上给他擦过一次以后,他知道邵承昀喜欢摸着手部皮肤光滑一些的触感,现在每晚都会记得擦一次。
躺下以后辛榕主动往邵承昀那边靠过去,和他说了声“晚安”。
床头灯还没熄,男人也很自然地伸出手臂给他枕着,然后像是随意想起,问了他一句,“当时怎么没再继续上学了?还想回去念书吗?”
辛榕的资料邵承昀是看过的,而且后来邵承昀还主动找母亲林莺要了一份更详尽的调查背景。
当年辛榕读的是外语学院的酒店管理专业,这个学校本身就很不错,酒店管理也是学院的热门专业,全国同类院系排在前五,收分不低。
如果考虑到辛榕的母亲在他高三那年已经开始出现移植排异反应,时常去医院化疗这些情况,辛榕还要分心照顾母亲,他能以这个成绩完成高考已经很不容易了。
邵承昀原本以为他是因为大一那年母亲过世受了打击,才选择的休学,这会儿突然想起这件事了,有意趁着今晚问问缘由,大概也有想把他送回学校再继续念书的想法。
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太低了,要不是辛榕当时有人推荐,加上他本身形象气质太好,英语口语也流利,完美符合了顶层餐厅需要接待一些外籍客人的要求,估计游轮上的工作他都拿不到。
邵承昀还是喜欢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也想让他把这种状态多保有些时间,所以最近是动了念头,想让他继续回到校园里待着。
辛榕躺在他臂弯里,沉默了会儿,说,“不是的,和我母亲没有关系。她本身的职业是老师,很看重我的学习。她都走了我更应该完成学业。本来是想好好念到大学毕业的……”
这个回答是邵承昀没想到的。其实就在辛榕刚住进邵家没多久,有一次邵承昀就问过他为什么离开学校,但当时辛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些别的给岔开了。
邵承昀给辛榕枕着的那只手稍微动了动,揉了下男孩的后脑,像是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们其中一节主课的任课老师是酒店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辛榕起了个头,又停顿了几秒,邵承昀在这短暂的静默之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令他不快的气息。
“那个副院长教我们班的课没一两个月,也不知道看上我什么了,就开始频频骚扰我。给我发一些短信,叫我去他办公室,有一次甚至在教室里对我动手动脚。”
“当时我妈妈刚过世,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又遇上这么一个事,就像是双重打击吧。我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保留他骚扰我的证据,再找个媒体报道出去,这件事肯定会有解决办法。学院也不至于对我怎么样,混个毕业总不成问题。”
辛榕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没再继续。那个骚扰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到现在他也不愿多提。
那时候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唯一的小姨远在外省,也帮不到他什么。骚扰他的副院长在学院里根基很深,对于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辛榕而言,已经没有勇气和精力去对抗这种事情,只是勉强念完第一学期就选择了休学。
后来因为孟冬林的关系,推荐他到游轮工作。他顺利通过了试用期,得到一份还算不错的薪酬待遇,就此彻底放弃学业,成了邵氏的一名员工。
正文 以后不要再自责了
辛榕描述整件事情的口气是比较淡然的,没带多少情绪。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初那种屈辱和无力感不再那么刺痛伤人,他也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这个事件对自己人生的改变。
邵承昀听后沉默片刻,心里已有了打算。这件事他不知道那就算了,知道了绝没可能任其不了了之。但他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揉着辛榕的背,安抚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回不回学校我们再商量。”
从三年前被副院长骚扰直到这一刻,辛榕一直在独自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他也一度怀疑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以至学业中断,但是没有人可以和他商量。
这是他头一次对别人说出自己退学的真正原因,就连以往孟冬林问起时,他也只是以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带过。
“我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他问邵承昀,在深夜的房间里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迷茫,“事情本身也没到必须退学的程度?”
邵承昀搂着辛榕,拍拍他的背,沉着声说,“后悔是最没意思的,不管当时是不是一时冲动,你没有因此消沉下去,很快找到了工作,也把工作做得很好。其他人的21岁不一定有你这样的经历,这些才是你从那件事里收获的东西。”
“你还年轻,意味着就算冲动也是成长必要的一部分。以后不要再自责了。”
男人的声线沉稳,语速也从容,话说得不多,可是每一句都很切实。
他给予辛榕的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安慰,没有随意敷衍他,也没有跟着辛榕试图判断对错的思维去走。而是肯定他的努力,告诉他不必回头看了,前面有更好的风景。
辛榕安静地躺在邵承昀身侧,心跳却越来越快地听着男人所说每个字、每句话,当邵承昀和他说到“以后不要在自责了”,他慢慢闭起眼睛,深呼吸了一次。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辛榕心想。邵承昀身上有些东西藏得比较深,有时让辛榕觉得猜不准,心里对他还会有几分畏惧。但是在私下的一些相处里,尤其是在今晚,又让辛榕感受到了他所独有的温柔和洞悉。
辛榕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了。如果说之前承认喜欢时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有迹可循,那么经过这一晚,他对邵承昀的感情已经可以摹状了,是沉甸甸的一份压在心底。
此前他没有恋爱经历,不清楚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状态,也没有合适的参照标准。现在突然一下被邵承昀吸引了,听他说一句话,看他一个眼神,都能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往下陷落,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好像曾经整个青春期压抑的那些感情,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了出口。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心跳跟着他起伏,愿意向他袒露心迹,愿意跟他做幼稚的事,也愿意听他说一些严肃的话。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的这些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对辛榕而言是很管用的。邵承昀的话切中要害,让男孩觉得释然了也放下了,不再背着那些无解的思想包袱。
而辛榕提到的这段过去,也让邵承昀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暗中的转变。
之后的几天,邵氏与德国公司的谈判进度逐渐放缓。邵承昀带着团队待在不莱梅船厂那边的时间居多,还有一些船舱设计的细节有待商榷,都必须一一拟在条款里,这是很磨人的一个过程,双方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其实有时候结束工作太晚,邵承昀是可以在不莱梅当地找个酒店落脚的,但他还是坚持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回汉堡,一来一回就是将近三小时的车程,耽误的都是他的休息时间。就连助理何循都劝他这是何必呢,就让辛榕独自在酒店里待个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邵承昀和他懒得说,团队里一群大老爷们跟谁都说不上这些,回去看看辛榕,抱着他的小朋友睡一觉,好像才是真的解压。
辛榕一般熬不到那么晚,邵承昀回酒店时他大都已经睡下。
邵承昀现在不会有意去弄醒他,但是辛榕不知道为什么睡得比以往浅了。邵承昀回来的动静不管多小,就那么开关门轻轻的两次响,他也会立刻醒来。